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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面

第一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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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样的一天,往昔如是说道——今后亦是如此。

正凝视着我的那片灰暗的阴云背后藏着黑暗的灼热,穹顶之外的黑暗光球无时不让人悚惧。就是它,是它,让克瑞斯茫然地找寻着星海中昏暗不存在的星辰,犹如雾里看花。当她也开始立在原地不知所以然时便缓缓地缓缓地举起那早已褪色且布满裂痕的圣杯。好在这时,一缕从树叶孔洞中射来的黑光及时解救了我,灰暗随之消散......

很可笑吧,像这样莫名的臆想可不是偶然事件了,都快要高考了,可不知从何时起,这种混乱的思绪打破了固有的生活习惯。这几年我就如这枯木一般,毫无变化,什么也做不了。其实做什么并无区别。

此时,脚边是街道旁成群的花草树木,它们可都迫不及待的等着黑光的洗礼呢。听到了吗?!对,是它们,它们!!连它们都可以加个们。而我呢?为什么我却要一个人,我...我只能一个人吗?只有我必须是孤立无援的吗?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另一旁又一道阴寒之息再次狠狠地刺穿我的目光。石墙上青灰色的石砖也浮现出一张张孤独的面孔。它们也能称为孤独吗?它们之间无非就是一层水泥而已。除此以外呢...没有人,除了我便没有人再去注意它们了。它们会在意这些吗?至少我总是觉得它们在盯着我,它们一定想把我也拖进去。想到这我便不再逗留,加快了去往学校的脚步。

上课铃响了,对于这些课程我毫无兴趣,其实我一直都是这般,原来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现在更是如此。我总爱在老师讲课时胡思乱想,可也不是刚讲课就这样,我告诫自己不能这么绝,至少得对他们抱有尊重。以这节物理课为例,老师又要给我们讲题目了。幸运的是,这次讲的又是我最不喜欢的电学。都根本用不着动脑子,听听就好。很快,大约六七分钟差不多就听不懂了,这时,便有了充足的理由走神,因为听了也是浪费时间。通常这就是我说服自己的理由,要说服的只有自己罢了,因为...没别人会在意我。在班里我有一个奇怪的定位,就班里为数不多的女生来说,我的个子是最高的,可是班主任却安排我坐在第一排,他的理由是我很乖,上课从来不说话,也从不调皮捣蛋,连其他老师也这么说我。于是,我便有了一个神奇的独一无二的座位,和讲桌肩并肩。灯下黑说的就是此种情形,老师们从来不让我回答问题,也从来不会在意我在课堂上的一举一动,我完全被他们置之度外了。长此以往我就养成了不听课的习惯,或者说,是为给自己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当神游八荒时,我的手指总是会不自觉地敲击着“空气键盘”,我从来没有有过当钢琴家的念头,可显然它并不是这么想的。它们总是那么绵软优雅,无声地呐喊,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在这样一所看似一流的中学里,班里的同学似乎都是一副爱学习的样子。我可不信,他们多半和我一样都是装的。不...我现在可一直没有假装过爱学习啊,是他们,是他们自信地认为我在认真学习,而我,我仅仅是不喜欢向他们解释而已,谁会在意我这样的人究竟怎么想呢...

老师此刻又在黑板上把这道题的另一个解法写了出来。黑板上一大堆粉笔字,于我而言一个字都没必要记,毫无意义。可是,只要老师开始写字,在座的各位便也开始奋笔疾书,他们甚至连老师随意打的草稿都要记下来。我自然是不想写的,可是大家都写了。无可奈何,每当这时,便不得不提起笔随意滑动几下,至少要看上去与他人无异,事实上却是在划空气,一个字也没记下。反正书上本来就有一大堆笔迹,也没有人会以为我没有记吧。

看着黑板这半边正在写板书的老师,又瞧了瞧另外半边空落落的黑板,光穿过门照在黑板上,让人除了一片灰光什么也看不清。如果,如果就是现在,骑士长用他的圣剑一剑挥下劈开这半块黑板,会发生什么事呢?天空上原本那团灰云又会降落至此吗?

下课铃响了,相较于上课,下课更加让我害怕。周围没有哪位和我关系特别要好,因此,下课时我多半都只好写作业,况且这样也不算是浪费时间。不过,也不能总是如此,通常,老师们上完课便会把作业布置好,但也有可能不布置,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刚才物理老师就已经把作业布置好了,可是下一节是语文课,如果语文课不布置作业那么即使下节语文课结束了,我也不能在那个课间写物理作业。一门课程结束后的课间把别的学科的作业翻出来写...这我是做不到的,让人难为情。至于为什么,没人知道...

每个课间我都在写作业或者看书,可能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吧,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都觉得我特别爱学习。也不尽然,在有些时候我也会找坐在周围的同学聊聊天,当然,这仅仅只能发生在他们不去找别人玩耍又无事可做时。归根到底,我也只是在找这样的事或那样的事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们哪来的这么多话题可以一起聊呢。我,虽然我也有话想说,不过都是一种类型的话题,没人愿意听别人说这些没用的事。也许我的要求也不算多,可事实就是,连一个能够让我诉说的人都没有,藏了许久的话如果憋得时间一长自己恐怕都得遗忘了吧。告诉这些人有什么意义呢?大家真正关心的只有自己罢了,即使是别人的事故也只是当个故事听听罢了,随口说上几句不痛不痛的话,之后便会被当成闲时的谈资,他们就是这么随意且轻蔑。所以,与其在意这些人我倒更是好奇这些桌椅。它们整天被整齐地一排排摆放着,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想说又不想说,难道我和它们才是一伙的吗......不,当然不是,它们也有们,就连它们也不需要我,对于它们我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无论在哪,我都是最多余的,永远都是可有可无的...

我来上学时总是一下车便直奔学校,到了现在放学也是一样,飞快地走出教室赶往车站,片刻不逗留。这所学校有一条规定,晚自习结束后必须家长接送,我恰好没有家长,所以很庆幸成了全班唯一一个不用上晚自习的人。更不提值日了,我就没扫过地,不过由于我的位置恰巧离讲台最近,所以黑板一直都是我擦,其实从来没人要求过我做这些事,但是,也只能这么做了。事实上,每次从座位上起身去擦黑板时我总会有些害怕,害怕别人笑我,可是根本没什么可笑的不是吗,也找不到任何能被人笑话的理由,但这种感觉总是那般强烈,甚至都能察觉到黑板对我的讥笑。

学校附近除了公交车站我几乎什么都不认识,我也只记得学校大门到公交车站的这一小段路了。我低着头盯着青灰色的地砖,余光注意着两旁的花草树木、行人和障碍物。这条路上,除了石头和树别的一切我都没有印象了,更别提活物了。

坐公交车成了我每天最快乐最惬意的事了,从这一站上车的话,车里几乎一个人也没有。家离学校很远,也正好让这段时光得以延长。多年前,当我坐公车时还总是喜欢坐在中间第一个靠窗的位置呢,但不知从何时起便只会坐在最后一排最靠窗的位置,也就是车内最拐角的位置。其实原因并不复杂,中间两排座椅只有第一个不是老弱病残专座,况且第一个腿部空间最充裕,坐着可以把腿伸展开。从一段不清晰的时段开始,坐车便会多了些害怕与惶恐,我便再也不把书包卸下了,可时间久了也不行,我的路太远了,总是背着书包肩膀根本受不了,何况后面几站会上来许多老年人,坐在前面只能优先让座。比较一下便能发现,只有最后一排不用让座,而且很少有人爱坐那,大多数情况我边上总是空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我才改变了习惯。

放学后的时间恰巧属于晚高峰,所以总是可以在车上看见各式各样的人。他们累了一天又没有吃饭,可更悲惨的是他们还必须得在车上挤来挤去,最后连个座位都不见得能抢到。这算是我的一个恶毒的趣味,每天看着公车的车厢,拥挤的人群,尤其是急刹车时,他们甚至会摔得前仰后翻,是的,那就是最让人爽快的时刻,我可以最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这一刻我是可以掌控自己...座位的。他们不行,他们只能站着,只能任人宰割,他们显然也不希望这样,但无能为力。我多么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永远也不要到站下车,这是属于我的时光,这些座椅,这些扶手、栏杆、窗玻璃全都得陪着我!可是,车内的那道红光又总是提醒着我,随着它一站又一站地划过,最后还是宣读了判决。彩云易散,纵然车开得再慢也会到头的,旅行最让人惬意的其实就是这段旅途,终点将会终结一切。

我的作业几乎都可以在八点前写完,这对于高中生来说是极度不可思议的。老师其实很少布置强制性的作业,大多数情况下都让我们自己去找作业写,这毫无意义,我只把必须要写的写完即可,其他再也不想管了。又回到这间空荡荡的大房子,我换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电视打开,随便找一个最热闹的节目,音量调到不会扰民的极限,就这样一直播着,直到我睡觉,因为那时我要听广播了。

夜间电台多半是分享一些听众的故事,目前为止尽管听了这么多节目,但依然没有听到我真正喜欢的。故事里的主人公终归是和我不一样的,说一样太绝对,事实是连一个和我相似的都没有。也难怪,毕竟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把自己的事大肆宣扬呢,更不可能让广播播出来,毫无保留地告诉这些无关人员,随后便成为了他们的谈资,或者让他们感慨一时...相较于圆满的故事,我反倒更喜欢以悲剧收尾的。这么多期听下来,倒确实发现了有许多人比我惨多了,可尽管悲惨,但这些人也没有一个是孤身一人。而我呢,还是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不希望身边有一个可以不用说话便可以沟通的人呢?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我根本不可能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任何人会爱我...爱?爱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从来没体会过...算了,还是别自作多情了,我这种个性任何人都不会提起兴趣的,我这种让人讨厌的家伙还是别靠近为好,只会招致厌恶...

今天数学老师可能被班里的某些人惹毛了吧,在给每个人都发的卷子后面多打印了一张纸。发下来后又说了一大串没用的废话,反正我是一句也不愿意听。就他?他怎么可能会理解我呢。他的废话我当然是没心情细想,但他的意思大概意思还算好懂,就是让每个人在那张纸上写一些感想。可我没细听,所以不知道要写哪方面的事情。就随便写了一句:我想当个好人。

这件事可没完,第二天卷子收上去后居然被语文老师找到了。班主任把卷子收上去,随后把每个人写的都看了看,当然也看见我的了。等到他上语文课时便把卷子全都抱了过来,开始一个一个点评。别人写的我毫无兴趣,可我很在意他怎么看待我。幸好,他只说了一句:“哎,还有比较言简意赅的,比如我们班季乔写的——‘我想当个好人。’,没错,她也的确是个好人。”他没有不高兴,这就已经很不错了,我打心底很喜欢这位语文老师。他经常在上课时瞎聊,还常聊起他以往追他老婆的事,甚至经常说起她的丫头。我想,虽然他个子不高,但在他女儿心中一定是最高大的父亲。他有时也会生气,会对学生发脾气,可他却是真的在关心我们,可能他是我们这唯一一位真正关心学生的老师了吧。碍于老师的身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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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会履行职责,可作为个人,他从来不逼迫学生,也从来不强制替学生做决定。可惜,这是高中,分数才是唯一,因此,这么可爱的老师也只能被藏在角落里,他自己也清楚,所以他总是说他希望以后可以在学校里当个图书馆管理员再也不教书了。这里的大部分人只知道分数。我们高一的班主任也是一个很有趣的姐姐,她总会在周三下午社团活动时在班里给没事的同学放电影看,可惜,有一次她恰巧去开会,我们在教室里看电影被教导主任发现了,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这种活动了。不光领导让人讨厌,有些学生一样恶心。我们曾经的化学老师也是个很单纯的刚毕业的姐姐,她总是找些有趣的事和我们一起玩,还在班里开过派对,可是那些让人讨厌的学生成天欺负她,她被弄哭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些人都只知道分数...就知道这些...就知道这些......

终于快到了,再过几天就是高考了,算计了许久,希望一切按计划进行。可笑的是,这也能被称为计划吗?我最初也只是希望把分数控制一下,但现在根本不用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可以十分确定,现在根本考不了多好了。到时候如果考试较难那还可以稍微认真写一写,但要是简单,那干脆还是胡乱写些好了。总之,我绝对不要在呆在这座城市了,一定要永远离开这里,绝不再回来,反正,终归都是一个人...

班里的人之所以会认为我很爱学习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不难理解。上课时,我从不说话、做小动作,更不会睡觉,下课后也只是在看书写作业。我学校以外的生活别人也完全不了解,那些人自然而然就会顺着思路联想下去,他们当然也就不会知道我做出来的仅仅是个表象罢了。但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仅仅考虑这几点,也确实可以称之为爱学习。班里每天交作业的人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而我每次都会交,不过老师多半也不会批改。说到底,交作业也仅仅是我的一个习惯罢了,交不交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对于习惯不是非改不可那就不改吧,我不想找麻烦,他们看见的全都是表面,我仅仅是依据习惯行事罢了。这两年来我的成绩越来越差,不过这可是我计划好的,但从结果来看其实根本没区别。他们也只是些机器人罢了,与之相比我更是机器人,不,不是的,我其实是在表演机器人,假装自己也是机器人的一员。也许这也是在自欺欺人,说不定我原本就是一个机器人呢,不表演了难道我就不是机器人了吗?结果就是这样,这让我看上去稍显正常,因为大家都是这么正常,他们不正常吗?大家都一样,都一样却又可以说出些不一样的地方,这样才显得正常。

在这最后的几天中,唯一让我觉得遗憾、欣喜的是班主任发现的我的异常,他注意到了,可能就是因为我表现的和以往不同,与正常人相比不再那么正常了。这也算遗憾吗?或许并不是吧。

这节自习课刚开始没几分钟他便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课桌,说想和我到走道旁聊几句。此时,我心里长长舒了口气,在这之前还从来没和他谈过话呢。原本想着,如果还有未来的话一定要在心中暗暗地“纪念”这位老师呢。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发现了我的小心思。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他最近经常要找同学聊一聊。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在一些细节方面刻意露出些破绽,期许着他找我也聊一聊。不,我其实内心又十分抗拒这种想法,就在这想与不想之间一次又一次地自欺欺人。内心觉得不安,因为不希望被别人注意到,不希望犯错误,可内心又有另一种想法,这想法先是否认并嘲笑了前一种,随后暗暗庆幸可以和他聊一聊。好在此刻尘埃落定,以后不用再纠结了。

他没有那种严肃的神情,这让我亲切不少。

“眼看就要高考了,可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些松懈?”

由于他比我还略矮些我只得略微低下些头。此时只有一种认知成为了主导,是的,我承认,我早便有话想说,他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倾诉对象。没错,就是这样,这几天我一直再忍,或者说一直在表演,一步一步地引导他,现在他终于找上了我。尽管,可以肯定和他说这些毫无用处,一时的麻痹只会产生延期,随后再放大自己的负面心理,可这真的重要吗?

他可能是见我眼神闪躲,便继续说道:“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十分自律的孩子,从来都不用我操心,可是,你的成绩确实一直都在下滑。”

我轻笑了一声,细声答道:“老师,能不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吗?”...哈哈哈...还真痛快,倏忽间有了一种豁出去的感觉,我无所畏惧了,此时此刻我绝不是在表演,至少我现在也不用再演了。我只活了十几年,但我几乎是活了多久便演了多久!此种泄愤般的爽快也许才能让我明白现在才是真正的我,谢谢他给了我这个机会,哪怕依然毫无用处,也让我体验了一把。

他先是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我,他应该也看出来我是认真地说这句话的。

“你有什么委屈或者想法不妨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到你呢。”

虽然早就能料到他会这么说...可眼眶还是渐渐有些湿润,我何尝不知道告诉他他也只是无能为力呢...我扭过头望向远处,自欺欺人式地假装眼睛进沙子揉了揉眼。我尝试开口,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差不多一分钟后我才终于让喉咙发出了声:“有什么用呢,考得好考得差都是一样的。当我第一次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努力学习时大概还能勉强给自己找个理由。可现在呢?从过去到现在,我很确定,对于这些课程我自身是没有任何兴趣的。何况我现在连为之付出的理由都没有了。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也不是...反正对我来说,做什么都是在浪费时间,犹如画脂镂冰,永远都是这样...没有人会需要我...”

眼角的盐虽然被强行止住,但内心里却越来越感到委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我早便明白,这明明是他们的问题...当自己莫名地被别人犯下的错误所惩罚时,或多或少都会希望有个人来安慰自己,我知道,我都知道,这没有用,可是...可是...我难道就不能期许别人能来稍微关心我一下吗...虚情假意都行,就算是我不喜欢的人也可以!可以...可以真心地问候我一声吗?别总像他们那样冰冷,别总用冷言冷语伤害我,别总是那样不理不睬...只需要一句问候,我可以不在乎这个世界到底有怎样的真相,即使是假的又如何,我也只不过想拥有片刻的色彩而已,我不想那团灰色的云总是在我身边......这些依然是虚妄,忍受了这么久的欺骗,可终归还是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尽管我一直都是轻声细语,但他必然能发现我的情绪波动,他叹了口气,说道:“丫头,你家里的事,我也只知道个大概。但无论他们怎么样,都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人生,你没有错。”

他也只能这么说了...我继续说道:“我...我还有什么呢...我有一套大房子,还有一笔数额不小的钱,除此以外呢...没了,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我没有家人,更没有朋友,我连梦想都没有了。我在谎言与表演里长大。说到这个,我倒是还有一身演技,我去当演员可以吗...我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他们谁都不需要我...几年前,我还真想过就此结束...是不是很可笑...但因为当时我还可以用他们作为借口,我想着人至少不能这么不孝吧,我总不能让奶奶和姥姥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想着至少还可以为别人活着吧,至少要为了不让他们伤心...可实际上,得,这些根本不存在,根本就是我自己在自欺欺人。最后没有那么做,只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去结束这一切,我害怕,我懦弱,我狡猾,一直以来都只是因为这个而已,以前尽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如果真那样,我还真会有些不甘心呢,我还一直抱有一丝希望,总不能就这样死了,至少在死之前,给我一个可以真心说上两句话的人,让我把话说完吧...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爱说话,更不敢轻易袒露心声。是啊,像我这样的女孩有几个人会喜欢呢...可所有人似乎都在和我演戏,我也知道,他们当然不可能是专门为了我而演戏,我可没那么自作多情。但...能不能给我一个真诚的眼神,告诉我世界还没有结束呢...从来都没有...我也明白,别人凭什么要为我做这些呢,我算老几...是啊,就是因为我都知道...”

他听了这么唠唠叨叨的一大堆话竟然一句没有反驳,他最后说道:“丫头啊,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好好加油,以后一切都会没事的,你的人生还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种话,那必然是不负责任的。我也有女儿,我一定不希望她也这么痛苦,可她的人生我没法替她承担。你其实很好,根本不差,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儿大家也不会讨厌你的。尽管我把你当成孩子看,但你今年已经成年了。每个人的际遇不同,有的人可以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可有的人真的需要别人的温暖。也许你以后就能遇见这样的人。不过,不管怎么样,能让你走出来的一定是你自己。我以前有个朋友和你也很像...试试好不好,给自己一个机会,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他说的我当然知道帮不了我,我也不指望他能抽钉拔楔,但依然感谢给了我一个稍稍倾诉的机会。此刻倒是有些羡慕他女儿了,她应该挺幸福的吧,我要是也能有一个这样的父亲该多好...眼角的泪珠又要挣脱束缚了,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谢...我也不知道......老师,我想去操场走走,可以吗?”

他点点头,我又道了声谢谢,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到了操场。

这时,全校都在上课,操场也没人,我一个走到操场最拐角的那颗梧桐树下。头顶的树叶再一次抖落灰暗的阳光,它们总是不知道什么叫不合时宜,叶片在风中狂舞,轻蔑的笑声、悲鸣让我又看见了一片灰色的细沙织成的荒漠。每当回想起过往那些举动和自欺欺人的想法便愈加觉得可笑、悲哀、辛酸。此情此景倒正好让我想起昨晚广播里听到了那句话:“尤其是心怀敬畏、有承载能力的强壮人:他给自己承载了太多沉重的陌生嘱咐和陌生价值——现在他觉得生命是一片沙漠。”曾经居然天真地以为自己承载着家这个概念的责任,什么事都不能做不好,可结果呢?全都走了,都不在了,演员也都不愿意和我演了,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做的呢?他们从来都没有需要过我,我连个工具人都不算...倏忽间,荒凉的景致又一次呈现在我眼前,一股逆风袭来,遣散了无尽的细沙,当身后那栋阴影的光辉遮蔽了太阳的黑暗时,我总算又一次看到了操场。跑道上原本被烈日鞭挞而隆起的鼓包终于瘪了下去,可就在这时一大批人涌入了操场,它们又将再一次被肆意践踏。

瞧着人群涌来,我再次收回了泪水,如果在这里流泪他们一定会看出我哭过,尽管这节课结束就放学了,但我书包还在教室,还得回去取,可不能让他们看到这幅狼狈的样子,不想让他们猜想发生了什么,更不想给老师添麻烦。

可当我起身正要回教室时却发现鞋带散了,散落的鞋带似是刻有咒文一般,我没有勇气去系上...我一向都不擅长维系关系,更不必说建立某种联系...我的心里一直都空了一块...就只能裹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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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这么呆呆地看着这散落的鞋带...良久,下课铃也响了半天了,我又听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嘈杂声,可我依然矗立在原地...这样下去我今天回不了家了...六月,月光下船坞中的童年被颗颗灰暗的音符刺破...

就在这时,小沫过来了,看见我呆呆地站着盯着鞋带,二话没说便蹲下帮我把鞋带系上,也不和我多说什么就把我拉走了...小沫是我的邻居,褚阿姨今天顺路便把我们一起接回家了,我这才想起今天开始已经不用上晚自习了。阿姨今天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她其实经常邀请我去,可我总不好意思,今天稀里糊涂地就到了她家,吃完后还给我打包了些带回了家,我们就住对门。

晚上要睡觉时我躺在床上却完全回忆不起鞋带散了以后的事。这间空荡荡的屋子想来也住不了多久了吧,我要离开这里...以往的自己永远也无法忘却,只是不想重现那种悲伤。可是,我其实是个不长记性的人,真是犯贱。明明知道结果会这样,可当机会看似再一次出现时便又会抱有些泡沫般的希望。几年前,也不知努力了多少次,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哪怕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我又何尝不愿舍弃抱有这等不切实际的幻想呢。依然记得当时的种种心情,还记得那一次兴冲冲地准备了那么多,只是想为父母做一顿饭,可却是那样的结果...大概就是从那以后吧,直到现在我再也没做过一次饭了。他们根本不在意我...还有那次,初中那年的生日。那天放学回家我就看见桌上放着个蛋糕,上面还插着熄灭的蜡烛,当时还可笑地以为父母记得了我的生日,所以提前一天买好了蛋糕呢。可从那以后的一个星期我连他们人影都没看到,电话也打不通,直到后来去了奶奶那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奶奶告诉我,在我生日第二天父亲便拿着点满蜡烛的蛋糕的照片给她看,说是和我一起过了生日......多么荒唐,就算是要骗奶奶好歹也和我这个当事人串通一下吧...当时的自己难道就不觉得不对劲吗?是啊,他们两个人最痛恨的日子不正是我的生日吗...连我自己都无时无刻地骗着自己...可是,如果当时他们真的愿意敷衍我一下,说一句生日快乐,尽管我会难为情,也知道这是假的,但我还是会很开心。

他们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也对,对于自己痛恨的人当然不会投入丝毫兴趣...哈哈哈...他们两人还真是潇洒。我刚上高二时,最疼爱我的奶奶和姥姥居然都走了...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我的人竟像是约好了似的前后脚走了...而他们两个人,这两个人终于连唯一的顾虑都没了,葬礼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这两人了,亲戚们一个劲地说他俩孝顺,可为什么从来没一个人来关心我呢...可笑的是,父母健在的我的监护人居然是舅舅。奶奶把这套最大最大的房子留给了我,而姥姥把她所有的钱全都留给了我。我还是一个人生活,舅舅他本就自顾不暇,何况从财产来看,我比他可有钱太多太多了。现如今也成年了,我和舅舅更少有来往了。在我小的时候他也很疼我,可后来生意失败,加上他还有表弟要照顾,更没有时间理会我了。姥姥把钱留给我他也毫无异议,不光是他,我父母也从没对我得到的财产有任何异议。为此,我当时几乎以为他们多少对我有一丝牵挂或怜悯,可直到那以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们...他们俩可真是好演员,连带着也把我变成了演员,可惜,我只能表演给自己看。他们需要我的时候便把我当道具,不需要时我便成了碍事的累赘。对于舅舅一家就是这样。小的时候,舅舅生意做得很大,他经常给我买各种我喜欢的东西,我那时也很喜欢他。他后来家道中落,加上表弟出生了,所以,只要他们来我们家,我就必须满足他们的一切需要,对那时的我来说特指的就是表弟。他那时还小,看见了我屋里的东西便一个劲地说想要。呵呵...我也是那时才发现母亲的记忆力是如此出色,她竟然一个不落地全记下了,等他们领走时母亲便打包好全都让他们带走。一块橡皮、一根铅笔都不放过,甚至只是因为表弟夸了句那条奶奶给我买的裙子好看,她便把我的裙子也送给他了???她从来不问问我是否同意。舅舅虽然后来把裙子还了回来,可是只要表弟再来便又会把裙子再拿走。从那以后,我再也没买、没穿过任何一条裙子了。不仅如此,每当我因为表弟把我屋里弄得乱七八糟而说上他几句时,她便立刻过来不容我解释先把我大骂一顿。表弟确实调皮,可我原本也还算是挺喜欢他的,但因为她,我们这几年几乎不再有往来了,即使是以后我们也不会有多少交情了。别的父母多少都会在别人面前夸上自己孩子几句,可她每次都要把我拉出来当着别人的面狠狠地奚落一番,把我说成一无是处...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事实上,我那时焚膏继晷地努力学习,总是考第一,那么用心做好事,难道只是因为我这个人不合他们的心意吗...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呢?难道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们对我的恨吗?幸好,现在,再也没有人训斥我了,再也没有冷言冷语伤害我了,也再...再也没有人了,只留下一个没有观众的剧院,一个没有演员的舞台,一个孤单的身影,我还需要再次“粉墨登场”吗?继续表演给我一个人看吗?

醒来的时候,上午的考试已经结束了。高考居然也能睡着...昨晚楼下的大黑叫了一晚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等到卷子写得差不多了便实在是撑不住了,反正我也不在意考多少分,想考特别好很困难,但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小沫在很久前就和我约好了,我们说好要一起考差一些,以后一起去别的城市。相信这不是假话,因为我们的成绩都在不断下滑,这次应该也是半斤八两。我们算是朋友吗?说是同类人也许会更准确。我们至少彼此算是了解,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当我在班里感到尴尬时至少还有这么一个人偶尔可以说上几句话,虽然我们都不爱说话。班里的同学都称呼小沫为木头人,泥塑木雕的木头人总是一句话不说望着窗户发呆,或许那是在思考宇宙、世界、人类的起源吧。我俩的对话也总是显得毫无意义,小沫只会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还总是表现出无能为力、放任自流的样子。哼,本来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我不会责怪小沫,反而应该说声谢谢,至少让我不总是那么尴尬。

小沫还有一个姐姐,她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人,但就因为她性格太好了,所以我很害怕和她成为朋友,当我的朋友实在是太累了,我不爱说话,一味地猜我的心思没人受得了,我不想让她讨厌我。所以...我长这么大...好像连一个朋友也没交过。其实在我的身边也有许多我特别有好感的人,每当这样的人出现时我便会开始脑补画面。我会幻想我们一起剪烛西窗、一起散步、一起坐公交车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可到头来全是假的,全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想出来的,我根本不愿意过多接近别人。不光是害怕别人发现我自己的不堪,更是不希望过多了解到真实的别人。当远远地观望时我多半看到的都是别人的优点,可真正接近了便不然,每个人都有一副专属的面具包装自己,真正的真相终归会让人降低好感,那时可能会发现所谓喜欢的人其实和自己最初看到的相差甚远。人们喜欢的根本不是那个最真实的个人,恰恰是脑中幻想出的期许中的存在。世界上真的有不戴面具的人吗?不可能的。与其追求不带面具倒不如愿意将自己所有的面具一一展出,这倒反而成就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

小沫和我今天一起来学校拍毕业照。是啊,又得假笑,可这毕竟是这么多同学今后的回忆,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破坏了别人的回忆。整个年级的同学今天都聚在了篮球场这了,他们都有说有笑,还有许多人合影留念呢。班里那几位我假装的好朋友也拉着我一起合照,我不想扫她们的兴,好聚好散罢了。后来...那位同学也跑过来,他也来找我合照。我最讨厌的就是给我自己拍照了,可是他...他这么些年毕竟花了许多心思,当然,还有钱,反正后会无期了,就算是作为感谢也只能答应他了。他又问了以前的那个问题,我不好意思拒绝只能随便找来小沫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没事,他不仅没有难过反而笑呵呵的,随他好了...

乍一看挺奇怪的,班里居然又有几位男生来找我合照,我平时和他们并无过多往来,不过既然已经要散伙了也就由着他们了。就在不远处,班里一位男生被一大群女孩围着,轮流等着和他拍照。对于这个人我几乎没有记忆,因为他在班里比我,不,比小沫的话还要少,他的声音更是完全没有印象,这张脸也像是第一次看见一样。他在班里的座位离我最近,就在我右边隔了一个过道。我们班的座位是固定不变的,但实际上我们俩从来没说过话。这时,经由身边的同学解释我才知道原因,这人是我们学校的校草。难怪这么多女孩和他合影,可这个人太内向了,平时我真的没怎么注意过他。也难怪我和别人聊不来,在学校三年连校草都不知道,确实聊不下去。可我倒依稀记得班里不少男同学也喜欢找他一起玩...不对吧,就算再帅,可这些男生总不至于全都是弯的吧......真是的,其实只要稍稍思索片刻我便能弄明白,原因并不复杂,如果把性别调换一下可能会更容易理解。女孩子总喜欢拉着一些漂亮的女孩到处逛,这样显得自己有面子,认识这么漂亮的人,可以向别人炫耀。回想了下,以前体育课时还真有不少女生喜欢拉着我一起玩,这么看来,我长得应该也还算不错吧,至少个子也还算高。看来这种虚荣和性别无关,这毕竟是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对于当事人来说纵使享受了被人包围的快乐,但这种感觉却是虚假的,我不愿这样,明明就不怎么了解对方,更没那么熟络,却又要装得要好。这样一来,我不是又成了工具了吗,又开始表演了吗...

站在这一堆人中,看着众人说说笑笑,而我却像一根甘蔗一样矗在这。他们天真的笑容似是在相互诉说着一片光明的未来,他们哪来的底气?也许都只是和我一样罢了。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的际遇与我不同,因此他们有了暂时逃避这条路可以走罢了,可难道他们就没有困惑的时候吗?至少现在,除了小沫,我依然是最不合群、最格格不入的那位。她们又来找我聊天了,而我呢,我也又开始和她们虚假地有说有笑,这是多么荒谬。明明有这么多人,可是我却只能感受到我一个,这也许才是真正的孤独寂寞吧。

照片拍完我便想离开了,可是这几个人还在我身边说说笑笑,离别的日子我总不好坏了他们的兴致。此时离开是种折磨,但立于此地更是一种煎熬。许多情况都是如此,明明自己的事已经做完或者说这里压根没有自己的事了,可却偏偏不愿意走,非得等到大家都走了才愿意离开。其实没有人会在意这么一个从心里出局已经成为局外人了的人的离场,在意这些的只有他自己。值得庆幸的是,小沫也受不了了,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拉着我一起回家了,终于...结束了

我在等待着离开,似乎再次“旧病复发”,不过,我既然对于未来仍抱有一丝幻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又要一个人面对这些痛苦了吗?说到底,我是个成年人了,难道真的就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吗?我就这么没有用吗?我真的就那么让人讨厌吗?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或者想做什么,但是未来也许还不至于这么糟呢?我...我不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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