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也集

辞旧迎新之际，本该是万家欢乐，共享团圆的时候。可上天给我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这个玩笑，让举国上下，尽皆闭户，人人自危。

要说对这次疫情真正在意的时候，还是新年当天。那一天和兄弟几个打牌打了一下午，晚上就听说县政府已经出文件，所有公职人员禁止参加集会活动。进而，文件很快演变成新年期间，所有人禁止拜年，随意走动。

武汉的疫情已经顶破天，哥跟准嫂子本来打算回来订婚，结果被这事一闹，身边武汉回来的人的确不少，不敢接触是一回事，可订婚宴请，不叫这些人吧显薄情，叫吧，又考虑到命重要。于是哥初一一过，一家人直接回了深圳，订婚取消，今年奶奶八十大寿前一天直接结婚。

从那天起，我跟哥（另一个）即使就住在一起，门对门，也几乎没再碰头过。

疫情越来越严重那会，说不害怕是假的。那几天昼夜颠倒，头晕眼花，总感觉乏得很。想过我是不是被感染了，可等了几天，没什么结果，估摸是熬夜熬多了的后遗症，于是不再上心。

可倒运终于还是追上来了。

姥姥突然生病，胃穿孔，当天直接去了医院动手术。做完手术我跟她视频通话，医生打了麻药，告诫她不能睡，一定要保持清醒。我叫她，她半眯着眼睛，戴着口罩，一边哭，一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跟我说：“外孙长好了，外孙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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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百感交集，让妹妹说两句，姥姥也只是重复那一句，“外女长好了，外女长好了。”

表弟问我他奶奶什么时候回家，我说你给你奶奶打个电话吧，刚做完手术，他说好。

晚上在三叔家吃饭，他说姑妈家的老表，三爷病了，几个姑妈去看他，然后被那几个老表关门外不让进，说你们去老家隔离十四天再回来，否则不能进门。

三叔说完，问我，“祯旺，你咋弄呢？”

我很快反应过来，知道三叔是什么意思。因为姥姥去医院动手术，爸妈都去了。我笑了笑，对三叔说：“他们是手术室，不是发热科，没事儿。”

爸凌晨回家，提前跟我说，把钥匙塞在门下面，省的我起来开门。我说没事，可他坚持如此，没办法，让妹妹去放了钥匙。

第二天起床，看见他在厨房做饭，戴着口罩没摘下来。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靠近时，他眼神躲闪，往旁边走了走。我当时停下，装作没注意，走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一天他躲着我跟妹妹，我看见他偷偷拿温度计量体温，从外面进来时很放心的样子，心里又是不知何种感受。

我又想起三叔说的话，心里忽然想，其实都懂的。一家人，心里都是彼此。爸妈想照顾我，可我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不接受他们的关心，可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他们。我关心妹妹，从衣着冷暖到吃饭，会教训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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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他们如何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相处。

爸妈会烦我，我也会烦他们。

爸妈心疼我，我更多地关心妹妹，然后才是他们。

我心里清楚，学会照顾别人的人，不需要被照顾。

疫情还在继续。

爸每天变着样给我和妹妹做饭，妈跟舅舅在医院陪着姥姥。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喝酒，很讨厌。我喜欢大脑保持兴奋的刺激，而不是昏沉。可这几天，我总是跟他喝几杯。看到他手有意无意摸着酒杯，我就说“来，干一杯！”

死我不怕。

上大学那会，哲学老师说，想学这个，得深入思考死亡。我挺喜欢那个老师的，所以哲学书看了很多。我当时特别想说，我想过，而且想的很透彻。

可我没说。

相比理智支配人情，只让我感到阴暗冰冷，我更恐惧这苍茫天地，再感受不到一点儿令人心动的温暖。

疫情让家家闭户，也让我和他们的相处里，感受到了很少愿意去接触的阳光。

也让我忽然意识到。

哦，原来我还是个孩子。

一个倔强向前，充满迷茫，却不肯停下脚步的孩子。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不讨厌。

所以照顾你们，才如此令我心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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