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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杯为贺山岳平

冰泉:总和

在她的眼泪中,魏从容第一次从她的角度去看这件事,顿时浑身冰凉:她知道得那么早,无怪她在傩亚的大雨中哭,无怪她再见到他的第一眼会尖叫。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直默默帮着他,在被伊难管束的夹缝中帮着他。

有多少的瞬间,她的目光会接触到魏从容,但后者却没有回望,那时花汀在想什么?这个她仰慕,钦佩,感激,甚至让她怀着隐秘的渴望,渴切的痴心的人,这个身为光明使者,她一辈子都追不上,不能与之并肩的人,这个于后土千万人中的一个人,正是她的父亲,是她暗暗地恨过之前所有岁月,消磨了所有怒火和憎恶的人。

直到现在,花汀充满泪水的眼睛中仍然燃烧着莫名的东西,但这热气腾腾的燃烧也不能把她的泪水蒸干,如果世界上专门有人用“悲”做文章,那么这文章的中心何尝没有个她?文章所写的,何尝不是她的毁灭?

这一刻,凿空中所有的人都陷入沉默,寂静像后土初成时的天地,托着众人,股股流水从四面八方滑落,即便是在这一刻,用水计数的时间仍然在无情地走过。

魏从容眼前的世界是清楚的,精神却莫名地跳荡了一下。他一愣,正以为出现了幻觉,脚下忽然一震,地裂山崩的感觉闪电一样窜到他的身上来。高悬在空中的水柱戛然而止,水柱最后的水滴落在深潭中,他们脚下的地面忽然塌陷了。

魏从容下意识地高高跳到空中,看到了其他人毫无防备地随着地面沉入水中。伊灵君!魏从容猛地回头,伊灵君也在下沉,闪亮的碎片从她身上脱离开去,渲染了深沉的水色,但沉重的链条依然束缚着她。魏从容立刻拔出执吾剑,却被执吾剑骇人的温度吓到了:此时,执吾剑滚烫得像一口汤锅,就差没有滋滋地冒出泡来。

又是这一套,魏从容冷笑着想,反而将执吾剑握紧了,朝着伊灵君游过去。到了切近,挥手斩断了她手脚上的铁链,随手抓住了她。正要吩咐她抓紧自己,忽然感到从水下传来一阵极大的吸引力。

正在此时,在不远处浮沉的卓沉舟叫道:“魏从容,玉在被拽下去了。”

魏从容眉头一跳,猛地游了几下,把伊灵君推给卓沉舟,道:“拉住她。”随即一头扎进水中。

水下是另一个世界:连珠子似的气泡从深渊中一串串冒出来,每个气泡都有人头那么大,水表面的一层还是凝重的深黑,越往下走颜色却越是艳丽,逐渐又深蓝过渡到扎眼的红褐色。嗡嗡的水声席卷着魏从容的耳朵,他睁大眼睛,忍着眼睛中的刺痛向深渊凝望,只瞧见一个模糊的白影子。

魏从容不解,玉孤台下落了那么深,如果不呼吸,怎么还有命在?正在疑惑,身子忽然被什么撼动了,一条龙吸水一般的大漩涡卷了过来,把魏从容裹在里面。水的伟力甩动着魏从容,像一个妇人拧着衣服里的水。魏从容咬牙切齿,觉得自己快要被拧干了。

但同时,他感到一阵清风吹拂进了他的口鼻,试着呼吸一下,居然有了空气。他一愣:这不正是自己听到歌声时的感觉么?难道唱歌的确有其人?

漩涡带着他迅速向深渊而去,这时魏从容已不再怀疑:确实有人,或者别的什么,想要带他到一个地方去。

轰然,漩涡消失。忽然撤走了力道,魏从容反而不习惯,在水中飘飘忽忽打了好几个滚,才站住。着眼之处,水下世界已经没有了水色,周身全部是通红,这红色比他在水面上看到的红多了,仿佛心脏滴出的鲜血。他恍惚着伸手抓了一把,想看到指尖沾满鲜血,但是当然,他的手碰到的还是清澈的水。

水下的地面有一大片平坦的区域,现在这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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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却多出了很多狰狞的褶皱,每一个褶皱都有半人高,呈弧形,像一只只大蚌壳的边缘。这些蚌壳褶统统向中间聚拢,在他们包围的中央,停着一块大石头。石头大部分平坦,只有中央微微凹下去一些,在这上面,躺着玉孤台。

云机!魏从容想喊,迫于不敢张嘴,手脚却很自觉地划动,带着他游过去。

他刚动了一下,蚌壳褶便颤动起来,中心巨石的周边,裂开一道细长的罅隙,红色的光芒从里面透出来。光形成一面屏幕,把魏从容和玉孤台阻隔开来。

魏从容混不在意,就要往里闯,就在这时,有人说话了:“怎么,就这样往里闯,不顾死活了么?”

魏从容猛然回首,寻找声音的出处,却不得。那声音笑着说:“呵,想找我,怕是你要失望了。这不是我的声音,只是我的意思罢了。”

魏从容陡然明白:这古怪不需要声音,人们便自能知道他的想法。

“对了。”对方大笑:“神师果然聪明。同样,你不需要说话,我也明了你的意思。”

“你知道我是神师?”魏从容想着,仍然四处张望。

“是,我不仅知道你是,我还知道,他也是。不过神师再怎样厉害,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魏从容淡淡地想:“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不能苛求,即便神师,也当如此。”

“唔,你这人很是豁达,”对方露出赞许和惋惜交织的意思,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是知道比较好,比如说,有关这个人的事情。”随着他的意思,玉孤台忽然漂浮起来。

魏从容上前一步,红光却带着一股热浪袭击了他,把他推回到原位。

魏从容咬牙:“你要把他怎样?”

“不怎样,就是想让你看看——”红色的光打在玉孤台身上,似乎将他穿透了,一个虚浮的影子在玉孤台身体上面显现。魏从容的瞳孔怵然缩小了。

那个影子还是玉孤台,只是更加透明,更加轻薄,似乎吹一口气,就会烟灭。对方循循善诱道:“你仔细看看,这个影子和他有什么不同?”

魏从容谨慎地仔细看,他惊恐地发现玉孤台的影子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像是一块饱经风霜的石头,被磨蚀得千疮百孔,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不舒服。

“这是什么?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对方洋洋得意:“有些东西不在表面上,非要看进去才会知道。这个人的精神遭受过两番撕扯,现在已经很是薄弱了。”

魏从容开口,声音却远得不像自己的:“哪两番撕扯?”

“我怎知道?”对方理直气壮:“他的精神本是凶悍博大,锐利如锋芒,却被硬生生削去了棱角,熄灭了火气,扭转成温和冷冰的状态,这是第一遭;而后因为使用秘术,精神与旁人相牵,那人越走越远,他的精神越探越远,便有了拉伸,那人负伤,他为之补足,精神波动,将本来拉伸的地方拗断了,这是第二遭。”

第一遭过后,玉孤台从飞将军变成云机山君,第二遭过后,魏从容成神,满心欢喜地以为终于能和玉孤台并肩。

我不是卓沉舟,我不是要比过他去。我只是想,有朝一日,能和他站在一处,像他曾经帮助我那样帮助他。魏从容看着漂浮在水中的玉孤台,愣愣地想:但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为我做的,远比我看到的,想到的要多。怪不得他比我们更容易疲倦,原来是精神的力气不足以支撑他神师的身体。这样看来,想要和他并肩,我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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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做不到。

念想急转,魏从容又想起了:伊灵君虽不是为我,但她在我身上下的功夫,又何尝鲜少呢?她本是陵安神女,却为了造化神留下的神兵,甘心毁掉自己的一生。

水很凉,魏从容面颊却发热了,他伸出沉重的手,捂住脸颊。对方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但很明显看清了魏从容的神情,开心地道:“哈,你难过了。”

魏从容知道心思逃不过去,坦然想:我难过,自从我敬重他,青睐他,和他成为师友开始,我就一直为他难过。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到几个像他这样的人了。

如果对方是个老人的形象,那么他一定在捻着胡子眯眼看魏从容了。

魏从容忽然问:你在何处?你是什么?

对方笑道:“我是此处一切的总和。”

总和。魏从容皱眉,这个横空飞来的概念很新奇,让他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是他思路很快,马上抓到了要点:这里的水,石头,红光,都是你,你是这一片区域。

总和纠正道:“红光不是我,那是从大千世界透露出的光彩。

这样一条不避讳的信息让魏从容惊讶极了,他:大千世界!造化神离开就是去了大千世界,难道他们正是从这里走的么?

总和大笑:“很好,很好!你真是敢想的神师,你猜对了,这里就是通向大千世界的门户。你不是知道这里是天母山的凿空,藏匿着造化神最重大的秘密么?这就是了。”

魏从容喃喃着”大千世界“四个字,觉得空虚:那是一个怎样的境界呢?那里也有广袤的大地,绿草红花,大河高山吗?这是一个他无法触及的领域,只有造化神才能到达那里,神师也不行。

但很快魏从容就问出一句让总和瞠目结舌的话,魏从容:你是神师么?

长久的沉默证实了魏从容的猜测,他继续想:你是神师,化归后却没有变成应当变成的东西,反而栖身在这里。你见过造化神的离开,对不对?

总和不接话,魏从容便毫不隐晦地问下去:你为什么没有化归?你犯了什么错误,出了什么意外?

“好了。”总和忽然打断了魏从容头脑中的问题,他道:“我是一个,不想化归的神师,我想要永久,却不得,被造化神惩罚。”他深吸一口气,魏从容身边的水便随之颤动,像摇篮一般晃动着。

总和:“造化神对我说:既然你想要永久,那么便镇守在此处吧,这样一条要道,配得上你神师的身份。自那之后,我就在此了。”

你竟然和造化神说过话!魏从容还是由衷神往,毕竟,哪个神师不渴望一见造化神呢?

“哈,孩子话!造化神在的时候,自然是要和神师说话的,他们走了以后,骗人的把戏就来了,千方百计的解释你们为什么不再和造化神直接交流。”总和嘲笑的腔调中带着一丝洋洋自得。

但是……魏从容忽然黯然:造化神竟然会这样惩罚一个人,即便这个人渴望长生,也不至于流落到这种永远沉默在黑暗中的境地,还让他亲眼目睹神迹的离开,最早知道这个叫神师痛不欲生的消息。

“喂,你这就难过了?你要是知道造化神塑造后土时候的雷霆手法,还不是要昏过去?”总和似乎不为自己的遭遇难过,反而大声斥责魏从容。

就在这时,玉孤台手脚抽动,转醒过来。狭长迷离的眼睛在水中睁开,映着水下深红的色彩,像是血液冲进了眼睛,但即便如此,这双看不见的眼睛仍然动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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