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下山去
午饭过后剧务拿着大喇叭在剧组里吆喝。
“大家准备了啊。”
一批一批的男演员们被套上了各色的古装戏服。
这是一场群戏。
一边是穿着各色门派服装的群演，他们是随着裴然反上正阳门讨回公道的正派，此时裴静峰做下的邪恶往事被尽数揭露，裴静峰和正阳门的威名荡然无存。
另外一边是正阳门的一众师兄弟们。
这场架就是要打的天昏地暗，众人惨死，血流成河的效果。
大家都在带护膝护腕之类的防护，因为打斗激烈，磕碰在所难免。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保护好自己才是第一位的，刀剑可不长眼。
然后他们在身上各个地方都绑了血袋，胸口手腕，到时候只要刀锋碰到，那血袋就滋哒哒的往外喷血。
还有一些嘴角已经被画上了斑驳的血迹，正阳门此时已经经过了数轮的拼杀，气数将尽。
导演也不是故意要把人分成大陆和香港两派的，只是他觉得香港这边请来的团队肯定是更加厉害的，毕竟香港武打电影电视有着前面几十年的辉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的相关产业也应该还存留着当年的气概。
正阳门是一个被打的落花流水的状态，那厉害的高手自然得站在裴然那一边，所以就让这群香港打星们演了上山讨伐的正道，让自己的大陆龙套们演的正阳门师兄弟。
龙家班的替身演员也在其中。
这种群戏，人越多越好，可以拉上的人全拉了上去。
正阳门的师兄弟们嘻嘻哈哈的推搡打闹，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一批香港武师们已经盯上了他们。
这两天大家磨合下来，竟隐隐有了同门齐心的感觉，有了默契。
大家拿着刀剑玩笑比划。
一辆医疗车就停在边上，随时准备喊停救人，这是一场风险系数很高的戏，大家一点也不敢马虎。
“好，来，准备了！”
“第二场，开始!”
裴然一身劲装巍然立于众人之首，路嫣然站在他的右后方，两个人都是同等的意气风发。
他一挥剑气，朝着正阳山门看去，朗声说道，“今日就让我来终结正阳门的罪恶，让我们替众多武林英魂们讨回这笔血债。英魂在上，我裴然愿意点燃自身，做那星星火种，引来这场烧尽世间万恶的大火！”
“弟兄们，杀！”
“杀！！”
众人喊声震天，冲上正阳山。
正阳门这边，大家聚在一个暗室里，互相搀扶着勉强站立，露出虚弱的疲态。
嘴角带血身上带伤。
身上伤虽重，却不及他们的心伤。
人人喊打的裴老魔和他们崇敬的师尊是一个人？
他们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大师兄，”十三师弟跛着脚上前来，“别人都说我们是邪魔歪道，我们真的是吗？”
九师弟曲着腿靠坐在岩壁上，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匪人血洗山脚村落，我持师尊教诲，孤身一人斩尽龙虎山十八匪，我们是吗？”
三师弟撕下衣袍张嘴咬住一头，缠上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洛河水患，万顷良田被淹，饥不果腹，民不聊生，我持师尊戒训，带着万两黄金下山散粮赈灾，我们是吗？”
四师弟摸了摸自己已经看不清的右眼，看着手上的斑斑血迹，笑了起来，“县主好色，当街打死老父，强抢民女，我持师尊一怒，万里飞剑斩他狗头，我们是吗？”
六师弟脸上一道可怖的疤痕正汩汩流血，血水流进他嘴里，他呛了一声也哈哈大笑了起来，“州官贪财，刮尽民脂民膏，我持师尊高教，夜袭州府，盗他满屋黄金送进千万家。我们是吗？”
十三师弟再也忍不住了，他眼含血泪扑通一声跪在大师兄脚下，高声怒喊道。
“大师兄，你说，我们是吗？！”
苏灿背对着他们，身形晃了晃。
六师弟撇过脸去，陷入山洞的阴影中，喃喃自问，“什么是邪魔？什么又是正道？”
九师弟一拳锤在岩壁上，“苍生？苍生是什么？你给他点好处，他就把你捧到天上。你稍有不对或是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他就能立马转头把你踩在地上，全然不顾那么多年的恩惠，这些年我们正阳做的善事还少吗？”
“万民口诛笔伐之时，可曾有人想起过我们的一点好？！”
三师弟疲惫的闭上眼睛，“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世间一个个都是趋利避害之辈，哪有一点信义可言？”
十三师弟紧紧拽住苏灿的衣袍，就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师，师兄，我们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恪守本心数十年。”
“如今不管前尘往事真相如何，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这20年我们正阳门为天下做的够对得起他们了！”
“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他嘶吼道，“师兄，我不懂啊！！”
泪洒当场。
众人都以手遮面，压抑的抽泣声响起。
“你们走吧。”
大师兄缓缓开口，嗓音清冷如金玉落地。
“或许师尊所做的那些事情，确实对不起正道二字。”
“但你们对得起。”
“你们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男儿本色四个字。”
众人直起身来，面面相觑，“师兄，你在说什么？”
苏灿紧闭双眼背对着他们，“我说，你们都放下吧。”
“下山去，隐姓埋名，此后不要再提正阳门。娶个老婆……”
“师兄！”
“过自己的小日子……”
“大师兄！”
“做个普通人，从此不要再过问江湖恩怨。”
“大师兄，你，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众人猛然发现自己筋骨无力，再不能挪动分毫。
他们目光悲切，咬着牙，血泪崩洒，趴在地上朝着大师兄伸出手去。
“不要啊，大师兄……”
苏灿缓缓转过身，一道霞光从他身后刺了过来，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软骨散，三炷香后，效力会自行散去。”
“到了那时，一切都已结束了。”
他抬腿迈出密室，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忘了这一切吧，去做个普通人。”
咚。
石门彻底合上。
密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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