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万年无星月

碧水城外碧水湖，水天一色，让人分不清身处大地还是天空之上。

在很远的地方，商队已经能看到碧水城的高墙之前，梦藏生就能看见那一片大湖，像一面镜子，落在了这片土黄色的大地之上，也像一颗宝石，点缀在这片平原之中。

守城的士兵也早就看见他们了，事实上，周边几座城池的商队，梦藏生他们是开春之后，第一支来到碧水城的。

黑色的城墙渐渐逼近，只要梦藏生进入城中，就会发现这里与横山城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之处，是城池西北方向，城墙一直修筑进了湖水深处。

城墙并没有完全并拢，留出了一个缺口，就在缺口之处，湖边的码头停摆着很多渔船。

虽说才刚开春没有几天，但是碧水湖的水从来不会冻结，碧水城的居民一年四季都能在湖上捕鱼，所以这里是城内最热闹的地方。

城门处，老蔡他们正热情的和守城士兵谈话。

“老尤，果然还是你守门啊，哈哈哈。”老蔡拉着一个，看上去就是管事的驻守士兵，热情的和对方勾肩搭背。

“哈哈哈，老蔡，你们来得可真是快啊，今年你们横山城的商队，可是第一支来这儿的。”名为尤康的城门管事，长着络腮胡子，声音粗旷。

他看见今年的商队，除了眼熟的各个商人外，只有两人眼生，就对老蔡使了个眼色。

远猎人护卫商队，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只是往常基本要六七人，这次却只有两人，就由不得尤康心里好奇了。

老蔡心领神会，开始向他介绍起来，“这是梦藏生，远猎营的。”

尤康看着眼前之人，比自己矮了半个头，身材略微消瘦，背上一把白鞘黑柄的武器，确实是眼生，这两年从未见过。

老蔡对梦藏生只是一笔带过，因为后者强烈要求，不能到处和别人提起他。

“这一位，是韩老。”轮到韩老的时候，老蔡明显郑重很多。

尤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韩老？”

片刻之后，他那粗狂的嗓音，声调提高了几倍，激动地喊道：“韩老！您...您是韩破，韩老！？”

韩老笑着点头，梦藏生在心里咂舌，没想到韩老的名气这么大，这怎么和追星现场一样。

其实也不怪尤康眼拙，而是韩老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不再护卫商队了，因此才会让人眼生。

一旁和商队其他人攀谈的士兵，听到了韩破这个名字之后，纷纷朝着这边聚拢过来，一样的神色激动。

韩老在落角平原真的很有名气，横山城数十年远猎人生涯，抵御过数次山潮，不止横山城，还驰援过周边的两座边境城池，不知道救了多少人，杀了多少虫兽。

尤康带头，神色肃穆，握紧长枪的手，狠狠在胸前敲击两次，其余士兵，或持长刀，或持大盾，同样在胸前敲击，发出“砰砰”的声音。

尤康反应过来之后，就明白韩老即将返回中庭，这是他们对韩老的敬意。

韩老带着勉励的神色上前，握手成拳，轻锤在尤康胸前。

之后就招呼着梦藏生先走了，某人给老蔡一番挤眉弄眼，也就乖乖跟在韩老身后，两人直直去了碧水城主府。

尤康对韩老的背影行注目礼，等到韩老在城中走远，他好奇的问老蔡：“你们这次只有韩老两人护卫，那个梦藏生是谁啊，居然能和韩老一路？”

老蔡表情古怪，回了他一句：“多的我就不说了，大概...是个祸害。”

尤康不明所以，他自然看得出，老蔡并不讨厌刚才那人，说话时的语气就只是无奈。

他又追问了一句：“那你给我说说他的实力总可以吧？能和韩老一路，一定不简单，至少得是个破凡境吧。”

老蔡的神色更古怪了，梦藏生的实力？可以暴打一个营的远猎人，怎么可能是简单破凡。

他自顾自想着，忍不住嘀咕道：“这个祸害，说不定比韩老还强。”

虽然老蔡的声音很小，尤康近在咫尺，还是听见了，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再追问老蔡，老蔡却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韩老和梦藏生走在城内，后者东张西望，刚到一个新地方，总是有新鲜感的。

“韩老，怎么碧水城和横山城差不多啊？”梦藏生看着内城的高楼，心里想着，该不会整个人族的城池......都是一个样吧。

“除了中庭之外，所有城池都是大同小异的。”韩老解释道。

两人来到内城顶楼城主府，自报身份之后，侍卫激动的去通报了，片刻之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碧水城主和另一位男子同时出来迎接他们。

在见到碧水城主的第一时间，韩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歉疚。

梦藏生偷偷打量碧水城主，又一个温文尔雅的，就是比横山城主憔悴，也对，当城主的，每天处理这么多公务，是很累的。

旁边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这衣服一看就是炼师营的，这两人在里面谈些什么呢？

“韩老，还有这位兄弟，快请进吧。”碧水城主侧身，邀请两人进入府内。

韩老小心的隐藏起那抹情绪，没有任何人发现，几人就此进到府内。

进入房间后，那名黑衣男子率先开口：“炼师王炀，见过韩老。”

韩老也朝对方拱手，梦藏生看见这一幕，心里虽然无奈，但面色不变，也拱手自我介绍：“在下梦藏生，见过碧水城主。”

这个叫王炀的，反正没有提及自己，那自己也可以不用管对方。

碧水城主也笑着抱拳，向梦藏生回礼，然后几人各自落座。

碧水城主看向韩老，开口问道：“韩老此次，是要返回中庭了吧，我在此祝韩老一路顺风。”

韩老捻须说道：“确是如此，本想在这边稍作休整便直接启程，但是出了一些变故，可能还需要在城中叨扰两日。”

碧水城主直接就开口询问：“不知道是何变故？我能否帮上忙？”

韩老点头，然后看向身边之人：“梦藏生，你来说此事吧。”

梦藏生本来想着，来这里就是韩老主要说明，自己在旁补充就行了，没想到突然被甩了个锅，一时心里郁闷起来。

只要不是自己主要讲述，那城主应该就不会对自己有太多印象，现在的话，一定会被对方牢牢记住。

不过他还是起身，拿出从老蔡那边抢回来的木碗，简单的向碧水城主说明灵气传音的事。

碧水城主一时难以相信，但是韩老在一旁，主动将这三天，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的修炼成果，展示给他看。

不仅碧水城主目光惊艳，一旁的王炀更是神色激动，两人就这么看着灵气在韩老手上变幻，从圆球变成细长通道。

“碧水城主，现在可以相信我所说的话了吧。”梦藏生站在下方。

碧水城主这才明白，梦藏生不是普通的远猎人，而后向他看来。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韩老了。”察觉到视线，梦藏生向着两人拱手。

碧水城主一时间目露精芒，因为他听见了声音，却没有看见对方张嘴！

他看向韩老，韩老只是微微点头，仿佛已经知晓此事，也就是说，灵气传音是梦藏生所想出来，并且已经做到的事情。

一时间碧水城主对梦藏生非常好奇。

炼师王炀看完韩老的演示之后，当即尝试起操控灵气，想要化为灵气通道。

但是就如同韩老一开始的时候，灵气只是聚集起伏，最后消散在手中。

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失败，不死心的又尝试了几次，碧水城主就在一旁看着，他还尚未启灵，所以无法尝试。

只是随着王炀一次次失败，他眉头微皱，明白此事绝不简单。

梦藏生觉得看戏就要有看戏的样子，于是双手环抱，在心底冷笑，看着王炀表演，这家伙大概就是韩老所说的，心高气傲的那种人。

看看人家宇文灷，多有礼貌，再看看你，人家韩老三天尝试了上千次，才能做到这种程度，你还真把自己当天才啊？我就不提醒你，累死你丫的！

梦藏生在心里一直不停的吐槽，几乎都要变成另一个白九月了。

最后还是碧水城主出面，阻止了王炀，然后冲着梦藏生一拱手。

“能否请兄弟为我们解释一二。”

梦藏生对碧水城主的观感，要比对王炀好得多，也就不为难对方，将其中细节一一讲述，还特别强调了韩老修炼上千次这点。

碧水城主不觉得梦藏生失礼，反而觉得他是个性情中人。

在梦藏生讲述灵气传音细节之时，王炀自然也看向了他，顺着他的话往下思索。

听完所有细节，他刚才的疑惑一一被解开，心底越来越惊喜，看着梦藏生的眼神也越来越惊喜。

他开始审视眼前的负剑男子，能想出并做到如此惊艳之事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王炀的视线从下往上移动，梦藏生自然能感觉到，心里对这个人的印象更差了几分，你妈没教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打量别人，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吗？

王炀目光落在了梦藏生背后的墨眉上，就再也无法移开。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口干舌燥，无意识的吞咽，眼里的渴望毫不掩饰，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起身向前走了一步。

本来还在思索梦藏生话语的碧水城主，以及一旁的韩老，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失态。

梦藏生更是向后退了两步，心里大呼不妙，怎么忘了对方是个炼师，看这架势，又是一个炼器把脑子炼坏了的人，墨眉对他们的吸引力，无异于烛火之于飞蛾！

韩老一个瞬身，站在两人中间，面对着王炀，低喝出声：“王炀炼师！”

王炀被这声呼喊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拱手朝两人赔礼，然后语气迫切地问梦藏生。

“请问这位兄弟，这把武器从何而来？”

梦藏生毫不犹豫的说谎。

“宇文灷给我的！想要你自己找他去。”

“不可能，宇文灷的炼器能力我知道，只是略强于我，绝不可能炼制如此神兵！”

王炀一听梦藏生的话，一甩衣袖，语气极其笃定的说到。

梦藏生双眼微眯，看来眼前这个人，和宇文灷不对付，只是对方语气，让他感觉不爽，便微嘲开口。

“宇文灷已经找到了一条大道，或许再过不久，你难以望其项背！”

“你此话......何意？”梦藏生嘴里的大道，对王炀造成的冲击极大，不止王炀，就连碧水城主和韩老心弦都震动不已！

大道一词何其之高，若真如梦藏生所说，将来的宇文灷，甚至会成为带领人族的关键人物，最少也会在人族历史上，留下无比浓厚的一笔！

房间之内的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梦藏生，如同在逼问一般。

梦藏生一手摸着鼻子，眼神飘忽，心虚的说：“你们想知道什么，等宇文灷出关问他好了，我又不是他，什么也不知道。”

心里那个后悔，怎么就为了气这个王炀，说了不该说的话呢！

三人明显都知道这是梦藏生的托词，王炀作势还要问，碧水城主却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他。

王炀心情急切，但是碍于碧水城主，只能作罢，后者对韩老和梦藏生一拱手，“韩老和梦藏生兄弟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再议如何？”

梦藏生心里对碧水城主的评价，再次大幅上涨，差点当场点头，然后逃离现场了。

韩老稍作思索，“既如此，我们先行告辞。”

之后碧水城主让侍卫带两人下去休息，韩老和梦藏生的房间就挨在一起。

梦藏生趴在桌子上，看着桌上的土狼手办，心里开始思索，明天要怎么才能把话圆回来，心里感叹，果然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去圆，真的心累啊。

房间门突然被人敲响，梦藏生猛地抬头，开始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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