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出刀

公孙山青停下脚步，看着这个今日才收下的徒弟，心里是满满的快要溢出的骄傲！

阳光虽盛，照在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映出金色的光芒来，那是希望，那是勇气，那是朝气！

老人也曾经年少，也曾经意气风发，也曾经登高望远，也曾经快意江湖，也曾经醉酒作诗，也曾经山林长啸，也曾父慈子孝，也曾兄友弟恭，只是因为不够强，一切美好尽数化为灰烬，只落得个孤家寡人，整日借酒消愁，东躲西藏，活得像只丧家犬，不，他本就是一只丧家犬，一只失魂落魄的没了家的老狗。

他庆幸自己遇到了姚长生，这少年的言语，又给了他新的希望，既然人生还未走到尽头，又为何轻言放弃？

老头收回思绪，很是欣慰道：“有志气是好事，若只是说大话，要做最强的那一个，那么天下人皆可做的。须知知行合一，说出来很简单，能不能做到可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姚长生忍不住道：“只要去做，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公孙山青呵呵一笑，“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出了城，一路上碰见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大多都身着劲装疾服，或背长枪，或挎大刀，或持宝剑，也有些拿着怪异兵器，一股脑的全涌进了寒风城。

看着行人步履匆匆，公孙山忍不住道：“寒风城，要乱喽……”

暖风阁，那群川渝来的袍哥们见师徒二人出了门，其中一人忍不住的说道，“大哥，为什么要对那师徒二人如此退让，岂不坠了我们袍哥会的威风！”

“是啊！打七哥的脸，那就是打我们袍哥会的脸！”

“不如我们悄悄跟过去……”

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刺青汉子冷笑一声，“一群蠢货！你们眼睛都是白长的，都瞎了？自己找死别拉着我！”

此时的老七，此时却没有一丝屈辱的样子，与方才那个莽撞暴怒的汉子简直判若两人。

只见老七笑吟吟道：“诸位并未与那老头交手，自然不知那糟老头子的厉害。试问在座的各位，有谁能将我震退一丈有余且面不改色？又有谁将我震退一丈有余又不伤分毫？怕是只有大哥能做到吧。”

“老七此言当真？”

“一口唾沫一个钉，字字属实，不敢欺瞒诸位。”

“真是没想到，一阵大风就能吹倒的糟老头子竟然是深藏不漏的世外高人！”

“幸亏刚才没有动手，要不然……”

“老七，据我所知你的佩刀可是你的心肝宝贝，平日里兄弟们可是连摸都摸不得的，就这么算了？”

还是笑脸的老七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毒，“我毒手唐七，又岂是好欺辱的，诸位只管放心吃喝，莫要误了正事，待会儿且看我唐七的手段！”

寒风城北，有一处悬崖峭壁，高逾百丈，崖面如刀削斧劈，甚是陡峭，有“气死猴”的别称。

师徒二人就站在这面悬崖前。

“瞧见这悬崖没？”

“瞧见了，真深啊！”

公孙山青走了过去，一脚就把姚长生踹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从崖底传来。

“别喊了，就这点儿高度，死不了！”

原来紧靠悬崖，有一平台，隐藏在树木草丛中，只比崖顶矮了一米左右，不仔细看还真是难以发现。

姚长生睁开眼睛，摸了摸脸，又掐了自己一把，“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哈哈哈……”

姚长生兴奋地走来走去，又蹦又跳。

“小心点儿，再往下可就真是悬崖了，要是真的掉下去，师父可救不了你。”

长生立刻稳住身子，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看，果然不远处便是真正的悬崖边界。

公孙山青走到崖边，“想不想下去看看？敢不敢下去看看？”

姚长生趴在崖边，探出一只脑袋，看着崖下，“是想下去瞧瞧，但是不敢，这要是掉下去了，骨头都得摔得粉碎吧。”

“想下去瞧瞧，那就下去瞧瞧！”

公孙山青拎着姚长生如同拎着一只小鸡仔，纵身跳了下去，又是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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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公孙山青身形飘忽轻灵，在悬崖峭壁间来回跳跃，中间夹杂着一声声的惨叫，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来到崖底。

吓出一身冷汗的姚长生瘫坐在地上，哑着嗓子道：“师父，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公孙山青抬头望了望头顶一线天，“你要是真的只有这点胆识，这第一关可是不太好过。”

“第一关？”长生抬起头苦着脸道：“师父，您不会是想让我从这儿爬上去吧？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地方就叫‘气死猴’，猴子爬不上去都给气死了，我能行？”

公孙山青轻轻一笑，“好徒儿，不爬又怎么知道自己爬不上去呢？”

姚长生又仔细瞧了瞧“气死猴”，撇着嘴道：“这么老高，人要是掉下来，还不得摔成一摊肉饼子！干不了，这事儿徒弟真心干不了！”

话音刚落，老头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箓，“如果再加上此物呢？此符名为神甲，贴于身上，可保你不死。如此可愿意试上一试？”

姚长生狐疑的看了看公孙山青手中的一张黄纸，“师父，您不会是骗我的吧，真把徒弟当三岁小娃娃了？这玩意儿杂货铺一文钱就能买上一摞，还保我不死？师父，事关人命，这玩笑可开不得！”

“怎么，不信为师？你且看！”

只见公孙山青嘴里念念有词，用手一指，那黄纸随风而起，在空中飘飘荡荡，晃晃悠悠的便来到姚长生身前，然后紧紧贴住。

姚长生惊得目瞪口呆，用手指了指贴在身上的符箓，“师父，这……我去！这纸会飞？这也太神了！”

公孙山青捋须不语，还真有得道高人的老神仙模样。

长生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符箓，“这玩意儿就能保我不死了？”

“当然，还有这玩意儿有名字，叫神甲符。好了，为师先走一步，就在崖顶等你了。”

说完，公孙山青提着饭食，背着刀，纵身跃向悬崖，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老头已经来到崖顶。

崖顶隐约飘下一句话来，“好徒儿，饭菜师父就帮你先拿上来了，不想饿肚子的话，手脚可要快些！”

听到饭菜两个字，空着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长生心里懊悔，为什么路上不先吃些，哪怕是一块面饼也好，自己真是个笨蛋！

又看了看崖顶，咬了咬牙，心一横，反正摔不死，上了！

悬崖陡峭，少有落脚之处，姚长生只能手脚并用，扒着一指宽的缝隙，犹如一只大号的猢狲，一点点向上蹭，好不容易爬了十多米高，浑身上下的力气全使尽了，手指被石头硌的生疼，胳膊也酸了，腿也酸了，一阵风吹过，卷起的泥沙又迷了眼睛，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啊……”

公孙山青坐在崖顶，瞧了一眼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烧鸡烤鸭牛肉，反而拿起一张大饼，就着酱腌咸菜，吃的起劲。

“面饼圆，酱菜鲜，给个神仙也不换！”

话音刚落，崖底又是一声惨叫。

公孙山青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我只说保你不死，可没说摔下去不疼！”

崖底，姚长生捂着屁股，骂声就没停过，公孙山青只当没听见。

“啊！”

“死老头！快下来！”

“我的腿折了！”

“老头！我的胳膊也折了！”

“好师父，给口饭吃吧！”

“师父！你徒弟快饿死了！”

“糟老头子你等着！等我上去饶不了你！”

“师父，我错了，我真错了！”

“啊！哎呦！”

“老不死的，小爷我不伺候了！”

“师父？师父！您没走吧？您不能扔我一个人在下面啊！”

……

公孙山青吃饱喝足，又在崖顶看了一会儿风景，打了会儿拳，抽了袋烟，睡了一小觉，算好符箓时间，这才慢慢悠悠的下了悬崖。

瞧见姚长生躺在地上，蓬散着头发，一动也不动，公孙山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淌着血，衣服也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

“别装了，你见过那个死人还会呼吸的？”

长生见这招不好使，忙起身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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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山青的大腿，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师父！呜呜……我，我好以为您不要我了呢！”

“嗯，不错，还有力气哭呢，看来我是下来早了。”

姚长生一听，这还了得，要是老头子再把自己扔在这儿，自己可就真要做个饿死鬼了！

“师父，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骂您，您不是糟老头子，您是好老头，您也不是老不死的，您是老早死的，啊不是，您是老死的，也不是，您，您福如东海，您寿比南山！”

“行了，别贫了！”

公孙山青拎起姚长生上了悬崖。

到了崖顶，姚长生看到未动的烧鸡烤鸭牛肉，口水都流了出来，直接扑了过去，期间还不忘拍马屁，“师父您真好，把好吃的都留给了徒弟。”

“不想死，就别碰，别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姚长生刚刚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空中，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仔细想想，好好看看，动动脑子，再决定吃什么，提醒你一句，这里面有东西是下了毒的。”

姚长生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响，他恨不得马上大快朵颐，哪怕是被毒死，也不愿意被饿死。可心底总有一丝理性告诉他，不要冲动，仔细想想，师父总不会真看自己饿死在这儿的。

姚长生闻着肉香，整个人都快把持不住了，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肉香？刚刚师父在悬崖下，身上可没有肉香，而是一股子老酱咸菜疙瘩味，嘿嘿，糟老头子，这次你可失算了，想不到小爷还有一只无比灵敏的狗鼻子吧。

姚长生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抓起咸菜疙瘩，吃的那叫一个生猛，一眨眼的功夫，三个馒头一张面饼就下了肚。

此时的他已经笃定，自己猜对了！要不然这老头会不管自己？

公孙山青很高兴，“还行，这么快就发现了猫腻，没有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失去理智，也算不枉今日这一遭。”

长生摸着溜圆的肚皮，咕嘟咕嘟的又灌了几口山泉水，惬意的靠在树旁，人生幸福莫过于饥时饱餐，忙里偷闲。

“吃饱喝足了，说说吧，怎么发现的？”

“嗝，那还不简单，师父您自己闻闻，您身上是不是一股子老酱咸菜疙瘩味，您徒弟我的鼻子可是号称赛狗子！”

公孙山青一愣，没想到是在这里出了岔子，也算是歪打正着。

“那你再猜一猜，这些饭菜里面，是谁下的毒？”

“还用猜吗，这里就师父您一个人，当然是师……”

姚长生忙捂住自己嘴巴，差一点把师父俩字说了出来。

不可能是老头子，若是这么简单，哪里还需要我猜上一猜。

姚长生陷入沉思，不是老头，会是谁呢？

来时路上，所有碰见的人迅速在姚长生脑海里一一划过，一个身影跳了出来，正是袍哥老七！

脾气暴躁，冲动易怒，大大咧咧，不顾后果的人又怎么会把打开的肉食再仔仔细细的包裹好呢？甚至比店家小二包裹的都要仔细，这也太过了吧！

姚长生有些愤怒道：“是老七？”

公孙山青满不在乎道：“嗯，还不算是真傻。”

姚长生几乎要出离愤怒了，“他们怎么敢！一点口角就要置人于死地，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公孙山青倒是看得开，“世间万物，为何不能有这种人？杀伐果断，斩草除根，这种人甚至更适合江湖。”

姚长生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师父，这个世道不该是这样！”

公孙山青叹息道：“不该是这样，又该是那样呢？”

姚长生站起身来，立于崖边，山风吹动发梢，带来些许飘逸出尘的味道。

“师父，尽管我现在不知道这世间应该是怎样的，但是我知道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有朝一日，我定会斩下他们头颅！”

老人看着立于崖边的姚长生，心有慰藉，幼虎虽小，已露峥嵘！

此时，远处似乎有人影晃动，公孙山青忙把长生拉住，俯身藏好。又瞧了瞧未食用的饭菜，打开扔掉一部分，做出师徒二人吃了饭菜中毒后掉落悬崖的假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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