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鸣

天蒙蒙亮，李樾川被刺骨的凉风吹醒，迫不得已只得起来结束自己的美梦，伸展了下浑身酸痛的老腰，龇牙咧嘴。

他奶奶的，这石头真不是人睡的，睡起来真咯人，下次再也不睡了。

哎，果然还是床铺睡着舒服些。

一眼望去，已经开始有零零散散的人影出现在周围，预示着新的一天，同时也离新的一年更近一步。

再过两个星期，李樾川就满十六了，同时也满足了寺内入世的最低年龄。这代表着，他只能再最后快活一小阵子，然后就要在新的一年里，自力更生……。

李樾川突然大喝一声，没来由有感而发，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扎了一个马步，呼哧呼哧打了几拳，便感觉百无聊赖，径直跳下这处已经可以被称之为老朋友的巨石，跑向住宿区。

片刻后，李樾川心不跳气不喘的来到住宿区北面的一处砌着瓦片的房门前，走上台阶，轻车熟路的径直躺在一片门垫上，眼眸紧闭，好似睡的正香。

果不其然，不过一小会，一位腰间挂着某位佛祖印玺，手持佛珠，穿着紫色僧袍布鞋的清癯僧人推开门，刚好撞到一个人，看向好像真的是刚被撞醒的李樾川微微颔首，“樾川，饭你还是要吃的，这最后两个星期，约摸十三天上下，我就不多管教你了，想干甚便去干，只需记住别违法寺内戒律便可。”

李樾川愣了愣，原本装的睡眼朦胧好似破防，不错的心情也顿时全无，没来由有些伤感，速站起身，行了个佛家稽首，沉声道：“弟子遵命。”

清癯僧人拍了拍少年的肩头，语气沉重道：“凡事遵循本心，切忌勿投机取巧，出寺后，人心叵测，不得不防，需知，心存正气，便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清癯僧人望向北边，那里是寺门所在，时间仿佛回到十几年前的那场生死问拳后，那场他与已经奄奄一息的他的一场别开生面的谈话。

其中一条，便是收李樾川为弟子，尽可能的传授自身佛法。至于回报……当然就是李樾川本人。

试问，一个十一境武修的唯一直系后代，一个只需要随便修行就能稳稳踏入十境的天才，一个在整个翠萍州都寥寥无几的十境，谁不心动？

所以僧人沐宸答应了。

不光是因为他真实修为在寺内最高，更是因为他数敌繁多，同时患有隐疾，此举，或可是唯一解局之法。

回过神，紫衣僧人笑道：“樾川，我陪你走走？”

李樾川没有犹豫，更不会问缘由，只是点点头，“好的。”

树林里，师徒俩并肩而行，一高一低，一紫一棕，一老一少，没有特定的目的地，仅凭随心所欲，走到那便是那，也是真正的走走。

这时，李樾川突然惊奇的发现，往常清晨里的常客——雾气，似乎变得更加浓烈，比起以往的百米之内视野模糊，这次，就连近在咫尺的石块都披上了一层薄雾。唯一能看的见，看的清楚的，就只有身边的师父沐宸。

就好像，目之所及，皆为迷障，一步走错，步步错。

憋了半天，李樾川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张口试探问道：“师父...这雾气？”。

清癯僧人好似没听见，依旧在闲庭信步，此刻，竟是突然转过头来，笑道：“我好像至今为止还没有教过你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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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佛法？”。

李樾川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依旧点点头，“是的，师父你只是让我把基本功练扎实。”

“一点也没有？！”

“对。”

“真的？”

“真的。”

“好！”清癯僧人神色一转，沉声道：“今天，我将会尽量传授你一身佛法，倾囊相授，出世后，也不至于被人欺凌，你……看好了！”

李樾川神色惊的说不出话来。

下一刹，光头少年就莫名其妙的被扯入一株千丈高大的金色莲花的小世界中，分不清东南西北，凭空摔落在莲叶上，竟是疼的呲牙咧嘴，心中此刻都是一片空白，如同一张白纸，却能写下很多东西。

恍惚间，只见金色莲花之外的漆黑地界突然亮如白昼，升起一具万丈高大的金色法相，穿袈裟，持佛珠，从上往下俯瞰整株金色莲花，宛如神明。

李樾川意识很清醒，身体却不能动，可此刻从眸光看去，尽全是恐惧。

“看好了！”金色巨人咆哮一声，如擂鼓，但手捻起一粒沙子，双手不断将其撕扯拉长，宛如一条纵横千万丈的金色细丝，细看之下，粒粒荧光覆盖表面，犹如脉络。

震惊的是，以李樾川的目力，此刻竟然能看的一清二楚，仿佛近在咫尺，一步之遥，一颗金色心脏骤烈颤抖，哪怕少年竭力想要平静下来，却仍是徒劳无功。

无数粒七彩流光粒子渐渐从各处“凭空”出现，以汇合之势源源不断的汇聚在金色细丝中，直到化为一条五光十色的浩瀚长河，在其中，李樾川甚至能看到自己从现在到以往的倒影，心弦紧绷，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急忙不断往前扫去。

整条长河中，好似出现了无数个不同时期的他，越往前，时间就回溯到越早，一直到这条长河的最末端。

那是李樾川一岁之时，刚学会走路，当时的沐宸还是壮年样貌……

再往前看去，李樾川却发现已经看到了尽头，剩余的皆是一片漆黑，就像被人故意截取掉这一段，不想让李樾川看到。

此时，天地突兀的下起了雪，金莲也被茫茫大雪染成了雪莲，李樾川突然站在了一处街道上，看着街上的行人走走停停，日月更替，再到军阀叛变，两国之间相互冲突，再到相互和解，君王更换一代又一代……

妻离子散的流浪、兄弟间的反目成仇、父子间的自相残杀……

李樾川好像麻木了。

直至肩头好像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这才猛的将那一粒早已走到不知有多远的心神拉了回来，偏偏卡的极为精准，既能做到不伤魂魄，又能收益最大，益处之远，堪称无法估量。

李樾川眸光渐渐恢复神采，只觉得恍若隔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灵山寺西边的河畔旁。因为河里尤其是鲤鱼众多，所以寺内的沙弥喜欢将其称作鲤鱼河，大多为浅灰色，仅有极少数通体金色，听痕犀利说，河里其实还有一条银白色的鲤鱼王，是那鲤鱼之首，甚至还可以化作那银发碧眼的小萝莉嘞。

净头少年当时当然是半信半疑，毕竟当和尚的，多多少少是要信鬼神之说的，不然自个超度谁？只是李樾川从小到大从来都没见过草植精鬽，加上又没亲眼见过，所以当时少年不但没信，反而还亲自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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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鱼河畔呆上了一整天，结果啥都没见着，自然是第二天怒气冲冲的去寻找痕犀利大发雷霆，说那根本就没有银发碧眼小萝莉嘛……

不过，现在李樾川觉得，多半是有的，哦不，是肯定有。

开玩笑，李樾川本来以为师父沐宸所说的佛法是念经书，打坐念禅，天天盘那串手里的珠子……，谁知道！自己师父原来是个神仙！而且看起来还不是一般的神仙！

河畔上，紫衣僧人与净发少年并肩而行。

少年脸色已犯疲态，就以往来说，李樾川是绝无可能这般早就犯困了的，从无例外，只能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大大消耗了少年的心神，不过也确实算做天资异禀，要是一般的修道天才，恐怕刚开始就已经昏睡过去，这足以证明李樾川的天资何其可怕，不说一定在父亲李煦阳之上，但一定不比李煦阳差。

沐宸看了看净发少年，没来由开口道：“还记得我一直让你练的那桩古怪拳架么？”

李樾川点点头，“记得，当时我刚练的时候，痕犀利还笑话我，说我这个样子就像一只瘫痪了的狗，还记得，当时是我第一次跟他打架。”

摸了摸心口，好似当年记忆犹在，李樾川苦笑着，片刻后，却又灿烂大笑。

这叫什么来着？对了……这个就叫……额……不打不相识嘛！

也就是因为那一次，那一次双方都真正成为朋友的一场架，余温仍存，一直延续到现在。

紫衣僧人笑着点点头，“这个拳架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拳招底子，当年我有幸欣赏过它的风采，嗯...对，是很厉害。”

少年愣了一下，赶紧追问道：“有多厉害？有师父你厉害吗？”

“额……。”

沐宸老脸一黑，有些拉不住脸，酝酿了下措辞，义正言辞道：“是很厉害，不过也就跟你师父半斤八两，没比你师父厉害多少。”

在徒弟面前，还是要吹一下的，反正不要钱。

少年哦了一声，随手弯腰做插杆状，一道劲风呼过，便抓握一条在自己脚底徘徊不停的金色鲤鱼，随即将其高高举过头顶，边朝师父沐宸挤眉弄眼边大叫道：“师父你看！是一条金色鲤鱼！以我这些年在鲤鱼河的河龄，也才只见过几次呢！”

紫衣僧人微微一笑，真是个小孩子，多大个人。

河畔边，一老一少继续散步，只是不同的是，多了一些笑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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