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十年代乘风破浪

“为什么要学习这么复杂的东西，要知道我就是个厨子啊。这英文字母倒是都认得，怎么放在一起就这么难呢？不说这个，这汉字我也都认得，读我也都能读下来，怎么连起来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呢。”

已经是凌晨一点钟的宿舍。

侯天一的床前亮着一盏小灯，灯光下他的双眼已经快要眯成一个“一”字形。

自从下午将那个脑袋一般大的音响播放器搁置在一旁之后，从李老师那里接过来的几本书就基本没离过手。

晚饭是室友好心带回来的两个馒头，只吃了一个，还有一个正在枕头下捂着，打算当早饭。

上眼皮和下眼皮还是一个不注意合在了一起，关闭了现实世界的窗户，侯天一在脑子里打开了梦中世界的屏幕。

梦中，他听到有个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温柔极了，就像是春风杨柳轻抚面颊的感觉。

趴在书本上的侯天一也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

“卧槽，完蛋了完蛋了。”

东方的天际线才刚刚露出鱼肚白，男生宿舍的走廊上就回荡起了侯天一的惊呼声。

“我尼玛，大哥，你干啥呢，怎么这两天神神叨叨的。”

上铺的兄弟睡眠浅，这一嗓子直接吓一个激灵。

从床板子上弹起上半身的同时，内心就已经组织好了成千上万的脏话。

对床的卷毛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哼哼唧唧又砸吧砸吧嘴转了个身把梦给续上了。

“侯天一，你突然抽什么风呢。以前十天半个月不见你摸一回书，今天吃个午饭的功夫就抱回来这么一大摞，而且居然还一看就是五六个小时，这还是你吗？”

上铺见呼噜声依旧回荡在宿舍中，还是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怒火，咬牙切齿地小声对着侯天一嘟囔。

“是啊，这还是我吗？”

连侯天一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别说自己已经十多年不看书了，就是搁当年临高考那会也没这般用功啊。

“你刚刚在那叫唤什么呢？你不知道我睡觉浅吗，一晚上醒好几回了，这刚刚准备进入状态，一下子让你全干废了。”

“我昨晚太困了，不是直接趴书本上睡着了吗？然后我就做了个梦，就梦见自己跟一个女生去游泳去了，一开始还挺好，后来不知道因为啥原因差点没淹死，我这不就惊醒了吗？”

“做了个梦惊醒了，那你也没必要叫唤这么大声吧。”

“我这不睁眼一看，整本书都泡在哈喇子里了吗。”

宿舍中突然安静了下来，连呼噜声都停止了。

隔着黑暗都可以感受到上铺的无奈。

“哎！”

一声叹气之后，上铺又硬着头皮开始寻找进入梦乡的最佳姿势。

口水泡书这事，自己打从幼儿园开始上学就没少干，这一习惯一直坚持到离开校园。

但是眼前这本书它不是自己的啊，下午刚从李老师那里接过手，人家拿回去哪还有眼看。

而且这上边还有这么多密密麻麻的新的旧的笔记，一滩口水全糊了。

借着昨天晚上没有关掉的床头灯光可以看到，纸张上秀丽的手写字迹这会已经面目全非。

怎么办，照着笔记描一描吧。

这一描，就描到了日上三竿。

“喂，大哥，你不会从咱俩聊天那会就一直弄你这个课本弄到现在吧？”

上铺顺着摇摇晃晃的梯子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床体摩擦声趴到侯天一的跟前，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却依然很想挤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剧烈的摇晃导致正在描的几个字变得歪扭七八，撇了一眼刚刚爬下来的上铺，目光却全都被他的粉色内裤吸引。

“是不是被我热爱学习的精神震撼到了，说实话，我也有点被我自己感动到了。本来我都要收工了，但是看到你那粉色的内裤，我决定再多写几个字。”

上铺低头瞅了瞅自己粉色的内裤，满脸的不解。

“我这裤衩子跟你这有什么关系。”

说完套了条裤子就跑去公共厕所开始一天早晨最重要的事情。

通过昨天夜里和早晨的煎熬，让侯天一明白一个道理：“夜晚其实并不是让人睡觉的，而是让人通过睡眠的麻木感度过黑暗中的饥饿。”

掏出枕头下还留有余温的馒头，辛酸之情又涌上心头。

“这一个上午就全靠你了。”

上午两门课，侯天一强撑着没有让自己进入梦乡。偶尔的走神也是盘算着今天中午去李老师家做点什么好吃的。

昨天好像看到还有洋葱、胡萝卜、土豆。

嘶！好像老师家是没有肉啊，不打紧，那就先来个素的焖锅。

不过这没有肉，吃起来是够无味的啊。

哎！厨房里有豆皮还有蘑菇，那就给李老师做一道那个……

一眨眼的功夫，食堂的菜香味就已经飘进了教学楼的走廊里。学生们好像是受到了香气的感召，纷纷开始放下手中的课本与笔赶忙着去食堂抚慰自己空虚的灵魂。

走在通往教室公寓的小道上，就连平时最受欢迎的篮球场现在也变得空无一人。

果然人是铁饭是钢，但是饭哪里来呢，不还是用钱换来的。现在是自己运气好，可以在李老师家混口饭吃。那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在她家给她做饭呀。再说了，这一天三顿饭，也就一顿饭有个着落，别说两顿不吃了，一顿不吃也饿的慌呀。

“哎，侯天一侯天一，你这二十一世纪的脑子难道连在二十世纪都混不上口饭吃吗。难道都想不出来一个挣钱的法子吗？”

自言自语的侯天一对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

“天一，你怎么在这站着呢，我大老远就看见你在这一动不动，怎么了，想事情呢？”

熟悉的声音将他从一团乱麻的想法中扯了回来。

“哎呀，你这黑眼圈怎么这么严重啊，昨晚没睡好吗？”李老师快走两步到侯天一身旁，看着对生活没有任何期望的眼神，眼里充满了担忧。

“李老师，难道你没有因为吃不起饭而苦恼的时候吗？”

这问题是李老师没有想到的，她的嘴角微微颤了颤，最后又复归于平静。

“李老师当然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侯天一不仅听出李老师对曾经生活的追忆，更看到了她追求幸福生活的坚持。

“先上去吧，老师都饿了。你不知道，我这一上午啊满脑子都是你做的菜。自从你昨天告诉我说自己的拿手本领都还没使出来，我是干啥都走神，就想着赶快到了中午等着吃你做的菜呢！”

“嘿，这不巧了吗这不是。我琢磨这事都琢磨一上午了，一会儿想这个菜一会儿想那个菜，想的我自己哈喇子都快留下来了，快上楼。”

一说到菜上，侯天一脸上的阴云这才消散了不少。

一回生，两回熟。

这才第二次来李老师家，侯天一就已经自然地像回自己家一样。穿过狭长的走廊，跟着李老师恭恭敬敬地和每一位正在做菜的老师或者教授打招呼。

只有张教授还是和昨天一样比其他老师更加热情几分。

“哎，老师，那个张教授这么努力地向你推荐她儿子，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进了门就一头扎进厨房的侯天一这会儿已经把菜都备好了。

“我还是比较相信缘分的吧，其实跟张教授做邻居感觉就已经挺累的了，根本不敢想要是她成了我的婆婆会是什么样子。再说了，她给我说她儿子这么久了，人家连看都不来看一下，我估计也是不太想搭理这回事。”

李老师随手翻看着昨天让侯天一拿回去的课本，像是水洗过一样的口水印和描的七扭八歪的字体一下戳中了她的笑点。

“喂，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书被你搞成这个样子。”

李老师尽力收敛起笑意，演出一番生气的姿态。

听到这句话，侯天一手里的刀抖了一下，停下手中的活，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昨天我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把边上的水杯打翻了，实在不好意思老师，不过之后我也尽力补救了，描那些笔记我都描了一个早上呢？”

“哦，可是这痕迹怎么看上去这么像口水才有的呀。你说你描了一个早上的笔记，那你也记住些什么东西吗？”

“这……老师我先做饭，饿的不行了。”

见再说下去恐怕老师就要看自己笑话了，于是赶紧找个话题开溜。

从进门也就十多分钟的功夫，两个菜就已经端上桌，旁边筐子里还放着两根煮熟的玉米。

“来老师，你先尝尝这个。这个叫‘糖醋素肉’。”

素肉，就是拿素菜做成的口感像肉一样的食物。过去那会有些心有佛性的人想着不杀生，但是又戒不那食荤腥的嘴，所以厨子就研发了许许多多用用纯素做成的吃起来像肉一样的菜。

怎么说，现在李老师也是天天都享受着私人厨师的待遇，脸上满足的表情溢于言表。两个人趁着这菜的热乎劲也是无话不说，正说道兴头上，侯天一突然想起一码事。

“对了李老师，我们学校这么多实验室，不知道有没有点焊笔这东西。”

“点焊笔，有啊！我前两天还看见那个外边正在炒菜的王教授用它来着，他就是教物理的。你要它做什么呀？”

“有个同学的手提音响坏了，正好我给他修一修，现在差个点焊笔。”

对于修好能有五块钱这件事情，侯天一只字未提。

“呵，没你还会干这技术活呢。我现在是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本来我还愁着你这么笨，毕了业之后估计养活自己都成问题。现在看来，你很有前途啊。要不是你现在还在上学，我都想把你推荐给我爸，让你去做后厨了。”

“后厨？”

本来只是想打听打听点焊笔，没想到还引出了意外消息。

“你不知道，老师爸妈在咱们学校没多远那个叫‘美食廊’的国营饭店当个职。后厨天天根本忙不过来，他一直说要再找个厨子。”

听到这里，侯天一的眼都已经冒了光。筷子“啪”地放到桌上，啃了两口玉米挺了挺腰杆。

“老师，我就是厨子啊，我告诉你我这十年工作经验可不是吹的，别说十道菜，就是五十道……”

“十年工作经验？十年前你拿得动锅吗？”

看到了挣钱希望的侯天一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十年工作经验这自己也没说错啊，虽然自己现在才将将快要二十岁。

“你要是真想去，我过两天去问问，但是技术过不过关最后还是得看你自己。”

“李老师，技术这方面您就放心吧，来您喝水。”应该是钱的力量，侯天一突然变得殷勤起来。“对了李老师，那个点焊笔。”

“行，我去给你问问，借来了就给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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