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千里不留行

又是平常的一天。天晴，微风拂过，骊镇的百姓瞧着这天气自然而然地翘起了嘴角。

在以农耕为主的骊镇，老天爷是否赏脸可是关系着粮食能否丰收的头顶大事。人们撸起袖子，卷起裤管乐呵呵地在田里忙碌着。偶尔直起身捶捶背就能看见自家小孩追着不知名的大黄狗满地跑。

这时候，当家长的就笑看一会这才摆着脸笑骂道：“兔崽子长点心！别掉沟里咯。”懵懂孩子只会左耳进右耳出，弄的灰头灰脸，满身污渍。回家少不得一顿臭骂，大黄狗坐在远处，后脚挠着瘙痒出，一脸似笑非笑。

......

正午时分，一身汗的男人们这才放下锄头，捻起脖子上的毛巾一角擦了擦脸，身后传来自家媳妇的催饭声。收拾农具，拉着自家小孩回家。

农田的男人们陆续回家，四周安静了许多。烈日当头，仍有一个黝黑的少年在田里锄着草，随着锄头的大起大落，少年也微微喘着粗气，小脸通红。

这时，陆大娘喊自家男人吃饭便远远瞧见了那个瘦瘦黑黑点小子，叹了一口气，喊道：“陈小子，来大娘家里吃顿饭吧，别饿着了！”

陈十一抬起头，擦了擦汗看向远处的陆大娘仍旧回道：“不了大娘，早上吃了几个馒头，这会儿不饿不打紧。”说着还摸了摸干瘪的肚皮。

“你这小子，大娘现在说话不管用了？赶紧过来，下半晌要是干活没力气可别大娘扣工钱！”陆大娘佯装怒道。

陈十一心里微微感激，笑着喊道：“晓得咧大娘！”一边收拾着农具，向着陆大娘那里跑去。

是的，他叫陈十一，至于为什么起了个“十一”这个古怪的名字，自幼爹娘去世的他当然并不知晓。村里一些个自以为博识的老人说也许你娘她生下你这么个崽子时候就年方十一，陈十一每每敷衍地笑几声。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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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每天拼了命地干活以赚取银两支持着一天的支出。哪家的天地太大忙不过来了；哪户的孩子太小而父母又忙于农活了；又或者帮着腿脚不便又儿女在外的老人们去购置食材药材赚些跑路费……

一个人穷怕了，小小年纪的陈十一就特别喜欢存钱。想着存够了钱出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问问他们如何舍得丢下了他。每当忙碌了一天的陈十一拖着沉重的身躯躺在床上，他就会从床头拿出那个锈迹斑驳的钱罐，再一枚一枚地将今天赚来的银两投进去。寂静的夜晚，“吱吱”的床板，听着“哐当”的落币声，他才满足地闭上眼，嘴角含笑。

......

第二天，天蒙蒙亮，陈十一就醒来，拍拍自己黝黑的脸挣扎着爬起来，开始他一天忙碌的生活。早上他也很忙，他得喂鸡，给蔬菜施水，煮着已经快吃吐了的红薯糜。然后就要趁着天气不热早早地去雇主的农田里干活。

路过隔壁家时，透过大门，他瞧见了那个有钱的家伙正躺在树荫下纳凉，一名仕女站在旁边发呆。微微摇摇头，握紧了锄头，陈十一走了出去。

今个儿又是春光明媚，气温舒适。走在路上，陈十一的心情也十分愉快，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儿。只是世事难料，不一会儿，老天爷突然变卦了，很快，黑压压的云遮住了太阳，雷声响起，小雨淅沥。陈十一停住了身形，微微叹气。得咧，今个儿去不了田里了。一天算是赚不到钱了，于是他打道回府。

雨渐渐大了，一颗颗豆大的水珠在地上溅起了水花，然而陈十一还是小步走着。他喜欢这个感觉，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心才会静下来，不去想早去的爹娘，不去哀叹悲苦的人生，不去迷茫自己的未来。

一把油纸伞突然裹住了陈十一。他撇过头，旁边撑伞的是一个面容坚韧，嘴角含笑的中年人，一袭青衫。

“文先生！”陈十一轻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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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唤作先生的中年男人笑了笑，然后另一只手轻轻放在陈十一的左肩上。“十一，起的挺早。”醇厚的嗓音传来。

陈十一苦笑：“想着早点去帮人家田里干点活赚点小钱来着。”愣了愣又轻声道：“希望不是一场磅礴大雨，摧残了还没长势的稻苗。”

听着旁边少年的自言自语，男人看了看外面，这才说道：“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十一，你是不是恨你的父母？”一时安静。

油纸伞下的少年，抿了抿嘴，努力克制着自己，青衫男人也不急。等着少年的回答。

陈十一洒然一笑：“先生，说不恨都是假的，别的同龄人这个时候安处在父母的臂膀下，而我早早就得自己一个人生活，每天担心的都是明天的自己会不会饿死？”转而又道：“不过当然也是气话，我想，他们也不会想到最后只剩下了我。”

男人似乎有些许惊讶，像是解决了心中多年的堵塞，久久无言。两人肩并肩走在小路上，谁也没有继续开口说什么。陈十一不自觉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破烂不堪的草鞋，由于平时忙于生计，他也许就未曾见过脚指甲，指甲盖又长又黄，脸涨的红彤彤的。

男人注意到了微小的细节，停了下来，旁边正好是一间卖草鞋的小坊。“来几根草绳。”小商贩一愣儿一愣儿的，现成的草鞋卖，买啥编制草鞋的绳儿？“好嘞。”商贩还是进屋随手拿了几根草绳。

只是几子铜钱，男人并没有去拿，陈十一懵懵懂懂地接过商贩手中的草绳，攥在手心里，他好像明白了先生“讲”的那个大道理。

这场小雨来的快去得也快，等到两人步行至茅屋门前，雨便停了。青衫男子突然说到：“十一，你今年十一了吧？”名叫十一的苦命孩子这才发现一个人这么将就着，五年了。

是啊，这个叫做陈十一的苦命少年，这一年刚好十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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