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墨剑华录

师兄弟一行回到住舍来。

柳月亭来到之前那个有山水园林的庭院内，然后走入左侧的月洞门，便又来到了一处小庭院。

“程师兄，你在吗？”柳月亭再次敲响了门。

此时屋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类似快速翻动书页的声音，随后一个男子的声音隔门传了出来：“是柳师弟啊，有什么事吗？”

柳月亭顿了顿，对着门道：“程师兄，是师姐叫你吃饭了！”

那声音道：“知道了，我马上就过来！”

柳月亭闻言后便转身举步而行。

柴屋对面的大堂之内，青石板砖铺就的地面上，进门数步之处，横放着一张十分宽大的桌子，有椅子列于两旁，乍数之下，竟不下数十条。

越过了这桌子，更靠内的地面上，六根巨大的柱子成两排并列，两边各有一条织有太极图案的青蓝色布幔相连其间，又分别在中间和两头垂下。

柱阵尽头是一尊神像，有淡淡的青烟从下面的香台上升起。透过青烟看过去，神像有些模糊不清。

神像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书着两个字－－“慎独”。

此时郭守田和柳月亭二人正在桌子最右侧的两个位置上相对而坐，金燕正站在对面柴房的门下看向这边。

不一会儿，一个两手捧着书的人步入了这院子里来，随后又径直走向大堂，全程视线始终落在手掌间的七寸光景上面。

那人进入了大堂后，就落座在了两人中间的侧面位置上。对面的金燕看到这人出来后，随即便回身去端动着碗盘。

“二位早啊。”那书生模样的人兀自目不斜视，道。

柳月亭“嗯”了一声，道：“程师兄早！”

此人便是蕴秀峰上排行第五的程银了，不过别看他行为举止看似木讷，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到今天为止，师父袁迎舟已经闭关半个月了，虽然修道中人闭关修炼，实属再寻常不过，一次就闭关好几年的情况也未少见，但师父这闭关却有所不同。原本之前都是短则三五天、长则七八天便回，但像这次这种持续了半个月的情况，却也是千载难逢……不，前所未有的了。

天墨门门规甚严，弟子如若外出，则须当征得师长首肯。本来大家平日里在严师督促之下，都很规矩乖巧，如今师父突然不在，就如同那被绳子箍住的木桶，一旦绳子松懈，便渐渐漏出水来。

所以对于蕴秀峰上的弟子们来说，师父闭关的日子大概就等于是狂欢的日子吧。

勤奋一些的如大师兄郭守田，自励一些的如四师姐金燕，等等的一些人，这种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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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做到坚持自我。

至于其他人，

二师兄何有年下山好几天未归了，据说是去钓鱼了；

三师兄周斛伙同了落仞峰的奚常，以及参合峰的罗焕一起下棋去了；

五师兄程银，本来平日里就时常埋在书堆里，最近更是废寝忘食了；

六师兄范盈同，和二师兄一样，也好几天未归了，据大师兄说，是去镜州城里喝酒了。

大堂内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桌边的师兄弟三人正言谈甚欢。

神像前，香台上升起的青烟越发弥漫，映得上方牌匾上的字也模糊了起来。

“哈哈哈，你们久等了吧！”一串欢快的笑声中，一道俏丽的人影闪入大堂里来，却是金燕端着她的盘子进来了。

紧接着她又来回了几趟，才终于摆放完成。

桌上两盆豆腐，一大盘青菜。看来今天的早餐便是十分简单的青菜豆腐了。

柳月亭夹起了一块豆腐放入嘴里，然后就尝到有一面是硬的，好像还有糊味，不过他却丝毫未动声色。

作为蕴秀峰上唯一的女弟子，一直以来金燕都十分主动地包揽了帮师兄弟们做饭的任务。

“山间清修已经够辛苦的了，不能让师兄师弟们再为饮食操劳了才是。”她时常这样想着。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比较生疏的关系，她的厨艺是有点美中不足，但她就经常虚心听取大家的意见，从而不断地获得了提高。

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突然就变得骄横了起来，经常对师兄弟们的一些关于烹饪的友好建议嗤之以鼻，甚至抓狂动粗。

“师姐的菜可以吃，但是绝对不能发表任何意见！”这早已成为了如今蕴秀峰上的一道隐形禁忌。

如果吃下了东西，又非要说点什么的话，据说可能就会有一些非常可怕的后果。

落座在大师兄右首，金燕看着筷子舞动的师兄弟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大概是早起练功太累了的关系吧，大师兄似乎对眼前的豆腐情有独钟，正在飞快地吞噬着。

“师姐今天怎么会想到做豆腐呢？”柳月亭首先开口，问道。

郭守田嘴里含着东西：“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这里不是有现成的石磨吗，豆腐还不是随时想吃就吃啊。”

“之前是经常吃了啊，不过，”柳月亭咽下了一口饭，想了想，续道，“好像没有早上吃过。”

众人闻言一呆，随即唰地一下一起转头往门外望去，只见院中一隅，一座石磨正在兀自滴水。

“师姐你……”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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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边说着回过头来，十分惊讶地道，“今天到底几时起来的啊！”

“大概寅时吧，”金燕面有得色，随后莞尔一笑，续道，“我是看大家最近的生活都很凌乱，所以就想着早饭吃好点准没错嘛。”

众人面面相觑，惊诧不已，内心不禁生出了钦佩之情来。都在想，虽然这饭菜味道不佳，不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别光吃豆腐了啊，来试试我炒的青菜吧！”金燕大方地发出了邀请，然后向众人依次看去。

只见郭守田首先急道：“啊，我早上练功消耗有点大，我觉得我应该多吃点豆腐！”说完便伸了筷子去夹豆腐。

而边侧的程银干脆就左手拿起书挡住了脸，俨然正在十分认真地阅读之中，同时顺便吃点饭，真是用功异常。

“月亭，”金燕柔声呼唤了一声，然后笑吟吟地道，“你尝尝吧，毕竟等一下你还要去多采一点回来呢！”

柳月亭一想到这破事，就十分绝望无助一般，一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

只见他魂不守舍般地夹了一条长长的青菜叶，咬了一截在嘴里咀嚼着，然后筷子停在了碗中，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大师兄正在不断地使眼色。

“味道怎么样啊？”一旁的金燕喜形于色，问道。

“嗯，盐味还可以，就是好像有点……”柳月亭仍浑然不觉，仔细品味了一番，才慢慢续道，“……苦涩。”

言罢，柳月亭将嘴里的食物咽入了肚中，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正在不断挤眉弄眼的大师兄，他朝着师兄的眼色看去，然后就看到旁边程师兄的碗边好像放着几条青幽幽的事物。

柳月亭又回头向自己的碗中看去，正赫然躺着半条青虫的尸体，一刹那间痛苦地变成了苦瓜脸。

“月亭，你怎么了？”金燕看到师弟的脸色好像有点奇怪，皱眉着关切地问道。

知道内情的郭守田眼看师弟此刻似乎无法言语，于是咳咳了两声，然后十分小心又委婉地道：“额……金燕啊，你这碗菜里好像有点什么东西啊。”

金燕眼波流转，向那盘青菜看去，终于发现了这点猫腻。

“哎呀~这都怪六师弟采摘的时候没有注意辨别啊~”金燕突然扭捏着娇滴滴地道。

郭守田一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窒了窒，大声道：“不是，这菜你下锅前到底洗过了没有啊？”

“当时我很忙，就忘了啊~”金燕仿佛变成了一个纯真而无辜的小女孩，让人不忍苛责。

“那你做的时候也不看一眼吗？”郭守田语气缓和，几乎央求般地问道。

“当时天太黑，我没有注意啊~”

郭守田遂哑口无言，柳月亭亦无语凝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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