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世录

方暗前方，一个头发花白，眼窝深陷，看不清楚面目的老者同自己一样，也是被吊在半空。

不过老者的情景，和方暗又有些不太一样，他四周上下，锁链粗了不知多少倍，手臂粗的链条从肩胛骨穿过，绕身体一圈，再从头颅上方的铁盒穿过。

看这等级，显然是比方暗要高不少。

方暗完全没有心情理他，脑海中，身体中的疼痛还在持续，这种痛，比之前噬心丹的痛苦过犹不及。

全身上下大汗淋漓，肩胛骨处的血液滴答流下，方暗脑海中除了痛苦，还有悔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身上的图案，让他渡过死海，让他在言绝空那般强者的一击之下还能活下来。让他在魔女花乐的折磨下活下来。

魔女，花乐？

方暗脑海中灵光一现，自己现在的情况，太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解救自己。

魔女…魔女

花乐？

花乐…

方暗用尽心思去呼唤意识海中的花乐气息全无，对呼唤一无所知。

“怎么办？”方暗无奈。

唯一希望也没有，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个牢狱之下被人折磨到死。

那伏焰要自己说出魔贼秘密，关键是自己哪里知道什么秘密，就连身上的图案，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哦，还在演戏，你以为说出花乐这名字就能让老夫气急败坏，哈哈哈哈”不远处的白发老者突然放声大笑。

“这也未免太小看老夫了，老夫生不能手刃尔等，死后纵然化为九幽游魂，也要将尔等生吞活剥，死骨无存。”

老者全身上下被铁链捆绑，可是此刻爆发出的气机，也震得方暗耳膜震荡，心神不定，七窍中有淡淡的血雾流出。

“至于这个小鬼，以为把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放进来，当老夫不会杀他吗，想从我这得到任何消息，妄想，妄想……”疯狂的声音传出，整间牢房都笼罩在老者声音之下。

换做之前。方暗从不会想到，一个人的声音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不过他经历的事够多了，一路上除了木小琯，别的人哪个不是对他用心歹毒，包括还沉睡在自己意识海中的花乐。

是以他现在对眼前这名老者，纵然他身上有再多秘密，方暗也没有心情去问。

现在他脑海中能清楚感受到的，就是无时无刻如同附骨之疽存在的原因疼痛。

封魔甲之下，整个人无时无刻被针尖火烧，且这头盔会让人意识无比清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歹毒到了极点。

意识中不知过了多久，牢房上方的铁板打开，咔咔的铁链转动声传来，方暗被吊了上去。

出现在眼前的还是那个皮笑肉不笑的伏焰。

他似笑非笑看向方暗“怎么，想好了吗。是要一辈子活在封魔甲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是说出魔贼所在，我保你不死，收入宗门也不是不可能，”伏焰冷笑。

“何苦为了所谓的道义信念，苦苦支撑受这种非人折磨。在下…看了，都是觉得很不值。”

“不知道…”

方暗一如既往回答。

他是真不知道，落入伏焰眼中，那就是故作狡辩。

“看来，封魔甲对你还不够，你身上的图案印记，倒是前所未见，在魔物内部。相比也是等级颇高吧。”伏焰说道。

“能被无相生选中进入宗门当卧底的，看来也不是一般人，需要上点厉害之物。”

啪啪。

伏焰拍手，一个铁盒被从暗处拿出，打开铁盒，一柄圆形铁剑被拿出，铁剑之上泛着幽幽绿光，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根巨大的刚针。

“此为摄魂针，与普通搜魂之术不同，此针下，你的生命，会一点一滴在极度痛苦之中流失，嘿嘿。”伏焰冷笑，“其实，对于魔物的下落，你说不说也无所谓，几位大人，已经求得上界使者，不日便可查清，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现在，好好享受你余下的痛苦时光罢。”

锁链之声再次响起，方暗再次被吊了下去，不过此刻，他图案出现的地方，被插入摄魂针，原本暗淡下去图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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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变得明亮起来。

图案中的所有信息，皆一一被摄魂针吸取，明亮的图暗，也随着摄魂针的逐渐吸取而变得暗淡，直到数日之后，完全熄灭。

原本图案出现的地方，如同一个伤疤，发出漆黑颜色，这其间的疼痛，使得方暗不知晕死过去多少次，然而每次晕死过去不久，就又转醒。

摄魂针的作用，就是让人在清醒之下感觉到自己意识的流逝，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如同画面般被汲取，落入摄魂针所属主人脑海中。

“无趣，原来不过是一只虫子。”不远处的地方，伏焰从打坐中睁开眼，淡淡道。“不过竟然学会了易骨伐髓之术，此术，不是伏离所有，难道…”伏焰说罢，身体逐渐隐入暗处。

方暗的生机，包括意识，在摄魂针汲取完成的一瞬间，通通消失，封魔甲下暗淡无光的眼神，也完全失去颜色，只不过尚未闭合。

口鼻也再无呼吸之声，一旁的白发老者不时大笑，怒斥道“就想用这般低劣骗术诓骗老夫，幼稚，呸。”

说罢口中吐出一枚牙齿，速度之快，带着崩山裂石之力，从方暗体内透体而出，带出一蓬黑色的血雾。

方暗一动不动，已经气息全无。

牢房之中，无日无夜，长久是一片黑暗，方暗消失的气息，持续了不知多久，而后封魔甲内的身体，开始腐化，分解。直到最后，成为了一具骨架。

白发老者，没隔不久，便会被拉出去折磨一番，回来之时，往往气急败坏，已经死去的方暗就成了他发泄目标。

长久以往，方暗身上不知被打出多少个缺痕迹。

“哈哈哈，就是死，也别妄想从老子口中得到一个字。”老者疯狂咆哮，可目光之中，已经变得是不一样了。

由先前的愤怒，转为震惊，而后是惊诧。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暗并没有死，他的肉体毁灭，灵魂自然也随之毁灭。然而，一股奇特的力量将他原本要消散的意识，强行覆盖在这具骨架之内，这般景象，老者纵然活了几百年，也是见所未见。

这是传说中的“魄气化骨。”只是在魔门的几本残缺邪典之中出现过，魄气化骨。死后纵然肉身全无，然而魂魄并不会消散，找到新的身体，便能再次转身。

此术不知名讳，白发老者也是偶然得见，不过因为是残卷，千百年来无人修炼成功。

而眼前此刻，这种景象完全出现了在自己眼前。这让眼前的老者如何不惊讶。

好几次想出手毁掉这残存的魄气，若是这样，那方暗是真的从此灰飞烟灭，死骨无存了。

不过老者忍住了，他没有出手，他在等，他在观察。又不知过了多久，老者察觉，方暗的状况和魄气化骨有所区别，他的意识混沌无知，就像风中飘絮，随时会散去。

老者知道，此时再不出手，方暗就会从此真的死去。

老者每日咒骂，实则吐出真气，将方暗魄气封在骨架内，不至于流失，长此以往下来，原本要消散的迹象才逐渐稳固。

可方暗，依旧是死去的状态，他的肉身已毁，意识纵然存在，也处于长久的混沌之中。

除了骨架，并没有四处散落，这得益于之前修炼的易骨伐髓术，全身上下的骨骼，早已经硬如金铁，而今，纵然是死去，骨架也依然成人形状态。

封魔甲之中，白色的骨架没有继续枯败，损毁，而是变得日益明亮起来，这种情景，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

伏天宗。

伏焰遣散众人，自己一人来到一处绝密之地，大堂一明一暗，一黑一白被点缀的阴冷发昏。

大殿之旁，有数盏夜灯常明，夜灯之下，端坐一人。正是之前与无相生交手的伏天门主——伏阴阳。

“伏焰，叛徒之事，查得如何。”不见伏阴阳嘴唇开阖，浑厚声音传来。

“回掌门，那老家伙一如既往嘴硬，且意识无比强大，搜魂之术对其全然无用。”

“这不怪你。”伏阴阳开口。“当年，我伙同三大派，强闯魔门，才将其擒拿，且是在其为生女强行续命元气大伤之时，也死伤惨重，魔门司空寒之名，其是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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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顿少许再道“不过目前此事也不重要了，那日魔门门主无相生强闯我伏天路。我与天机宗主共同推演，其踪迹也有了些眉目。无相老贼，费着损失一具身在化身也要毁掉伏天路，其中，必有古怪。看来他蛰伏已久，已经是按捺不及了。”

“宗主难道是说，当日只是那魔物的一具化身，一具化身就有如此威力，这魔门功法确实奇异。”伏焰说道。“不过魔门如今势微，消灭只是时间问题。”

“话说如此，同样不可大意，魔门不灭。则天下苍生不安。我等宗门，与魔门不死不休。”伏阴阳开口“不过此次前来，事关宗门奸细，那魔物变化万千，又岂会没有后手，我宗门以匡扶苍生为己任，不过难免不了一些宵小之徒，被利益蒙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来。”

“掌门心怀天下，伏焰自愧弗如，前日偶有收获，从之前魔物那里得来，请掌门过目。”

黑色的摄魂针漂起，伏阴阳一把抓住，里面信息一览无余遍阅。

“此事，不可对第三人提起，易骨伐髓术，乃本门秘术，如何会在魔物手上。”伏阴阳不解。

伏焰同样不解。

“易骨伐髓，千艰万难，宗门之中，只有代掌门修至大成，而这魔物，显然也有了两三成火候，伏离师兄…只怕…”

“住口…”伏阴阳呵斥。

一旁夜灯明灭不定“此事，老夫自会彻查，你先下去，继续盘问司空寒，若无结果…看来老夫只有亲自走一躺了，她的宝贝女儿，听说已经只剩下半口气，若是我说有能救其性命的宝物，想必，他没有不松口的理由。”

“掌门英明…”伏焰开口。“属下，告退。”

……

“你，都听见了。”在伏焰离开不久，伏阴阳对着身后的帷帐，淡淡开口。

“有意思。”帷帐之中，伏离从中走出。

“不瞒掌门，之前伏天路上，我见一人身怀先天灵体，且还未觉醒，事已便将易骨伐髓之术传授之，相交予好，日后收作关门弟子，自有大用。”伏离开口。

“且通过意识传功，在场之人绝无可能发现，这魔物如何修得此门功法，确实费解。”

伏阴阳沉思已久才缓慢出声。

“离儿，你如今身为一宗之主，做事自该有主见，何种功法，所穿何人，我也没有意见。不过”伏阴阳盯着伏离道。

“你也看见了，如今宗门上下，不服者大有之，不说闭关不出的几位长老，就是刑堂的伏焰。也是心有不甘。”

“孩儿知道。”

“离儿，你要知道，无论何种时间，何种地步，实力，才是唯一的绝对力量，就像现在，立你为代宗主，那些个长老心有不甘，可摄于为父威势，同样不敢发声，是以一切都是虚无，唯有自身的力量，才是永恒的真实，你从今往后，当谨记此话。”

“是，离儿知道。”

“至于魔门那边，正是立威之时，若你他是手刃魔门无相生，那岂止区区一宗之主，即便做这三宗五派领袖又有何不可。到的那个时候，自然无人反对。”伏阴阳开口。

“在这之前，你得尽快提升自己实力，无论用各种方法。你如今真境后期，同辈之中已无敌手，不过面对魔门，面对无相生这等人物，依旧是不够。”

“孩儿惭愧。”伏离开口。

他如今不过百载修行，就已入真境，在玄界之中，已经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天子骄子，可是此时仍说忏愧，旁人听到，定当自己几十年都修行到狗身上去了。

“不过此事不用着急，相信不久，身处地牢中的司空寒一定会给咱们一个惊喜。”伏阴阳冷笑，“到时候，由不得他不做出选择了。”

“哦？是是…”

“司空寒身为魔门两大护法之一，一身修为登峰造极，当日要不是他为了强行给女儿续命耗费自己大半修为，我与各大掌门如何能偷袭得手。”

“不过如今要是他知道，他一心想救的女儿命运就握在我手中，看他到时候是选择魔门呢，还是自己女儿的性命。”

“父亲英明。”伏离开口，笑意炽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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