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青萍

三万级石阶终于走到了尽头，首先映入冬安乂视线的一座山。因为这座山，冬安乂和李虎险些被李元继和完颜文胜追上捉住，甚至于完颜文胜的金刀已经划破了李虎的裤子，露出了黑色的内裤。

因为这座小山，是悬浮在空中的，悬浮在所有升仙大会的参选者的头顶。

冬安乂伸长脖子向阴影中望了望，发现之前抵达的十三人被一分为三。在悬浮的小山周围，则是飘渺剑宗的另外三座神峰，相距甚远。

“兄弟，掐我一下，咱们真的到了吗？”又黑又壮的李虎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两眼酸红。

冬安乂的喉结剧烈地滑动几下，拖着李虎的手忽然变成爪用力地向上抠了两下。

“哦哦哦哦！我我…我不是做梦，咱们真的到了！到了，别掐了！你不是要掐死我赖掉老子的酒吧！”李虎揉了揉冬安乂的脑袋，挣脱后者的手跳到了青石阶上。

“放心，永生难忘！”冬安乂扶住李虎，一字一顿地强调。

李虎点了点头，望向阴影中向他跑来的两个少年，讷讷地问

“嘿嘿，剩下了多少？”

“大约一千级！”冬安乂粗略地数了一下。

“哈哈，胡族狗已经被咱们甩得看不见了，一声都不叫唤了。兄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大宋，不，现在应该叫青萍王朝，要对西凉和北金宣战了！想想就痛快，剩下的一千级，我自己走！”

李虎自顾自地说话，轻轻推开冬安乂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山顶爬去。

冬安乂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然后跟在李虎身后欲言又止，青萍王朝和敌国开战对他影响不大，他更关心身边的事情。

“想问就问，人家总说北方的武林好风好雪好英雄，处处是豪情，南方的武林细风细雨细蛮腰，处处是柔情。咱南方的江湖也不能缺了豪气才是！”李虎想起张夫子的句子，故意拽了起来，却不知这样说话有很浓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

冬安乂连连苦笑，跟上李虎上下打量：

“你和我说过，部分妖族化形后能够把皮毛鳞甲化为衣甲，但极少有妖族能真正变得与人一般无二，会留下独特的痕迹。我只是觉得你太黑了点！”冬安乂撇撇嘴，一脸嫌弃。

“嘿嘿，还有一点，能够化形的妖族已经有修为在身，即使是森林之王，也可以把身体变得轻如飞雁。”李虎狡黠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根徐徐变长的尖牙。

“接下来的路，兄弟背你！这也是我的江湖！”有恩必报，这是张夫子教他的，半杯三醒酒他无以为报，但是三万级天梯，总要让兄弟走得霸气一点，比如骑着一只蛮荒中黑虎王走到天梯的尽头。

冬安乂心神微颤，背着李虎在华城内乱窜寻找竹林，而后又带着李虎出城回城，他都没有觉得特别疲累，就像没有人压在背上，而是自己一个人奔跑。

一人握剑奔跑，冬安乂已经有了五年的经验，自然不会落后于其他人。

李虎又伸出了另一颗虎牙，冲着空中的小山仰头虎啸一声，随即四肢着地趴下，一身黑色长衫被咕咚咕隆起的身体挤得裂开，变成黑色皮毛贴在身上，黑乎乎的大脑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颗虎头，两颗獠牙只有一尺多长，胳膊和腿则变成了黑壮的四肢，尖尖的利爪闪烁着熠熠的寒光。

“上来！”虎头转向冬安乂，口吐人言。

冬安乂犹豫了一下，看向李虎虚抬起来的右后腿以及一条黑色短裤，他没有因为李虎变成等人高的大黑虎震惊，却被黑皮裤吓到了，这是一只穿皮裤的老虎？怪不得屁股那么硬！

“痛快儿点！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李虎的皮底下裤簌簌钻出了一条粗壮而柔软的尾巴，狠狠地抽在了冬安乂的后脑勺上。

“好啊，能做虎王登山，我才是第一！”冬安乂对天空中的巨剑排名撇撇嘴，按在李虎的虎头上跳到了他的背上，尽量把身体的重量前倾。

“哈哈哈，走喽！”李虎拖着冬安乂，开始向山顶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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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云逸，一看你得得瑟瑟的样子老子就来气，我告诉你，这一次升仙大会，速度最快的是我！他们是弟弟，你是儿子！”李虎哈哈哈大笑，即使瘸着一条后退，跑起来依然像风一样。

冬安乂抓着李虎的黑毛，莫名生出想哭的冲动，又说不清缘由。

巨大的阴影里，张二蛋和赵书剑站在天梯入口，凝望着石阶上发生的一切。赵书剑哭得带雨梨花，张二蛋平静地搂着赵书剑，咬着嘴唇不说话。

“虎哥！快点快点！你可是青萍的虎王！虎王加油！加油！”当李虎和冬安乂的面孔在众人的视线中放大，赵书剑忽然用手做喇叭扯着嗓子给李虎打断气。

缓缓跟上来的李元继和完颜文胜看到一只巨大的黑虎在天梯上飞奔，微微一怔，旋即露出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张夫子，成功喽！”一千级石阶对于变成黑虎的李虎来说不过几口起的功夫，跑到尽头的时候，李虎蓦然跳了起来。冬安乂赶忙趴在李虎的背上，紧紧抓住两缕黑毛。

巨大的黑虎跳到阴影中，因为奔跑的速度太快以及惯性的原因，贴着地面滑出老远，黑乎乎的大屁股碰巧撞向了长孙云逸。

长孙云逸本有伤未愈，加之李虎速度奇快，唔豪了一嗓子，只觉眼前一黑既被撞得飞了出去。

“哎呦，我虎兄的屁股很硬的，你怎么不躲开呢，我…我闭嘴…呵呵，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一圈寒光围住了冬安乂和李虎，飘渺剑宗的众弟子神情冷漠吓得冬安乂全身汗毛倒竖。

李虎比冬安乂还怂，黑毛根根竖立，像一只将要落水的猫，没有半分森林之王的霸气，虎人地大脑袋口吐人言，连连道歉。

“亵渎飘渺剑宗升仙大会，可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北金的皇族和西凉的王子都在下面躺着呢，你们想下去吗？”俞秋水挤开一圈包围走向冬安乂和李虎。

冬安乂跳下李虎的后背，眤着俞秋水的眼睛不说话。李虎重新变成人形，扶着冬安乂的肩膀站定。

俞秋水看向李虎，嘀咕了一句妖虎，闷闷地转身走向天梯入口，朝山下喊了一嗓子：

“飘渺剑宗升仙大会即将结束，二位远来是客，是打道回府，还是……”

“西凉王李元昊之弟李元继前来观礼飘渺剑宗升仙大会，山高路远，稍有来迟，万望李祖海涵！”李元继嘴角一撇，看也不看俞秋水一眼，朝浮在空中的小山高呼。

“北金皇太子代表北金前来观礼飘渺剑宗升仙大会，谁人来迎？”完颜文胜眯缝着双眼，声色俱厉，冷冷地迎着俞秋水的视线，既然无法通过升仙大会，观礼升仙大会才对！。

“放肆！这里是飘渺剑宗，不是荒凉的草原！收起你的嚣张气焰！”围着李虎和冬安乂的剑士共有十名，怒火中烧地冲到俞秋水身边，毫不留情地训斥到。

俞秋水嘴角一扯，拊掌大笑：

“欢迎欢迎！飘渺剑宗是天下的剑道圣地，欢迎五湖四海的英雄前来求仙问道！不过嘛，新入门的师弟们又累又饿，恕不久侯！”俞秋水转身望向阴影中通过考验一干参选者。

冬安乂等一干参选者此刻正站在一处巨大的平台上，平台光滑如镜，宛若被利器切割而成，上面任何铺设，岩石的纹理在微弱的光亮下清晰可见，用脚蹭了蹭地面，没有感到任何不平，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头顶的小山，小山的山底亦如静水般平整，而且头顶的纹理与脚下的纹理隐隐相合，在飘渺剑宗，不难想象此处绝胜从何而来。

俞秋水的视线停在了李虎身上，冬安乂不再左顾右盼，扶着李虎与之对视，爬上最后的一千级石阶加重了李虎的腿伤。

赵书剑在另一侧扶着李虎，一双手握着李虎的胳膊。张二蛋站在李虎身后警惕着周围，趁着李虎没人注意的时候朝冬安乂说了一句谢谢。

冬安乂微微点头，这才发现这个张二蛋其实不是一个喜欢欢闹的人，在华城外手舞足蹈大喊‘我悟了我悟了’极有可能是故意为之。

钟是空站在空地西侧边缘，凝望着正西方的高峰，披在身上的袈裟金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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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松竹站在正中间，双手笼袖沉默不语。

长孙云逸被李虎一屁股撞得晕头转向，还在地上坐着呢。

张子琦、张子厚以及曹脍背对着南侧的高峰。

剑一、剑一百以及芍药姑娘韩雪儿背对北面的高峰。

王力和刘方正在一起，有意无意地看着冬安乂等四人。

俞秋水满意地举手握拳，十名白衣剑士收剑回鞘，面无表情地站立在俞秋水两侧。

“恭喜诸位成功通过升仙大会地所有考验，正式成为飘渺剑宗的弟子。在此之前，请这位妖族的朋友下山吧。

飘渺剑宗永远不会招收青萍王朝之外的人走入宗门。请李兄勿怪。”

冬安乂瞳孔骤缩，愤然握紧腰间黑剑。赵书剑和张二蛋木然僵硬，呼吸愈急。

李虎听到俞秋水的话并不觉得意外，当年青萍剑道双璧联袂南下问剑烈阳妖皇，虽然取得胜利将妖皇打落凡尘，却也在青萍与蛮荒之间竖起了天大的仇怨。

“…呜！下山…是啊，下山，我就知道的。”李虎口干舌燥，咬破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失神地重复着‘我就知道的我就知道的…’，大约重复十句后，李虎用微颤地手拍了拍三个兄弟的肩膀，抬头看了一眼悬浮在头顶的小山，嘀咕了一句还‘不愧是飘渺台，比我家还大！’

其余十四人看着李虎，被莫名的情绪感染，神情戚戚，说不出话，一路被冬安乂背上山，最后化成老虎背着冬安乂上山，结果所有辛苦因为一句话化为泡影，这就是升仙大会。

“哈哈哈，干啥玩意儿，兄弟，忘了我和你说过的吗？我们村子的地都是我们哥仨忠的，必须得有一个人回去种地！

滚一边去，别碍事儿！”赵书剑正想说和李虎一起回去，结果被李虎、冬安乂和张二蛋一起踹飞。

“书剑还有二蛋，你们听好了，我和王力偷偷聊过，张夫子一定不简单，他的琼琚近乎无色！比文剑仙的还高一等！你们一定要用心练剑，别给张夫子丢人。

我回了！”李虎大手三挥，在冬安乂、张二蛋和刚爬回来的赵书剑后脑勺上拍得叮咣响，转身下山。

俞秋水仿佛没有看见李虎一瘸一拐地狼狈模样，在李虎路过他身边时说了一句恕不相送。

李虎凄然冷笑，拱手告别，胳膊却被一人拉住了。

“不行！”张二蛋拉住了李虎，平静地看着俞秋水。

俞秋水冷冰冰地说道：

“这是规矩，你算什么东西？”俞秋水目不斜视地看向冬安乂，方才想要冲出来的是赵书剑，冬安乂拦住了赵书剑，又被张二蛋拦住了，这四个人到了飘渺剑宗演戏来了不成。

张二蛋被噎了一下，死不放手，狠狠地盯着俞秋水：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留下虎哥，我一定会拒绝加入山云宗！我在剑冢内悟到了一剑化双刀！”

“好啊！你悟到的那两把刀名为秋风和秋水！而在神变峰，我还有一位师弟名俞秋风！既然师弟嫌弃，我就却之不恭了！毕竟大人物的事情，不是我掺和得了地，你让出来的，可和我没有关系！

李虎，速速下山！难道也想尝尝被人问剑的滋味！”俞秋水厉声喝骂，身边十名白衣剑士立即握紧了宝剑，作势出鞘。

张二蛋眼中暴戾之色一闪而过，缓缓松开李虎，双手拳头紧握，指间鲜血淋漓。

“不行，那两个坏蛋还在呢，你们这是欺负人，我要回家，才不要待在你这个破地方！”赵书剑在冬安乂腋下哭闹起来，涕泪横流。

俞秋水脸上浮现怒容，阴恻恻地反问道：

“你们三个以为我飘渺剑宗的升仙大会是儿戏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子告诉你们……”

“老子告诉你，不行！”冬安乂把赵书剑抛起来然后一脚踹飞，大步流星地走到俞秋水面前，又重复了一遍：

“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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