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万年无星月

“原来横山城，真的就是一座横躺着的山啊。”

离开横山城很远之后，梦藏生看着远处，在视野里变成一条线的横山城，在心里面感叹着。

韩老也在商队当中，他不会停留在碧水，而是直接赶往中庭，这一路上他和梦藏生两人，就是这个商队的护卫。

商队的来往是必要的，很多城池都有各自特殊的产物，像镜缘山脉临近大海的岸上城，是整个人族的盐产地，中庭则是所有城兽的驯养源头，这些人族生存的必要之物，需要商队带往整个人族。

中庭也愿意看见商队的发展，毕竟商队发展兴盛起来，也能证明人族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所以每一座城池，远猎人除了训练，巡猎平原之外，还会护送商队来往于各个城池之间。

梦藏生一开始以为，自己一路上只需要看看风景，悠哉游哉的就能到碧水，后来老蔡才解释说，他要负责在平原上保护商队。

不仅是落日森林里有虫兽，平原上也有，只是相对来说少很多，并且也没有山里的巨大和凶猛。

在平原上有一种土奔狼，毛色偏黄，贴近土地的颜色，向来是群居，一旦群狼奔袭，就像是一片土地在移动。

梦藏生觉得好麻烦，他不是不能对付那些野兽，只要他心神稍稍解禁，估计没有什么生物胆敢靠近，他只是不能解禁心神，自己身下就是城兽，它们要是骚乱起来，估计货物得损失大半，还去什么碧水城。

“韩老，到时候真有狼群，您出手解决吧？”梦藏生决定把重担都压在韩老身上，自己负责吃瓜就行。

老蔡笑骂道：“韩老才是回中庭享福的，不是你，要点脸吧。”

“这不还没到中庭嘛，韩老老当益壮，区区狼群，不在话下。”梦藏生开始说韩老的好话。

韩老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摇着酒壶，盘腿坐着，笑着看向梦藏生，“可以，把你的剑送我就行。”

他当然知道，梦藏生的剑是用隐灵墨玉炼制的，给他他也拿不动，但这并不妨碍自己眼馋墨眉。

梦藏生坐起身，双臂环抱住剑，摇了摇头说：“这可不行，可贵了，况且韩老你也拿不动，要来干嘛。”

老蔡认不出隐灵墨玉，但是能看出此剑非凡，忍不住开口说：“梦藏生，你这样看起来还是有些闲钱的，怎么就这么厚脸皮，欠人老李家这么多酒钱呢。”

“你懂什么，那能叫欠？我那是给老李未来的酒铺，找了一个天大的酒客啊。”梦藏生反驳到。

老蔡哈哈一笑，“就你，还天大酒客呢，你要能有天大，你得欠老李多少顿酒钱啊。”

“听你这话，说得我像个酒桶一样，往日里烂醉如泥的貌似是你们吧，喝个花酒都能醉，我真是佩服佩服。”梦藏生语气恭维，还故意朝着老蔡拱了拱手。

如果两个人都爱喝酒，那先喝醉那个，必定是被嘲笑的那个，而且还是很难找回场子那种。

老蔡神情微窘：“你小子，怎么揭人短呢，我也就纳闷了，你怎么就喝不醉呢。”

为什么，因为梦藏生喝酒，从来只是喝味道，不管来多少，那个像黑洞一样的肚子，统统照单全收，只是这种事不能说实话。

梦藏生摇头晃脑，得意道：“酒品即人品，我人品天下第一，没有人能赶得上我，别说老蔡你们几个碗里能养鱼的，整个人族都没有比我能喝的。”

老蔡呸了一声，转过头去，认真御兽，心里想着梦藏生那句酒品即人品，觉得以后要是把别人喝趴下了，可以拿来用用。

韩老一直看着梦藏生，他觉得梦藏生比在横山城的时候，自在了很多，也或许是他和梦藏生接触得太少。

他提着酒壶，喝了一口，酒壶里是上等食翠，开口问道：“梦藏生，你为什么不喝食翠，反而喜欢喝花酒呢？”

梦藏生嘴角翘起，露出一个此中有深意的表情，韩老看着他的脸，觉得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就不再问了，毕竟沾上梦藏生，好事都能变.......头疼事，也不知道他去了碧水城，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对了老蔡，碧水城有座大湖对吧，那湖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大鱼？”

梦藏生想起一事，还在山里的时候，路过一片碧水湖泊，他洗澡的时候潜下水，里面有一种三四米长的大鱼，居然腹部生有一对小爪，鳞片也不是普通鱼的圆片，而是如同蛇类的菱形，嘴上有着长长的一对胡须，游动起来像蛇一样蜿蜒，他一时间以为是鱼化龙。

后来到了横山城，在商贩那里看见过那种鱼的鳞片，他算了算距离，远猎人应该没办法去到这么远才对，而且鱼鳞大小也对不上，所以一时好奇问问。

老蔡没有回头，只是开口说道：“这个你得问韩老，他老人家对虫兽的了解，比我们这些商人要多得多。”

梦藏生看向韩老，韩老点头，“碧水湖里有好几种鱼可以称作怪鱼，有一种鱼巴掌大小，鳃鳍却有自身三倍长，每逢大风大浪天气，最喜成群结队跃出湖面，以鳍为翅，在空中飞行，被人称为翼空鱼。

有一种鱼在水下较深处，大概三尺长，体型肥硕，头背生有石质硬甲，最喜欢藏匿在碧水湖边缘的水下乱石之间，很难分辨，被人称之为磐石鱼。

还有一种鱼，生活在湖中心最深处，长一丈多，身形纤长如蛇，嘴带长须，腹部生有双爪，极其凶猛，被人称为龙鱼。”

龙鱼？梦藏生听到这里，就知道这是他在落日森林里见过的那种鱼，为什么落日森林里有这种鱼，落角平原也有这种鱼呢？难道说这两个湖底下是互通的？梦藏生开始脑洞起来。

“那碧水湖底有没有什么东西？”趁着韩老在，想到什么就开口问。

韩老摇头，“不知，曾有灵微境强者入水百丈，也未能探查出更多，只说越是湖水深处，受到的压迫力越大，完全不似正常水域，再加上龙鱼凶猛，无法探查到底。”

听到韩老这么说，梦藏生懂了，碧水湖底一定有什么不简单的东西，或许找机会可以偷偷下水看看，反正自己不需要担心被憋死。

商队在平原上渐渐远行，直至完全看不到横山城。

夜幕降临，商队便将城兽围成一圈，人和货物都待在圈中，在正中心生火，又取出兽皮制作的棚顶架上，一圈人就围坐在火边。

梦藏生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度过黑夜，觉得很是新奇。

韩老见他这副模样，想起他自己说过，在落日森林里生活了两年，而不是城内的人听说的，独行猎人，于是开口说道：“要不要出去坐坐？”

梦藏生摇摇头说：“算了，既然是护卫老蔡他们，最好还是待在一起。”

韩老点头，称赞道：“你比我年轻的时候强得多，比大部分远猎人年轻的时候也强得多。”

商队有人好奇，“韩老您不是横山城本地人吧，只是不知道您从哪座城来的？”

“我来自潼岐。”

“原来是潼岐，那可真是远啊。”

潼岐被称为人族之门，与中庭相对坐落在镜缘山脉两边，从横山城方向过去，除非翻越雪山，不然就只有经过潼岐城内。

“您老在横山城都快有四五十年了吧。”

“是啊，是时候回去看看了，人族的将来，就要交给梦藏生他们这一代人了。”

梦藏生听见这话，有点不好意思，只能插科打诨，“还早着呢，说不定您老回去中庭，还能混个人族长老当当。”

“什么叫混啊，也只有你每天到处混。”有人对梦藏生的说法感到不满。

“梦藏生说得没错，真就是混，从年轻混到老，从当时的众多好友，混到现在我独自一个糟老头。”韩老喝了一口酒，开始缅怀起过去。

气氛突然有点沉重，火光映照之下，每个人的情绪都有点低沉。

刚才那人又靠近梦藏生，低声说道：“你说错了话，快点再说些什么。”

梦藏生无语了，你们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开心果吗？

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韩老突然笑起来，“当年那些王八蛋，一定没想到我能活这么久。”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韩老接着说：“其实你们不知道，从人族腹地前往边境的远猎人，大抵都会有些心高气傲，就算表面上看不出来，心底也会这样想。

个个都觉得自己多么多么了不起，可以为人族做出一番丰功伟业，甚至有些瞧不起那些边境远猎人，连前辈的告诫都不放在心上。”

这些话韩老从没有和别人说起，只是此刻即将返乡，与梦藏生同行，觉得他与一般远猎人不同，所以想多说两句，就当是老一辈的嘱咐了。

“当时和我一起来横山城的人，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听进去了那些前辈的话，后来其他人嘛，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但是落日森林是什么地方，小错也可能害了所有人的命。

等到他们真的明白，怎么才能在落日森林活下来，已经有不少人永远回不去了。

梦藏生，以后人族的生存重任，真的就要交到你们身上了，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们这些老人还可以......？”

“发挥余热。”梦藏生接上话。

韩老听了哈哈大笑，“对，回去中庭发挥余热，教那些年轻人，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别像当年的我们那么......蠢。

好了，不说了，人老了喝点酒就容易话多，梦藏生还有你们，听过就算。”韩老站起身，走到一旁铺好的床上，伸了个懒腰之后躺下了。

“对了，老头子我今晚喝了点酒，怕是守不了夜了，梦藏生你来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韩老说完这句话，就再没有开口，仿佛已经睡着了。

围在火边的一堆人，彼此对视，梦藏生就主动开口说：“行了，老蔡你们睡吧，我来守夜就行。”

老蔡他们倒也不矫情，给梦藏生打个招呼，就纷纷睡下了。

像这样行走在荒原之上，随时保持精力充沛，一旦意外来临，活下去的机会才更多。

梦藏生就坐在火边，看着火堆不出声，他正愁怎么掩饰自己不用睡觉呢，没想到守夜的活就交给他了。

只是会感到有些无聊，除了喝酒，就是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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