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傩舞

辛亥年。

辛亥月，农历腊月二十一

今天的第一场雪在八点左右的时分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

郑城“西三环地铁站”的入口旁，站着一个消瘦的青年，衣服有些破旧和单薄，双手夹在腋下，其中左手握着一部当代年轻人中少见的老人机，不停地跺着脚，看样子，等了有些时候了。

来往的路人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眉眼有些好看的青年：“脑子有病！下雪天的，等啥嘞。”

这个青年名叫吴奇，是一名大三的学生，他在等一通约定好的电话。

三年来，每逢周日的晚上九点二十分左右，他的妹妹吴晴都会给自己打一通电话。

为什么是九点二十分呢，因为一般这个时候，吴奇刚刚结束自己的培训机构的兼职，走出办公大楼。

嘟嘟嘟，嘟嘟嘟……

他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看了看有些老旧的手机屏幕，微微一笑，接起了电话。

“喂，哥，刚下班吧”电话那头的声音盈盈洋洋。

“下班有一小会了，老板说明天开始放假了，所以今天没有开会，准时下班了呢。”

吴奇柔声对自己的妹妹说道。

“哥，你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呀！”吴晴的音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你忘记了吗？我上周和你说过了，我只能买到十二月二十五的火车票，也就是后天呢。”

“哦……好吧……。。”

吴奇可以感受到电话那头妹妹的失落，但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说道：“后天也很快了，正好明天我还要打扫一下宿舍卫生，不然开学回来舍友该说我了。后天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回家过年，多少人心中的执念。

“不打扫也行啊，本来哥哥就很爱干净嘛！对了，哥，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买点年货吧，恩……我要吃卤肘子，你做给我吃好不好，我好久没吃到了。对了对了，我还要吃冰糖葫芦，我们买一串，一人一半。我还要吃……”

吴启安静地听着妹妹如数家珍地说着想吃的东西。

落下的雪花如撕碎的棉絮，他的鼻子有些发酸。

妹妹远在郑城南边三百公里偏远的小镇，今年在读初三，明年的九月就要上高中了。妹妹的成绩很好，三年来都是学校里的第一名，成绩总分远超第二名。又十分懂事，是吴奇的骄傲，是支撑他的最大动力!

十三年前，厄运突然降临到吴奇一家，那时候的妹妹只有三岁，身边里的亲人一一离去。

吴奇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工人，在他九岁的时候，因为工地事故撇下了两个年幼的孩子，老来得子的爷爷奶奶在听闻噩耗后，支撑着身体向承建方讨要说法，而承建方只是各种推脱，上演了一场世界级足球好戏，最后象征性的赔偿了几万块钱了事，谁叫爷爷奶奶没什么文化，求助无方。

郁郁两三年后，相继离去。

在爷爷奶奶走后，刚刚上初中的吴奇靠着剩余赔偿的钱，以及自己一有空闲就在小镇中各家商铺帮忙做事得来的微薄工钱艰难维持两个人的生活以及学费。省吃俭用，受尽同学甚至老师的白眼。不敢生病，不敢买一件好一点的衣服，就连一串冰糖葫芦都舍不得吃，其中无尽的心酸不为外人道也。

好在，三年前他以优异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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绩从高中毕业，本来以他的他的高考成绩，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但是最终他选择了郑城的一所普通大学，不算非常好，但是没有出省，离妹妹近一点。其次因为成绩远超分数线，学校可以免除几千块的学费。加上每学年的奖学金和空闲时间的各种兼职得来的工资，吴奇和妹妹的生活正在一点点好起来。

“再过一年，就可以正式工作了，那时候会更好的吧”吴奇心想。

“喂！哥！你有在听吗？”

“啊，有，有啊。”吴奇尴尬的笑了笑。

“哼，明显走神了好不好，行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也要早点休息哦”

“嗯，好，快去睡吧”

就在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妹妹说道：“对了，哥，我昨天晚上……梦见爸爸妈妈了……”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

风和雪这霎那，彷佛都驻足凝视着吴奇，

沉默了片刻，吴奇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以妹妹听不到的声音吐了一口气，柔声说道：“乖，快去睡吧”

挂断电话，他在原地看着手机良久，转身走向了地铁。

吴奇一般是不坐地铁的，大部分情况下他会选择乘坐公交车，因为地铁贵，一次至少要两元，虽然从学校到兼职的地方地铁是直达，耗时短，比较省事。但是乘坐公交车有学生卡的话只需要八毛钱，只不过下车之后，要走上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今天下班前，老板给他提前结了工资，加上下了雪，地面湿滑，于是他选择让自己奢侈了一回。

“各位乘客，您好，科技市场即将到站，有下车的乘客请您提前做好准备。。。”好听的电子合成女声播报着站点的信息，

车厢中人潮拥挤，吴奇站在车门对面的角落，闭着眼，心里盘算着接下来需要开销的地方。

“妹妹的衣服需要买两件、鞋子也该换新的了、长大了，这个年纪的女生最爱美。来年妹妹的学费和课本费、老家的房子妹妹说有些漏雨，还得请张叔来修缮一下，也是一笔开销，然后。。。”

吴奇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算来算去，好像存了这么久的钱还是有些不够。正在忧虑时突然想起上周放假在家的室友闲着没事，介绍了一个小说网站的编辑给他，极力推荐他把平常写的文章寄给这个编辑，并信誓旦旦的对他说：“小吴啊，你的水平我知道，保证大火”。

吴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室友偷看了他闲时写的故事，也不生气，他知道生气也不能怎么样，比起虚无缥缈的羞耻感，他更加在乎实际。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将文章寄给了编辑，但是一周过去了，倒是一点消息没有。

踌躇了片刻，吴奇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编辑的号码，拨打了过去……

“嘟……嘟嘟”

“各位乘客，您好，兴郑路即将到站，有下车的乘客请您提前做好准备。”

抬头看了一眼车站信息板，还有五站就要到了。

“嘟……嘟嘟……”

“喂，哪位？”

“啊，王编辑您好，我是上周六给您发文章的吴奇，这一周时间过去了，不知道……”

“吴奇？嗯……让我想想……哦哦哦，吴奇是吧！”

“对的，是我”

“对对对，我知道是你，你写的我看了，今天正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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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你呢，上次忘记存你号码了，一时间找不到，不好意思啊，呵呵哈哈”

吴奇淡淡的笑了笑，说了声没事，然后等着对方的回复。

“你写的我看了，写的……滋啦滋啦……”突然刺耳的电流声从电话里响起”

吴奇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听清楚。

“喂，喂，，”

电话那头的王编辑好像没有注意到吴奇在叫他，只听电话里继续发出：“滋滋滋……但是不好意思啊，滋滋……不行……滋啦……”

“喂，听得到吗？王编辑？”是因为在地铁里面信号不好的原因吗？

持续了十几秒的电流声后，电话里彻底变成了忙音。吴奇看了看手机，信号是满格。

“奇怪了”吴奇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无奈挂断了电话，等出了地铁站再打一个吧。不过王编辑刚刚好像说了“不行”？

吴奇的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各位乘客，您好，兴郑路即将到站，有下车的乘客请您提前做好准备。”

地铁的自动提示再一次响起。

嗯？刚刚说的就是兴郑路快到了吧？吴奇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车站信息板，上面兴郑路的站点闪烁着红点，代表即将到站。

难道是我听错了？

他环顾四周，车厢里的乘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少了许多，只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坐在位置上，都低着头，或是刷着短视频，或是在社交软件上飞快的打着字，只有他一个人还在站着。

他忽然有些疲惫，走到一个靠近角落的空位坐下。

他突然注意到地铁列车车体与空气摩擦的刺耳声响，“呜呜呜。”像是风妖的尖啸。上车后都没怎么在意这声响，此刻却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渐渐刺耳的声响小了下来，列车开始减速。

“各位乘客您好，兴郑路到了，需要换乘二号线的乘客请在此站下车。”

车门打开，有人下车，有人上车，人来人往，不过上车的人比下车的人少，大概是因为地理位置越来越偏僻的原因吧。

吴奇看着车门关上后，抬头盯着车站信息牌。下一站的提示灯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而兴郑路下的圆点已经变成绿色，代表已经过站。

“果然是我听错了。嗯，还有四站就到了”吴奇心想。

他重新拿起手机，考虑要不要给王编辑发条短信，再仔细问问情况，他刚刚说的“不行”两个字还是有些在意啊。他的成绩一直以来都是名列前茅，国文与历史是自己最喜欢的科目，写故事虽然是平常闲时排解压力的爱好，但是自认为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倒不是因为自尊心在作怪，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否定了就没有钱了啊！

他在短信中打下：“王编辑，您好，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在地铁站中信号有些不好，您说的我没有听清楚，想再次问问您……”

再次检查了一下内容。

“嗯，没有问题”

就在准备按下发送按钮的时候，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各位乘客，您好，兴郑路即将到站，有下车的乘客请您提前做好准备。”

吴奇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再次看向车站信息牌。

兴郑路地铁站下的绿色圆点，居然变成了红色！一闪……一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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