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常九郎手捻玉石，待要还予叶凌云。
突觉手指之上丝丝内力被玉石缓缓吸入，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许差异，换做普通人可能无法察觉。
可常九郎终究是江湖大高手，这一丝奇异的感觉，只转瞬便被他发现，不禁轻轻的咦了一声。
“嗯？爷爷，怎么了？”叶凌云疑道。
常九郎微有迟疑，催动些许内力，再次试探。
玉石果然在缓缓侵蚀着他的内力。
艳红之下的隐隐微蓝，竟慢慢加快的运动，泛起了微光。
“奇怪，奇怪，这到底是什么鬼石头。”常九郎奇道。
“这石头有什么异样么？爷爷。”叶凌云问道。
“嗯，这玉石竟然可以吸食人的内力，爷爷我走遍江湖，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怪石头，想来是天外飞来的异石，我等无缘得见吧。好在你小子不习武，不然每日戴着这鬼石头修炼，内力进境怕是要慢的多啦。”说罢，将玉石还给叶凌云。
这块玉石是娘的遗物，叶凌云心中自也是万分不舍，见爷爷不收，也便没再强求。
常九郎站起，大大地伸个懒腰，道“喝了这么多的好酒，我也歇够了，该去做正事了。孩子，你我爷孙一起下山去吧。”
叶凌云寻得至亲，却转眼又要分离，心中也很是不舍，拉着常九郎的手久久不愿分开，问道：“爷爷，你我刚刚相见，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常九郎长叹一声，道：“小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本是丐帮中的长老，虽不是帮助，但师尊当年临去之时，将帮中部分事务托付于我，我便是丐帮的一员。如今帮中有变，更是涉及天下大势，为师尊传道之义、为帮中兄弟之义、为天下苍生之义，我不得不去。今日能收你这聪明的孙儿，老夫很是满意，走，随老夫一起下山去吧。”
叶凌云听得如此，知道爷爷始终要去，再做纠缠反而显得惺惺作态了，于是点头称是，随常九郎下山去了。
二人携手下山，一路上互诉心事，更加亲近几分，下山的时间便较得来时便慢了许多，天空已然完全黑了下来。
来到山脚，叶凌云喃喃道：“爷爷，你我结识方才不久，你便要离去，不知我们何时才能相见了。”
常九郎重重的拍了一下叶凌云的肩膀，朗声道：“小云，你年纪还小，但颇有侠风，爷爷非常喜欢。你要谨记爷爷的话，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间，当行侠仗义，为道义奋不顾身，为兄弟两肋插刀，此乃为侠之义。既然你不愿随爷爷游历江湖，便也随你。待我了结了帮中大事，少则一年，多则五年，我必到凤临镇寻你，到时你我爷孙再续久长。哈哈哈！英雄豪气，不必扭扭捏捏，今日是你母亲忌日，你便去陪她吧，我们爷俩来日方长，不要扭捏！我走了！”
言罢，常九郎长笑一声，声震山谷，纵身而起，两个起落，便消失不见，笑声回荡山间，久久不散。
叶凌云望着常九郎远去的背影，呆呆愣了半晌，又使劲眨着眼，强忍住即将喷涌的泪水，终于转过身，放下情绪，沿着山脚官道缓缓行去。
凤临山景色秀美，凤临镇依山而居，镇上居民家中有人过世，便拣山下官道旁花红柳绿、山景秀美处安葬，环境既美，也无甚费用，年长日久，便形成形成了一大片坟地。
当年叶凌云母亲难产过世，俞铁头家中无甚资财，却也在此处为她选了最为优美僻静之所安葬，每逢年节，俞铁头都要前来祭扫，故而墓碑周边自也是格外干净。叶凌云遇有烦心事，也常露宿墓边倾诉心事，天长日久，俞铁头也便不甚担心他走失了。
叶凌云母亲的墓碑是俞铁头亲自上山劈凿青石而成，古朴却甚是坚固，上面工工整整凿刻“妹齐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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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之墓”。
叶凌云清晨出门之时，早已将备好的香烛、纸钱置于衣内，好在他藏得甚好，被常九郎扛起一顿颠簸也并未遗失。
他恭恭敬敬，将香烛在母亲目前摆放好，取出火石点燃。又将沿途采集的甜美野果奉在墓碑前，便燃起纸钱。
此时夕阳早已落山，天空却有淡淡薄云遮挡月光，黑蒙蒙的。坟地之上，点点蓝色的磷火慢慢飞起。
叶凌云自幼胆壮，又经常来此过夜，早习以为常。他一点点将土黄色的纸钱丢入火堆，嘴边带着一丝微笑，对着墓碑道：“娘，又有数月没来看你了，这些日子我过得挺好的，只是俞铁头打铁本就挣不得几个银钱，却总要花高价钱逼我到私塾念书，说是娘亲临终嘱托，他不能辜负。可那教书先生每日之乎者也如念经一般，尽是天理人伦、忠君卫道的鬼话，听得我实在头痛，于是便找机会捉弄了他几番。还有，那周满财欺负曾阿六孤儿寡母，骗说曾阿六偷吃了他家的肉馒头，掀了他娘的摊子，又克扣他放牛的工钱，我看不过，偷偷点了他的牛棚，待他救火时，摸到他家里取了他十两银子。曾铁头发现是我做的，新仇旧账一起算，追了我一条街，差点没把我打死，好在我跑的快，他没追到，哈哈哈！”
叶凌云说到此处，想想自己也甚是荒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颇为悲切。
“娘，我知道这十几年来，俞大叔护我爱我，为了我，他三四十岁的人都没有娶妻生子，有人提亲时他总是思虑再三，最终都回绝了。闲时，我们看着月亮，他喝酒与我闲聊，常常看着我的脸，痴痴的说：长得真像。我追问下去，他便会说，我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若生成一个女子，保准让天下的男子神魂颠倒，再也看不起那些凡间俗物。我年幼时常被人欺负，说我是没娘的孩子，我打不过便大哭。他听说我若被人打了哭泣，便从不插手。若是听闻有人骂我是没娘的野种，便提着拳头找人家算账，搞得四里八乡再无人敢骂我没娘养了。可是，虽然没有人说，但我心里始终知道，俞大叔对我再好，他仍然不是我的亲爹亲娘，娘...为什么你这么早便离我而去，我爹呢？他又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我好想你们...”
叶凌云越说越悲，伏在墓碑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过半晌，他抬起头，伸衣袖擦拭一下泪水，将烧尽的纸钱灰烬拂去，背靠墓碑坐了下来，又恢复了笑容。
“娘，告诉你件好事，今天我和阿六在乐仙楼蹭书，碰到一位老乞丐偷店里的酒，正被酒保围殴。我替他掏了酒钱，还请他吃了顿好酒好肉。嘿嘿，反正都是周满财那狗贼的银子，不花白不花。没想到啊，这老乞丐竟是一位江湖上的高人，以他的身手，纵是几十个酒保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他就是要挨打偿酒钱，并不恃强凌弱，这是不是英雄所为？他还邀我在这凤临山上景色最美之处，与我共饮他视为珍馐的美酒，这是不就是侠士豪气么？我们相谈之后，我才得知，他自幼也是父母双亡，受尽欺辱，在这江湖之上摸爬滚打大半生，才成就今日名声。不知怎的，听闻彼此身世，我们便觉得亲近许多，我拜他做了干爷爷，我这干爷爷对我甚是喜爱，要带我闯荡江湖，但娘亲临终说过，不要我习武，要在这凤临镇上安心度日，我便未随他去。他说待他了却一桩帮中大事，便来寻我。那时，我一定将他留在家中，与我和俞大叔相伴而居，那时我便有了爷爷，有了俞大叔，有阿六、有小玉...”
叶凌云在山峰之上饮了大量果酒，此酒乃是常九郎悉心酿制，如果虽不辛辣，但后劲却是极大。晚风吹拂之下，叶凌云酒劲上涌，嘴里絮絮叨叨地畅想着未来幸福的团圆生活，伏在齐君雅的墓碑上面呼呼睡着了。
月拢轻纱，淡淡月光穿云而过，落在凤临山下平坦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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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上，暗暗的，看不清归途。
远处，两匹骏马踏路缓缓而来。
青鬃马上坐着一位华服少年，十三四岁模样，长得虽不似叶凌云一般天生绝艳，但凤眼蚕眉，方面阔耳，自有一副贵族风流的书生气质，称得上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黄鬃马上的少年年纪较大大了三四岁，生得魁梧健壮，一股桀骜不驯的英雄气。
那魁梧少年道：“小公子，此地距离京城还有三十余里，我们慢些走，天明城门开放之时便到了。”
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又颇为尴尬道：“那个...公子你看，这深更半夜的，这凤临山树林茂密，四处却连个鸟叫也听不到，如此危险，若是...下次若是与那些老学究研学，还是早些回城为好，若还似这般迟晚，大人可要责罚我了。”
那小公子哈哈一笑，道：“洪成大哥，你膀大腰圆，莫非怕鬼不成？你莫要担心，我是不受父亲重视的三公子，他便是知道我深夜未归，也不会放在心上，最多再臭骂我一顿便是了。倒是今日有幸拜会了方孝孺先生，他对这天下大势洞若观火，又不似腐儒一般只以纲纪伦常谈论时事，实在是安邦济世的良才啊，我能与他谈论三日，实在受益颇丰啊，可惜他正值盛年却未被朝廷重用，实是我朝一大损失啊。下月，我一定再次拜访，坛经论道，聆听教诲。”
洪成听了，心中暗暗叫苦，府上大人虽然对这位三公子不甚亲近，但洪成的父亲乃是府中总管，对这三公子却是极为上心。偏偏这位公子酷爱研学，常常四处游历，甚至废寝忘食，他又规劝不得，便常被父亲责罚，实在是苦不堪言。
小公子见到洪成的表情，知是自己肆意妄为，让他颇为尴尬，心中也很是抱歉，抱拳道：“成兄每日服侍我这不得势的公子，真是难为你了。”
宏成脸上一红，赶忙摇手道：“公子！这是哪得话！大人纵容大公子和二公子，却对小公子要求严格，动辄严厉呵斥。旁人都说跟着大公子、二公子放荡市井勾栏可享荣华富贵，公子每日只会精读四书五经，跟着你既无油水，更无生趣。但我宏成可不觉得！小公子学的乃是治世之道，岂可与那两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相提并论。依我看呐，大人是对小公子寄望深刻，日后是要传承衣钵的。”
宏成说时，面上竟也满是自豪。
小公子知他三分当真，但七分还是在宽慰自己，便岔开话题，笑问道：“成兄，我听闻你和王护院新习得一套刀法，想来功夫更上一层楼了。”
“哎呀！公子也听说这事了！哈哈哈！要说，那王家师傅的武艺，那在府上可是数一数二的，在江湖之上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人称一把金刀闯河北，当年可是凭着一手金龙御魂刀法刀劈河朔五霸，威压黄河六鬼。他来到府上以后，和院中武师切磋，那是没人能在他手下走上五合啊。我也是磨了我爹三日，才让他出面，由王师傅传了我六路刀法。”宏成见公子问起学武之事，登时来了兴致，滔滔不绝道。
“公子，你看好！”
言罢，宏成抽出腰间单刀，骑在马上舞起刀花，大喝一声，朝路边一棵小树凌空劈下，刀法未曾使老，又借势横扫，树上小枝被他砍得两刀三段，飘然落下。
小公子赶忙鼓掌，喝了声彩：“好刀法！”
宏成登时得意洋洋，豪气满怀道：“公子放心，别看这鬼地方阴气森森，有我宏成在此，纵有牛鬼蛇神在此，我也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定能护得公子周全！”
小公子赶忙应和道：“对！成兄武艺高强，纵然来些毛贼，在成兄手下也过不了几合，便丢盔卸甲逃命去了！”
二人年纪相仿，正自你吹我捧，嬉笑打闹，慢慢赶路。
突然前方密林草丛处沙沙轻响，人影晃处，冲出三个手持兵刃的大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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