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梦

01掀天劈空

江湖事，很奇怪。

程枫初入江湖的时候，很慌。

他本来以为那是处静谧的湖泊。

他可以躲在湖底，安静地呼吸。

水草柔柔的，水底下有缓缓的水流。

他喜欢在这个时候思考，读着水草上刻着的字，跟路过的鱼打个招呼。

当清晨的阳光斜射过来，一部分从水面反射出去，金色的波浪，水光粼粼；一部分进入到水中，他能感觉到阳光，在水中一晃一晃，他觉得身边满是幸福和温暖。

虽然他还只是一条鱼。

如果真是这样该多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水面就没有静止的时候，风云就没有安定的时候。

风突然就来了。

大风。三尺巨浪。

雨突然就下了。

大雨。倾泄如注。

喘不过气来。程枫吃力地浮出水面，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是你造成的吗？天。”程枫问。

他一开始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往哪边去？

直到他披上了那件外衣，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

然后他就开始想，我要是能把天掀开了就好了。掀开了天，日月星辰就会在我眼前有序运行，周而复始。而风会变得很轻，云朵会变戏法，像白玉砌成，像棉花堆成，像多情的少女，仿佛在微笑，又朝我看了一眼。

于是他就真的披着外衣，拿起掀天剑，从水面冲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既是鱼，又不是鱼！

他开始要在江湖中征战了！

他是斗鱼，也是战士！

是杀手，也是剑客！

“掀天？”

“是的。”

“天怎么能掀？难道天是一块布？”

“天确实就是一块布。一块无边无际的，罩在我们头顶的布。”

“那么掀天剑是怎么回事？”

“掀天剑就是用来掀天的剑。”

“用来把这块布掀开来吗？”

“先用剑在布上割一条裂缝，然后把布挑开。”

“然后呢？”

“我们就看到了天外。”

“天外是什么？”

“还是天。”

“还是一块布？”

“是的，一重一重的，布外有布。”

“还可以再把这块布掀开吗？”

“你掀不完的。不知道有多少层布。”

“那么我们要掀天剑来干嘛？”

“掀天剑是上古神器，在天地未定之际，它的确可以掀天覆地，移星换月。”

“现在天地已定，是不是掀天剑就没用了？”

“当然不是，起码它还可以鼓荡风云，照日争辉。”

“更何况，还有劈空刀。”

程枫拿着掀天剑从水面冲出来的时候，劈空刀似乎也有了感应。远处的山峦突然一震。

程枫举起剑，对着天空，仿佛剑尖就抵在天的深处。

天，你服不服？

乌云仍然在翻滚，刺亮的一道闪电，乍雷飞动。

这剑身乃上古玄铁打造，淬以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山川草木、神魂鬼魄。此时，剑身通体发亮，映着飞动的闪电，如同灵蛇在剑身游走，直指苍穹。

也不知道程枫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柄宝剑。

咔啦啦，雷声还在响个不停。

程枫集中所有的精神，握剑的右手向下微微一收，左手捏了个剑诀，双脚向外一翻，屈膝沉腰，然后又将剑缓缓地伸上去，身形也一点一点涨上去。

突然，一道闪电正好打在剑尖上。程枫略微一引，一带，这道闪电仿佛就被吸附在了剑尖上，然后程枫蓦的身形暴涨，将剑连着闪电，刺了出去！

天地一阵晃动。接着，程枫改用双手举剑，对着天幕，狠狠地划了下去。

剑引天火，弑天绝命！

天裂开了！

乌云仍然翻滚着，但却有了一丝光亮，仿佛无数的金蛇在它的周边狂舞！

风更大了！仿佛要把这一切吹走。

水浪涌上天空。

天空，你不懂我的寂寞。我来了。

远处的山峦忽然变成了暗红色，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身通体雪白，只有鬃毛、马尾和四个马蹄色泽金黄。纵身飞奔，鬃毛飞扬，爪黄惊电，不可一世！马上的骑士更是矫健异常，身着披风大氅，头束金环，双手持缰，紧贴着马背，已是人马合一！

背上斜缚着一柄长刀，重五十四斤，刀柄黝黑，长八尺六寸，刀头长二尺三寸，如半弦月，泛着紫光。此时刀锋正对着江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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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惊电宝马，破空呼啸而来！

眼看就要到达江面，骑士一拉缰绳，惊电宝马猛地刹住，扬起前蹄，长身嘶叫。骑士借势凌空跃起，这一跃居然到了半空，与此同时，背后的长刀也激射而出。

这骑士大展身形，将双手擎过头顶，正迎着这勇猛的宝刀，双手一握，对着虚空，竟劈了下去。

劈空刀！

掀天剑！劈空刀！

这两大绝世兵刃一出，天地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乌云消失了，闪电惊雷没有了。

太阳就照在两大绝世兵刃上，闪闪发亮。

程枫很想知道，这劈空刀是怎么出来的？

还有那个人。

他们两个居然做到了掀天劈空，扫定风云！

程枫收起掀天剑，轻巧的一个转身，落到了江岸。那位刚刚跃起劈空的骑士，将刀面向下，左一划，右一划，竟似在空中划船一样，双腿大步流星赶了几步，也回到了江岸。

两人一个照面，只见这骑士身材并不特别高大，但四肢有力，肌肉凸出。眉如弯月，目似寒星，长脸，两侧略显瘦削，中间颧骨突出，嘴唇稍薄，微微上翘，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两人略一点头，虽还不曾言语，却似已经说过了千言万语。

“好一把劈空刀！”

“好一柄掀天剑！”

“你怎么来了？”

“掀天剑出世，劈空刀怎敢不来？”

“你胆气真不小。”

“你也一样。”

“你是不是一直就在附近？”

那骑士哈哈一笑：“程枫你小子初入江湖才一天，就迫不及待地祭出掀天剑，有趣啊有趣！”

程枫淡淡道：“你沐羽不是一样把劈空刀拿了出来吗？”

“我那是帮你。怕你一人搞不定，嘿嘿。”

“帮我？恐怕你是不甘寂寞吧？”

“你倒是挺了解我，哈哈！”

“你一向目空一切，好大喜功，就算掀天剑不出，你又会岂会让劈空刀寂寞一场？”

“掀天劈空，刀剑双雄；风云卷落，天惊地动！痛快！痛快！哈哈！”

“现在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办？”

“怎么办？正好喝酒！”沐羽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指向山峦，“那边有个酒楼，据说那里的酒是用谷城的稻稷，配以昆仑山的玉露酿制而成，浓烈醇香，甘洌异常。风云大战之后，正好痛饮，以解英雄之气！”说完头也不回，扬鞭直向山峦而去。

程枫怒道：“你有爪黄惊电，奔驰绝尘，却叫我如何？”

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不能奔驰，那你就奔跑吧！哈哈……”

你有奔驰，我却只能奔跑。程枫想，这事我早就知道了。

然后他真的开始奔跑起来。

02奔跑神功

世上有很多种绝世的轻功，有的一纵身就到了三丈之外，有的一提气就冲上半空；有的轻巧腾挪，令人眼花；有的凌波虚步，翩若惊鸿。它们不但很厉害，而且很好看。

程枫的奔跑却十分普通。他的姿势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任何一个普通的人都能会。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住前方，双手握拳，双臂摆动，两腿依次迈开。身体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头、颈、肩自然而放松，上臂、下臂、大腿、小腿、脚，形成一种固定而又十分协调的节奏。在这种节奏的带动下，身体和四肢的运动周而复始，带动他不断向前。

程枫就用这样的姿势在日出时奔跑，在日落时奔跑。在漆黑的夜里，在四周诡异的气氛中，在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就用这种姿势拼命奔跑。他在草地上奔跑，在沙漠里奔跑，在山路上奔跑，在树林里奔跑；在雨中奔跑，在风中奔跑，在瀑布下奔跑，在彩虹下奔跑，甚至在水中奔跑。

他曾经从昆仑跑到东海，绕过泰山沿海岸线南下，穿过天台，沿武夷山脉折向西南，然后越过大瘐岭，向西进入怒山，再折向北穿过横断山脉回到昆仑。

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他太普通，他只能奔跑，上天没有任何眷顾他之处，直到他在昆仑山意外得到了掀天剑。

现在他就带着掀天剑，奔跑到了沐羽所指的那座风云酒楼，居然没有比沐羽晚多少。

这座酒楼居然建在山顶！山势雄伟，最高处望日峰之下，却有一块平地，酒楼背峰而建，气势非凡，高檐飞耸，青瓦红柱。两边古木耸天，翠色苍苍，一杆大旗挑在楼檐，上有“风云”二字，正迎风飘扬。沐羽正在楼最高处看着程枫。

“素闻你的奔跑神功，果然不同凡响。”他笑道，“怎么还不上来？”

程枫也不答话，身体向后一仰，竟与地面齐平，对着最近的一棵大树，用他那极为寻常的姿势沿着树向上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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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起来。堪堪过了楼顶，一个转身，便落在了沐羽旁边。

只见沐羽已摆好了酒菜，大碗的酒，大块的肉。酒清洌，肉浓香，实在是诱人。

程枫一个箭步上前，在桌前坐了下来，把剑往往桌上一放，却说：“我不喝酒。”

“不喝酒你来干嘛？”沭羽奇道。

程枫道：“我来是要问你劈空刀的事情。”

此时劈空刀正倚在柱前，与桌上的掀天剑一横一竖，仿佛也起了感应，刀尖一抹红光闪过。

“好，好，好。”沐羽笑道，“我也正好要问你掀天剑的事情。”

沐羽又道：“我们要谈论当今两大绝世兵刃，不喝点酒助兴，岂不遗憾？”

程枫道：“要喝你自己喝。我一则不喜喝酒，二则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沐羽给自己斟了一碗，笑道：“嘿嘿，如此随你，我就不客气了。”

程枫起身拎了只空坛，到外面的望日峰下掬了一坛清泉，“我就以此代酒吧，与你对饮。”

“心中有酒，胜过杯中有酒。好，满上，干了！”两人将两只青花大碗一碰，一饮而尽。

“我这掀天剑是意外得自昆仑山下。我本来是昆仑山下一名猎户，以打猎为生，靠着这山生活。却因为身体单薄，不能挽强弓、举重叉，最多只能打些野鸡野兔，有的时候还要靠着野生的果子裹腹。但我却很羡慕昆仑山上的青涯白云，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驱虎驭龙，引风唤云。可我脑子又笨，资质又差，要做一件事情总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还往往让人不满意，总是平白遭别人的白眼，受别人的耻笑。不过我后来却发现有一件事我比别人强。”

“什么事？”沐羽问道。

“做梦。”程枫回答。

“什么？”沐羽差点没把口中的酒喷出来。

“不是开玩笑。”程枫说道，“我总是梦见自己在不停地奔跑，好像一跑起来就有使不完的劲。”

“后来我就真的开始奔跑了。开始跑得很难，但我咬牙坚持了下来。那些年来，昆仑山上上下下，不管是飞湍瀑流、峭岩走壁，还是深谷高壑、云梯石栈，或是古木云涯、松林叶海，当然更多的还是山脚下的蜿蜒曲折的、通往山外的小路。可以说只要人能到的地方，我跑了不下数十遍。

可是我的生活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没有人知道我跑过这些地方，我也从来没有因此多打到猎物，我仍然遭着别人的白眼，受着别人的耻笑。

四年前，我终于受不了。我决定到别的地方去。我曾经千百次地沿着通往山外的小路跑过，这一次，我决定不回来了。

而这一次，除了吃饭睡觉，我竟跑了三年。先是一路向东，沿秦岭，经过嵩山，一直到了东海，泰山脚下。然后向南，穿过黄山、天台，沿着武夷山脉，到达南岭。翻过大瘐岭之后，改向西，到了怒山，又复往北，折回昆仑方向。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以前生活的昆仑山，只是昆仑山脉东侧的一座山而已，虽然也十分高大，但比起整个昆仑山脉绵延数千公里而言，真是没法比。东昆仑好歹还有草树花竹、鸟鱼虫兽，而我折回的昆仑，是西昆仑。那里终年冰雪覆盖，人迹罕至。自半山腰望上去，又只见厚厚的云气缭绕，望不到顶。

我误入西昆仑，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只觉得此处景色与东昆仑大大不同，白色的冰雪到处都是，偶尔竟然还有几只耐寒的松鼠在雪地里跳过。我很好奇，决心探个究竟，于是跟着松鼠的脚印越走越深，越走越高，全然忘了自己身上衣着单薄。渐渐地就觉得寒气刺骨，正冻得受不了。可此时向上望不到头，向下也早已不见退路。周边都是高大的冰石、冰柱、冰壁，上面垂下来大大小小的冰挂，居然再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我心中暗暗叫苦。三年来我跑了多少地方，什么险境没有经过，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

就在此时，又听到脚下的冰块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旁边一只松鼠窜出来，把我的身形一带。我一个立足不稳，竟重重地跌落下来。几个翻滚之后，又坠入一个雪洞。这雪洞很长很深，我在里面不知道滑行了多久，忽然身子一空，又坠落在一片雪地上。

坠落时，我拼命地护着头部，除了身上几处淤青外，幸好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这是一处巨大的冰谷，我抬头一看，看见了我终生难忘的景象！

在我的面前，耸立着一面巨大的冰壁，大到你简直没法想象。在它的面前，我就像一粒灰尘。冰壁光滑如镜，映着我身后的雪坡、冰谷，以及倒下的巨大的冰柱，更显得此处异常空阔无比，上下前后左右竟似都望不到边，仿佛此处就是一个天地！

冰壁前面似乎还有一个巨大的雕像，我看不真切，就朝冰壁走去，竟然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冰壁面前。这座冰像足有十丈高，雕的是一位神人，鹿身雀首，肋生双翼，正欲腾飞而去。身上刻着豹纹，后面还拖了一条蛇一样的尾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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