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铁马冰河入梦

上官雪茹回到府中时，已是次日正午。她心急着去看两个孩子，只见然然在自己清洗脸蛋儿，各儿则是颠儿颠儿地站在脸盆前，由她的祖母给她洗脸呢。大抵是刚刚学会走路，晃悠着站得不算太稳！

“母亲，母亲快歇着。各儿难哄，太累人还是我来给洗吧！”上官雪茹娴熟地揽过自己的小女儿，她虽然诧异女儿像是会走路了样子，又震惊自己的婆婆怎会亲自给，最不讨喜的小女儿梳妆，但却也没开口过问！

“哎呦，你可算回来了！”老夫人站直了身子，揉了揉腰！“这丫头不见娘亲不肯梳洗，老妇人我只好亲自给洗啊！老了，老了。才算弯了这么一会子腰，就酸痛地不行啊！”说话间，已有婢女，过来服侍着揉腰捏肩！

“奶奶，那正说明咱们各儿，喜欢您像喜欢母亲一样！我们祖孙同心亲哇！”然然乖巧地哄着祖母开心，上官雪茹也不经然地笑着！

“雪茹，你此番入宫怎得这时才回来？！”老夫人反应过来了，打量着上官雪茹，蹙眉问着。

“呀，怎得这衣服也换了个模样？！”老夫人不禁担忧起来，她深知赵无畏是个十足的好色混棍，难不成……？这个混账东西，这……这这上官雪茹之于他可是亲儿媳啊！

“母亲……我……”上官雪茹欲言又止！

“雪茹在我宫中受委屈了！”赵无畏的声音陡然响起，老夫人已气得脸色铁青！她正欲发怒之时，儿子苏穆峰健步而来。“母亲息怒，儿子不敢有所隐瞒！且屏退他人我好细细说与你听！”

下人们带着两个小女孩退出屋外，苏穆峰将整件事情避重就轻地说给母亲听。当然他没有说赵子黎如何欺辱上官雪茹的详情，也没提及小女儿苏各身世绯闻！

“赵无畏，请你离开我的府邸！放了我的丈夫！保全我的家人！”老夫人听完儿子苏穆峰的话，怒瞪着赵无畏，一连三句强调逼得他一脸痛苦地跌坐在椅子上，而在场的上官雪茹和苏穆峰也皆是一惊！

“肖阳，卿儿和雪茹还在这，你说话，你多少要有些避讳的啊！”赵无畏痛苦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复杂，一点都不像大理国为首为尊的国君！

苏穆峰也是震惊，但这一二十年只是听闻他人闲讲自己的身世，风言风语也着实让他头疼！因而他也想知道母亲和赵无畏之间的纠葛，故，按搂住妻子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言语！

“呵……赵国主怕什么呢？！这屋子里除了雪茹是儿媳以外，有一个人是外人吗？！，又有一个人和我要说的事无关吗？！”老夫人言辞凿凿，实则有点咄咄逼人！

“你！唉……”赵无畏放弃了最后的相劝，神情和身体一样痛苦地坐在哪里，奈何不得却又是一段陈了又陈的情和往事啊！

“赵无畏你母后逼着已经怀孕月余的我下嫁到苏府，你却因嫉妒将我名义上的丈夫发送到边关守城，这一守就是二十多年啊！”年老的妇人，越说心越痛，竟也哭出了声！

“可边关早无战争，你非但没把他召回。反而屡次……屡次和我……”

“我怕卿儿知晓，看不起自己的母亲！但二十年来，你愈发肆无忌惮。是我，也是我太过放纵了，才形成今日的局面！都是我的错啊……”上官雪茹实在看不下去，挣脱了丈夫，拿着娟帕给婆婆擦着眼泪！

老夫人看着上官雪茹，又是一阵心酸：“当初我反对雪茹入我苏府，是因为……是因为我已然让我儿被天下人耻笑，又怎能让他身边又多了个是非多的女人！如今，你和别人的小儿子又来折辱我的儿媳，赵无畏，你心永世都不可安得？！”老夫人声词沥切，震得赵无畏惊了又愧！

“可是肖阳，我……你是我此生最爱的人啊！”赵无畏无力地说着！

“你给我住口！都是这句最爱毁了我和儿子的一生！赵无畏，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现在就给我走，永远也不要踏进我苏家大门一步。”老夫人吼得浑身颤抖，声嘶力竭。上官雪茹扶她不得，一齐摔坐在地上。

“肖阳……”赵无畏还想再说什么……

“还不快走！”苏穆峰终于开了口，他扶起母亲和妻子，冷冷地来了口！“别逼我恨你！”苏穆峰又接着说道。“你和母亲之间的事，轮不到我原不原谅你，但是赵无畏这一生，我都不会认你，我的舅父！”最后四个字，苏穆峰是一个字一个字狠狠地砸出来的！

“赵无畏，你应当知晓那西南边境造反，应是你当年留下的祸患。我那可怜的丈夫，应是那造反之众的主谋，赵无畏你和那铁石的父亲，当年联合暗杀我的丈夫时，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会来找你寻仇！”老夫人努力强压住哭声，“我儿，不会和赵子黎争王位，因为他此生都只会姓苏！也请你早日立下遗召，免死后大理必亡……”

赵无畏踉跄地走出屋外，肖阳的话他听进了一半，但苏穆峰的话他全听进去了！上苍，果真是报应不爽啊，让他生命垂矣，落得一无所有，一生有憾！

想起边境的战乱，苏穆峰、赵子黎、铁石和那个当年被他险些杀死的男人。他又是一阵心绞痛，在宫人的扶持下，本想踏上轿撵，谁知一脚踏空竟生生地跌落下来！眼前是湛蓝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他似乎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和肖阳，在一起嬉笑玩耍！随即吐了几口浓血，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天空，逝去了！

老夫人闻讯，跌跌撞撞地跑出府门，看着地上鲜血浸湿胸前的赵无畏，双目无神却泪水横流：随知年老逝去本是常事，但那个人真的死了，自己委身一生的男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家门前。老夫人抱过地上赵无畏的尸身，这一刻再也不顾什么礼节，什么流言。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苏穆峰更是悲从中来，他终于反应过来，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甚至就在刚刚自己还用言辞刺激了他，甚至他有些后悔刚刚为何要无情地拒绝和他相认！

上官雪茹也哭了起来，为这造化作弄的一家人，为自己那可怜又心疼的丈夫！

赵无畏的后事由苏长卿一手操办，不大不小，不张扬更不失一位君上的体面！但披麻戴孝的不是他，是赵子黎。赵子黎浑浑噩噩地送走了母妃和父王，整个人都不甚清醒，惹着一班大臣十分气恼，为大理国的将来不甚担忧着！他们簇拥苏穆峰登基为君，苏穆峰却出人意料地在大殿之上第一个朝拜赵子黎，尊他为国君。称自己会掌管丞相之权，辅佐赵子黎！半梦半醒的赵子黎，一脸质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终是有些清醒了！

他听话地做起了他梦寐以求的君主，却深感失落！若不是满心的抱负，他也会不放弃这君位，与苏穆峰拼个你死我活！

赵无畏死后，老夫人面上没她什么事情，但上官雪茹知道，她的痛，痛过所有人！于是跟丈夫商议送她远离盛京，回到了苏府老家——边城濮阳！老夫人欣然同意了，带着一摞摞书卷前去那座边陲小城，那里也是她和赵无畏年少时常随父王出巡的地方，许多最美的时光全都记载在那里！

而后，赵子黎接管了大理国，他勤于政事，与苏穆峰又同样精明，虽然偶有不和但总会找到一个统一的意见。日子一久苏穆峰的权也越来越大。府中也是门庭若市，熙熙攘攘的宾客络绎不绝！

更让赵子黎心塞的是，那一年苏穆峰自请命带着妻小，去铁石的部族说和熄战！只是听闻铁石欣口答应，只送了他一句话，便草草了事：“苏相这一双儿女，倒也有我巫族一半的血脉啊！”

赵子黎找了空子，送了苏穆峰许多美人纳为妾室。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样子，只是上官雪茹的身体却有些不好，未再有过身孕。为了子嗣着想，善解人意的上官雪茹，安排府中的侍妾一一服侍丈夫，希望能给老夫人添一两个孙子，免得丈夫无子！

起初，苏穆峰还是有些苦闷拒绝，他不想妻子这般安排：第一他不想，第二他不忍。奈何妻子从不听劝，加之她对小女儿太过上心，让他多少有些吃更！虽然小女儿性格相貌更像自己，也令他颇为欢喜，疼爱有加！性子活泼、机灵，有时候比乖巧恬静的苏然更讨人喜欢。他甚至希望苏各是个有勇有谋的男孩子，这样自己和妻子之间会少了许多麻烦和隔阂！因此也愿意让苏各见识更多的新事物，担起一定的责任！所以当宰父星君与他说明各儿是要走出往生门的人选时，他虽犹豫，到底还是同意了！

只是这般执念的妻子也令他头痛不已，一念之差，他临幸了那些妾室，生了一两个儿子！只是他不知，在上官雪茹心里的疼，谁也说不清！他苏穆峰不是圣人，可她上官雪茹更只是个普通的女人！

在上官雪茹看来：说到底权倾朝野，他有些浮躁。说到底她年色迟暮，终成老妇人！而这一年，天地动乱，一位往生星君来到了他们府邸，要带走他们的小女儿，而她的丈夫却欣然同意了！可怜年方**岁的苏各从此与母亲分离，更令她心痛不已！

而苏穆峰原指望：苏各不在府中外出历练几年，妻子能多和他相处温存，谁曾想妻子思女成疾，怨恨他残忍地将女儿送走，二人关系日渐垂怜！他也负气妻子对自己的忽略和仇视，直至苏各回府，年老的上官雪茹卧病在塌，他们的心结也没能解开多少！

再后来，二人双双病逝合葬之时，苏然和妹妹苏各说了这样一段话：“父亲和母亲，大抵就是爱之深，责之切吧！就因为太爱，却浪费了太多本该在一起的时光！惋惜矣，又更当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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