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剑作歌辞

呼呼呼！

虽然时值严冬，但是天空却十分清明，可谓万里无云万里天。群星璀璨下，寒风却无情地席卷着大地。

灵柩峰的山风向来都大，到了冬季的时候，山风又大又冷，叫那些想要夜里起夜解手的女弟子们大多数望而却步，坚持着忍一忍的信念，硬是憋到了天亮之后再去方便。

对于这样的情况，谢令姜等人已经习以为常，也不能怪罪师妹她们懒惰，确实是山风太过于刺骨了。

“大师姐，小妹半夜来访，叨扰你啦！这山风够冷的。”霍英梨不知为什么大半夜的从自己的屋子摸到了谢令姜的屋子来了。要知道她住的雪莲斋距离谢令姜住的芳华苑有着不小的距离。

看着大半夜风尘仆仆来到自己芳华苑的师妹霍英梨，谢令姜吃惊不小。

霍英梨取下披风，掸去上面的雪花，谢令姜屋子里面炭火一直烧得旺旺的，整间屋子就像是三月阳春一样暖和。

谢令姜招呼师妹霍英梨坐下，然后煮了一壶茶，给霍英梨倒了一壶茶，然后问道：“这大半夜的，其他师妹只怕是都已经睡下了，霍师妹大老远的来到我芳华苑，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霍英梨搓揉着冻得僵硬的手掌，犹豫再三，有些害羞地问道：“谢师姐，那小妹就不故作矜持了，听说泰山派的康袖青写信说穆云平他……他出关了？”

她有些难为情，更有些愧疚，当着穆云平未婚妻的面问他是否出关了，想来世人都会说她这样的女子有些勾三搭四。

谢令姜点点头，她知道穆云平与霍英梨之间的事情，自然谅解霍英梨此时此刻的心情。然后说道：“是啊！他身怀绝技裴旻十八剑剑谱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霍英梨点点头，这是现在江湖上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她又岂会不知道？

谢令姜继续道：“你也知道，江湖上道貌岸然之辈比比皆是，真小人好对付，但是伪君子难防。那些人想要得到裴旻十八剑的剑谱，自然要趁白玉道长牺牲，而穆云平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这段时间。为了维系泰山派的香火，他不得不远走关外。”

“江湖上的那些伪君子，我是见识过了的。却不想他们这么不要脸，居然盯上了裴旻十八剑的剑谱。要知道，没有白玉道长，大家不知道怎么死的，居然恩将仇报，实在可恶。”霍英梨娇美的荣颜上怒气冲天，更显得娇美。

谢令姜遥望着窗外的无尽黑夜，那辽阔的空中挂着几颗一闪一闪的孤星。

何以星孤人离啊？

“霍师妹，你……你是不是一直喜欢着他？”谢令姜落寞地看着天空之中的星星，整个人就像是被相思掏空了一般，没有一点生气。

谢令姜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这个霍师妹从小就对穆云平情根深种，只是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心意，才会让穆云平误以为霍英梨和段秀芙一样不喜欢他。

霍英梨大吃一惊，她以为自己把那心思藏得很好的，原来还是无法逃过大师姐谢令姜的法眼。也是，什么事情能瞒得了她？

霍英梨点点头，不敢去看谢令姜的眼睛，随便啦！大师姐想要怎么收拾自己都无所谓了。

“是，我从小就喜欢她。”霍英梨大大方方地说道。她霍英梨喜欢穆云平，从穆云平说要娶她们的时候就喜欢着，到了如今依旧没有忘记。

谢令姜轻笑一声：“果然如此。”

霍英梨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和阿秀不一样，阿秀喜欢的是她大师兄欧阳晨那样相貌堂堂的毓秀男子，我从小到大，就只喜欢过穆云平，因为他是不一样的光，照亮了我死水一般的生命。他移情别恋大师姐你，我不怪他，也不怪你。我也没有资格怪他，因为他喜欢我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他。”

谢令姜怜悯地拍了拍霍英梨的香肩，这个女孩子从小也是十分凄惨的了。要不是穆云平是自己的所爱，让给她又何妨呢？

“对不起，我把穆云平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他……我不能还给你了。”谢令姜愧疚地说道。

霍英梨抽泣起来，她强作镇定地说道：“没有啦！大师姐，你比我幸运，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起码他的真性情是真的，不像有些自诩名门正派，却干着令人不齿的勾当的人。”

谢令姜点点头，她道：“穆云平不太像是专一的人，但是身上的那种侠义绝对是真的。他重情重义，侠肝义胆，一颗赤子之心足以让老一辈的武林前辈羞愧了。”

“呵呵！大师姐这么了解他吗？”霍英梨笑道。

谢令姜道：“你不觉得他就是白玉道长年轻的时候吗？一样的风流潇洒，一样的仗剑天涯。这样的人，不可能收得了自己的情感，只要动了心，就会去爱。这种人，不会专情，但是也不会做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霍英梨倒是有些鄙夷谢令姜起来，既然如此，谢师姐你还如此迷恋这个男人干嘛？

谢令姜苦笑道：“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挺讨厌那种不专一的男人的，但是就是无法忘怀，无法释然他对我的好。”

霍英梨心中点头赞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霍英梨端起茶盏，细抿了一口，温暖的茶水沁人心脾。她低喃道：“也许……也许这就是爱吧！虽然你不是他的唯一，但是却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那一部分。”

谢令姜点点头，突然想起自己白天在桌案上写下的那些相思之句，穆云平曾经在毒发之时，为了不连累自己选择离开自己，在石壁上也写了两句诗：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现今好了，真的是生死不知，人未归，相思折磨人。不过谢令姜相信穆云平不会死的，就像是当初她相信他还活着那样。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谢令姜回想着穆云平那张长得并不怎么出众的脸庞，心中总是暖暖的。

谢令姜也不知道，穆云平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颊为什么会如此迷人，也许是他那坚如磐石的眼神，即使泰山阻挡在他的面前，估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翻越过去。

谢令姜突然暗下了什么决心，然后扭头对霍英梨说道：“霍师妹，我打算开春之后下山去，大江南北，找他去。”

霍英梨大吃一惊，然后道：“谢师姐，你疯了吗？这穆云平去了辽东还是漠北，你都不知道，怎么找？”

谢令姜道：“白天我已经把我和穆云平的事情给她说了，她答应了我的请求，虽然我不知道她说时是清醒的还是糊涂，但是我一定要去的，哪怕他死在了关外，我也要再见他一次。”

霍英梨秃然起来，原来谢师姐爱他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难怪他会在短时间内喜欢上谢师姐，自己是喜欢穆云平，但是绝对做不到谢师姐这种程度。

“情到深处，自然如此。想来我霍英梨那是远远不及谢师姐的，我要是穆云平，我也会选择谢令姜的。”她心中如此想到。

“那裴师叔那边你如何交代？”霍英梨好奇地问道。毕竟现在裴师叔是归雪派的代掌门，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瞒着她的。

“到时候我会亲自禀告的，到时候连这归雪派继承人的身份一并辞了去，找到穆云平之后，他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大不了就此退隐江湖了。”谢令姜释然地笑道。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穆夫人了。

霍英梨笑笑，她猜得到，穆云平真的要退出江湖，一定会回到姑苏城的。那是他们儿时待着的地方，虽然穆云平在那里的屋子就像是一个破庙，但是却是他最为快乐的时光。

“古诗说：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想想，还是我们姑苏城好啊！”霍英梨回想着他们在姑苏城的时候，日后过得很惬意。

而且江南水乡，清澈的河流贯彻整个城市，小桥横跨两岸，道路旁杨柳青青，繁花似锦。

池塘水泽里面青莲掀盖，花开如灯，格外漂亮。城里人家通常会在挺远里种植一些桃树和李树，春风吹拂，一夜桃李花开万里。

就是城外都沉浸在一片花香之中。

到了冬天，那就是梅花庄的天下了，一庄上千株梅树在大雪纷飞之中含苞待放。

那些都是人家绝品，只是梅花庄惨案之后，他们都再也没有回去过。此刻谢令姜谈及归隐的问题，霍英梨立时想到了穆云平的归隐首选之地那必定是姑苏城了。

谢令姜笑了笑，穆云平也经常说他要是退隐江湖了之后，一定回到姑苏城去。他说姑苏城外有一个石室，足够一家老小居住了。

他说的一家老小只怕指的就是自己和他生的孩子，每次想起这些，谢令姜总是脸蛋发烫，心中斥责自己作为女子，一点也不矜持。

“霍师妹，要是有机会，一起下江南，你给我介绍介绍江南习俗可好。”谢令姜道。

霍英梨笑道：“好啊！只要师姐你有时间，小妹便与你说一说咱们姑苏女子出嫁时该如何？”

谢令姜人面桃花相映红，她嗔道：“霍师妹，我原本以为你是正经人，却不想和其他人一样没有正形。”

霍英梨嘿嘿一笑，然后见茶水也喝得差不多了，自己想知道穆云平的消息也知道了，便起身道：“谢师姐，今夜已经很晚了。小妹可要告辞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唤小妹过来就是。”

谢令姜点点头，她取下霍英梨穿来的梨花锦簇的披风，亲自给她披上，然后道：“好啦！别说得这么肉麻兮兮的。”

霍英梨笑如梨花才放，点点头，然后兰步探出，走了出去。

谢令姜目送着她走远了，嘴角逐渐上扬：“臭丫头，也学会打趣别人了。”

谢令姜合上房门，然后坐在炭火边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清茶，看着窗外的星垂平野，心中还是想着那个冤家。

翌日。

谢令姜洗漱完毕之后，又到了厨房准备为师父伏白鹿煎药，但是看见厨房的桂妈妈在准备早饭，便退了出来。

等桂妈妈准备好之后，师妹们吃过早饭之后再去煎药那也来得及。

此刻，乐彦苹从斋堂小跑而来，然后呼吸急促地说道：“谢师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师伯可是出了大事了。”

谢令姜一哆嗦，连忙问道：“乐师妹，我师父怎么啦？”

乐彦苹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地呼吸了几口气，然后说道：“早上王师姐带着我们去向师伯请安，却发现师伯呼吸急促，气若游丝，似乎……似乎快不行了。”

乐彦苹说着说着便已经泣涕零落，呜咽不已。

谢令姜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幸亏她身后有一块门板挡住了她。谢令姜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然后连忙夺门而出，向师父所在的冥想轩狂奔而去。

师父伏白鹿对于谢令姜来说，就是严父一般的存在，虽然平日里她们师姐妹没少挨师父的呵斥，甚至是毒打。但是那也是她们有错在先，师父责罚她们，自然是希望她们百日杆头，更进一步。

而此刻乐彦苹告诉自己昨日还好端端的师父快不行了，任谁都会无法接受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谢令姜便跑到了师父所在的冥想轩。此刻的冥想轩已经围拢了许多人，大多数都是站在屋子外向里面张望。

这些人大多数是裴湘水师叔的弟子，她们大多数都不认识谢令姜的师父伏白鹿，脸上毫无悲戚之色自然无可厚非。

而屋子内跪满了伏白鹿的弟子们，其中就有霍英梨。大伙儿见大师姐谢令姜来了，都纷纷抽泣着嚷嚷起来。

“大师姐，师父……”

“师姐，怎么办啊？师父快不行了。”

“师父吊着一口气，就是等师姐你来了。”霍英梨挤开其他师妹们，然后拉着谢令姜往师父的身边赶。

谢令姜跟着霍英梨钻入人群，来到了师父伏白鹿的床前，此刻伏白鹿已经气若游丝，脸色苍白无力，显然已经走到了生命最后一刻。谢令姜心脏一疼，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师父，弟子……弟子谢令姜来了。”谢令姜珍珠般泪珠夺眶而出。

伏白鹿难得的露出一个舐犊情深的笑容，要说往日的伏白鹿是严父一样的角色，此刻的他就是慈母一样的慈祥。

她虽然这些年性格孤僻暴戾，但是始终把自己的弟子们当做自己的孩子。

伏白鹿伸手抚摸着谢令姜的额头，然后伸手召唤霍英梨道：“阿梨……阿梨，你也……过来。”

霍英梨小跑过来，就地跪了下去，她已然忘记如此直接跪下去，膝盖有多疼。

“师父……呜呜呜！”霍英梨泣不成声，她把师父当做自己的亲娘，可是才七八年，亲娘就要撒手人寰了。

伏白鹿看了看谢令姜，然后又看了看霍英梨，然后说：“令姜，为师……为师一向把你当作归雪派的……掌门培养，但……昨日你……向为师表露你……和泰山派那小子的情义。为师已经答应你了，我得不到的遗憾总不能再让你痛苦一生，你去找他吧！日后……日后多多扶持你师妹……霍英梨，你不做掌门……便由她……来做。”

霍英梨泪眼朦胧，整个人似乎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师父，我……我怎么能做掌门？再说裴师叔最近搭理门中事务井井有条，她才是掌门人的最佳人选。”

霍英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什么归雪派的掌门人，她也想……

而且现在师叔裴湘水作为代理掌门人那也挺好的。

伏白鹿突然目光凶戾起来，厉声呵责道：“呸！裴湘水那贱人一向假情假意、道貌岸然，当年要不是她……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哈哈哈！归雪派的掌门人只能是我这一脉的弟子，裴湘水自甘堕入邪派，怎么可以玷污我归雪派的圣洁？”

谢令姜和霍英梨面面相觑，心中甚是不解，师父为什么对师叔裴湘水的成见如此之大？而师叔处处为师父说尽好话。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师叔没有告诉他们吗？

伏白鹿紧紧地抓住霍英梨道：“记住，归雪派的掌门要么是你，要么是令姜，不然……不然归雪派就要面临倾覆……”

她话到嘴边，还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人已经就此倒了下去，没有了气息。

“师父？”谢令姜握着伏白鹿的手，轻声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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