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傀啸歌行

萧狼的意识，从未有过的昏沉，放松。

放松到只能感到自己的灵魂，而忘却了肉体的痛苦，昨日，在梦中，他被一个中年男子剑指所伤，如今，该是死了吧？

即便生活了百十年，但对于死亡，萧狼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听到有念经的声音，在指引着他的心，感到指引，心中的那一丝恐惧也就隐去了，回忆往昔，那些不曾被忘记的，那些早便忘记，而如今却重新想起的事情。

“我这是到了地府了？正被审判呢吧，呵呵，我萧狼，是忠是奸呢？阎王爷爷啊，咱这辈子生成狼，杀孽自然是有的，但修炼成妖之后，但可不是啥大恶之人，您可别给俺定太重的罪，俺可不认的！”

困顿啊...生而为狼，他从未有过如此深沉的睡过。

曾几何时，萧狼还未被点化，只是遵循着野兽的法则，在萧山之上生存，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时刻保持警惕，直到成为狼妖，也没有放松过一分一秒，萧山之中，毒虫猛兽颇多，狼并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觅食，躲避敌人，还要维持自己狼王的身份，萧狼从未有过一刻停息。

萧狼依稀记得，那一年在山涧喝水，遇到了一个受伤的道士，道士的身边，跟着一群傻狍子，那些傻狍子，不知道道士受伤严重，仍然围在道士的身边，做自己的游戏。

眼见着，道士再难支撑下去，萧狼便在道士的脚下洒了泡尿，森林法则，在饮水点不能攻击同来喝水的野兽，这法则除了鳄鱼之外，其他的兽类都是遵从的，萧狼不敢因为讨厌那群傻狍子就违背了这一法则，就只能在老道士的身边，留下一点自己的气味。

傻狍子对他的味道非常讨厌，也就不去纠缠老道士了。

第二天，萧狼再去饮水，那老道士还在，手中拿着什么，萧狼好奇看了两眼，道士似乎在招呼他，走近了，才见到，他手中拿着一颗红艳艳的珠子。

而后，萧狼生平第一次，与人类进行交流。

那老道说，他和老道有缘，这珠子就送给他，等到他炼化了珠子，自然知道珠子的好处。

后来萧狼才知道，那并非什么珠子，而是崇山之上，一只大妖的妖丹，因为这颗妖丹，萧狼得以修炼成妖。

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萧狼能修炼成妖，是一泡尿的缘分...

那道士好起来了，却并不离开，而是在山涧之中，结起了草庐，道士总是耍一柄金钩刺，前方是月牙状的铲子，铲子后则是倒着的金钩，道士说，这是他的独门武器，人到中年，就想收个徒弟，问他愿不愿意学，萧狼觉得，有狼爪子，也用不到什么武器了吧。

道士爱吃鹿。

萧狼便进入山林深处，每隔几天，都会找一些小鹿回来。道士吃了，便摸摸他的头，总说，今晚烤鱼给他吃，但他已经钓了好些天了，就没有钓到鱼的时候。

萧狼总能听到道士给他讲道理，说一些他听不懂的经典，至于是什么样子的道理，何等奇怪的经典，他早就记不住了。只记得，修炼成了妖，并不是终点，还要继续修行，才能成地仙的，到时候，他们俩一道一仙，就下山去一趟江湖，斩妖除魔，为天正道！

只是可惜，老道士并没挺过那年的冬天，崇山的仇家追杀过来，萧狼记得...那该是一个血妖的门派，叫什么碧血洞的吧？反正如今已经消失了，叫什么也不再重要。

道士让萧狼躲起来，他一个人，用手中的金钩，打得一众妖物四散奔逃，最后眼看实力不济，妖物也杀了一地，这个时候的萧狼才知，修成妖，并不是终点的道理。

他仍然生活中在一个充斥着森林法则的世界里，这个世界的厮杀更激烈，也更加的没道理。

萧山上，每年都会有小狼死于狮子老虎之口，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萧狼只想着，保存狼群的实力，生存下去，从未有过复仇这种心思。

但那碧血洞主，却是来复仇的，伤了老道的寿元，知道道士不会活得太久，也就选择保存实力，走了。

最后一个冬天，那道士刻了三个泥塑，说是三清像，萧狼看着那一模一样的三座泥塑，实在不明白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的区别...反正跪拜了好几回，最后对那老道士叫了声师父。

师父给了萧狼一块牌牌，让他去用那牌牌到平直公所在修行，又和萧狼说了好多的话，都是交代他以后要如何的，萧狼听着，就知道这师父活不久了。

师父说，平直公门下，都是道士，恐不会容留他，倘若真是如此，就去闯荡闯荡北地，总有天外的天，等着他。

后来，到了平直公处，并没被平直公排斥，带着萧狼去围杀碧血洞，但那洞府早就被崇山其他势力所侵占了，想要再寻余孽，不好找了。

平直公并不教他什么，只是一些吐纳的功夫，却不教拳脚和道法，师兄弟都对他狼妖的身份感到反感，想来想去，融不进去，就走吧。

平直公说，不要对谁都说是他的门下，萧狼也算是记住了，从一开始，萧狼心中就只有一个他的师父，若非师父遗愿，他是必然不会来找他的。

仍回了萧山，而后想起师父说过，可去北地闯荡江湖，江湖中，总有机缘。

一路上，机缘不是很多，却见到了太多的尔虞我诈，机关算尽，不仅是修士，那些寻常人，更皆是用心险恶的。

寻了大半辈子，也没能找到一个安逸的所在，心凉得不行，哪里好像都容不下他，闲逛着，就走到了河北，见到了郝家的拳脚，结识了郝铁。

再后来，铁哥去念大书，寻了个媳妇，看郝铁那样子，自己怕是不能多见了，算了吧，也别耽误人家的小日子，回了萧山，仍做他的狼王。

再后来，郝铁带回来一个小家伙...

那小家伙，把他可害惨了！

不过，萧狼不恨郝家。

只是怕。

梦中杀人，这种手段，实在太过恐怖，萧狼想象不到那用剑指点了他一下的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境界修为，只是知道，那个家伙想用自己的死，乱了郝霄熊的心，去做一些对郝家不利的事儿！

这可不行，即便是死，也不能给他们家添麻烦，我虽是狼，但绝不是无情的...

师父讲古之时，曾在鱼篓边儿些了一个【侠】字，他说...他当道士，就为了这个字，只可惜悟性不足，也没有能力拨乱反正，不然...

就是不知，我萧狼此生，担不担得起这【侠】之一字...师父啊...

一股轻快的感觉，让萧狼停止了思考，周身被一道法则包裹着，却也被一股股的慈悲之力接引，让萧狼很是受用。

“阿弥陀佛...”萧狼的身旁，不忍僧双手合十，月色中，北风仍然呼啸，和往常并无不同，一弯月，被树枝笼罩着，照耀在天上，烟尘落于半空，飘向月亮，却不能将一轮明月的亮光遮挡。

不忍僧右膝着地，放下双手，眼见化为狼身，早已气绝的萧狼身体，叹一声：“萧狼，我已明了你的过往，愿你能早登极乐，早得菩提...波罗揭谛...”

月色照在光头上，明晃晃的，僧衣在寒风中飘荡着，僧人却不动，只把双手合十，念了一夜的经。

次日清晨的时候，不忍僧缓缓抬眼，抖落身上的寒霜，便朝着萧山深处走去。

这一夜，郝霄熊没有睡好，想着外面的世界该是怎样的精彩，也对未来有着无尽的期盼，午夜时分，没来由的，郝霄熊心脏开始一阵阵的狂跳，他翻了好几次身子，才将将安定下来。

月光照进小窗，照在被子上，郝霄熊隐隐约约的，见到一个人，在月光里，他以为是常月茹，便没有理会。

心想着，明天搬家，可要是个好天气啊...

（一页纸薄，暂叙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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