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之外

余真最终还是没找到开锁公司，虽然墙上各种开锁电话印的到处都是，可真想找一家实体门头店还真的有难度。于是他摆脱苏峻下午偷偷把手机带过来，等到下午饭点他请个假，回去用苏峻的手机解决一下。这大概就是一个丢三落四的高中生独自生活难免会遇到的窘境吧。

他在学校食堂吃过饭后趴在课桌上，想小睡一会儿。但可能是他昨天晚上确实没有休息好，他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下午上学的时间。在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叫他起来待会去把垃圾桶倒一下，他应了一声，没有立刻起身，又继续伏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

终于等他觉得自己基本清醒了，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扫视了下教室，发现时间其实还早，同学只来了三分之一左右。他晃晃悠悠地走向后排放着垃圾桶的角落，却发现垃圾桶里根本没有多少垃圾，就好像已经被人清空过一遍一样。

“哟？是谁这么好心？”余真新奇地想。而就这时苏峻、秦凯和苗鑫纯三人正好走了进来，看见余真，几人分别打了声招呼。这时秦凯顺口问了一句：“刚刚我们在下面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我们啊？”

余真闻言满脸疑惑：“啊？你们看错人了吧？我刚刚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来着，根本没去倒垃圾啊？”

“哦哦，那可能是我们看错了吧。”

秦凯无意的询问却在余真心底留下了疑惑的种子，他看着像是被清空了一次的垃圾桶，打了一个寒颤。从昨晚到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有符合常理的解释，可同样也有不合常理的解释，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其中有超自然因素影响，同样意味着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卷入到诡异之中。从昨晚到现在，每一处看似正常的细节积攒起来，不停地向余真施加心理暗示，让他感觉如临深渊。

不过万幸的是即使这其中有超自然因素存在，它们也并没有对自己表现恶意，反倒是对自己“照顾有加”。“起码就目前来看我还没有什么危险。”余真这样告诉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将不安的感觉抛于脑后。他端起垃圾桶，不管里面的垃圾只有很少一点，他还是想去倒一次。

余真倒完垃圾刚进教室，一个同学就告诉他班主任让他去办公室一趟，好像有事要跟他说。

余真来到数学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在得到许可后推门而入。办公室里有两三个老师，王财兴正在和他对面的女老师谈笑：“……今天早上我在校门口捡到了二十二块钱你敢信，一张二十的两张一块的，我第一遇到这样丢钱的。”

“可能是学生丢的吧，你没有等等看有没有学生过去找？”

“咳咳，当然，我当然等了，等到上早自习了都没等到有人回来找，那我就只能收下了嘿嘿……诶，余真来了啊，来来来，找你来主要是和你聊聊这个，心理方面的问题。”

余真局促地走了过去，心中对此暗骂不已——他料到把自己的情况如实上报之后会被叫走谈话，但他实在没想到王财兴竟然能干出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自己料这方面问题的事。坐在王财兴对面的女老师武凤华对此也感觉有些尴尬，出声提醒道：“王老师，你们要不要去隔壁咱课题组的会议室聊？你要是在这里聊这种事，学生会不会有点放不开啊？”

“没事没事，就聊聊天，怎么会放不开啊？”王财兴打了个哈哈，转头就和余真谈了起来，无非就是“自己生活习惯吗”、“有没有什么需要老师帮助的事情”之类的问题。余真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不停地敷衍着他。

谈话结束后，王财兴，伸手想要拍拍余真的胳膊表示鼓励，同时漫不经心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父母现在还在外地吧？最近应该都不在家吧？你一个人生活可要注意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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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们最近确……”余真本想着继续敷衍，但就在话说了一半的时候，他的后脑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让他打了一个激灵。从昨晚到现在余真的经历让他自己一直心怀不安，此时的他正处在一个非常敏感的状态，此时这一阵轻微的刺激就仿佛是某种提醒，让他下意识地撒了个谎：“他们今天就会回来，晚上还说要给我送饭来着。”

王财兴停住了就要拍在余真胳膊上的手，突然愣了一下，接着他盯着余真的眼睛问：“是吗？可是你调查问卷上并不是这么写的啊。”

余真和王财兴的眼睛进行对视，不是为什么，这让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心中的不安感逐渐滋生。他硬着头皮说：“我不是写的‘近期在外出差吗’，他们今天回来只是回家休息一下，过不了两三天就得继续回去工作……这不相当于一直在外嘛，嘿嘿。”余真讪笑两声，借此来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局促。

王财兴盯着余真的眼睛看了一会，换换将抬起的手放下，稍微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行吧，那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你先回去吧，把苏峻叫过来。”

余真点头应和，稍显僵硬地转身走出办公室。在关门的时候他听到武凤华问王财兴：“王老师，你这是做了什么调查啊？怎么突然开始关心学生的心理问题了呀？”

“哎呀，这不是最近我看了很多那种学生心理出问题的新闻吗，我就自己做了个问卷，摸一下我们班同学的情况，顺带着给我教的那几个班也弄了一下。”

“王老师真关心同学啊。”

余真关门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在感觉到王财兴有再次将目光转移过来的趋势的时候他急忙将门关死。他现在心中的疑惑快要郁结成实质了——王财兴在班级里告诉大家的是摸排心理情况是“上面的意思”，可是和同办公室的老师谈起来却又变成了这是他自发想做的事。并且如果他的说辞成立，那么他应当是对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十分上心的，可这次处处都透露这“敷衍”二字的谈话让余真实在看不出他上心在哪里。他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为什么在学生心理调查问卷上要特别统计近期家长值班、出差的安排？为什么自己撒谎说自己父母会在今天回家的时候他的态度有明显的变化……

余真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或者已经疯掉了。他没有办法不去在脑子里反复思考这谜团，而在思考的过程中他又止不住地去回想昨天晚上与今天早晨发生的一切。他感觉自己能够体会到忧天的杞人的感受了，他此刻就仿佛是在惧怕着某种似乎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在别人看来很可笑的恐惧，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无法回避的心理阴影。

“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余真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努力让自己从对种种不合理的恐惧中挣脱出来。他满心忧虑地来到教室，刚才的谈话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教室里的人也刚来了一半左右。余真找到苏峻，突然他的脑海中又冒出了一个想法：“现在又没上课，人也没有到齐，班主任是怎么知道苏峻来了的……等等等等，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

余真用力地摇晃自己的头，他真的感觉再这样下去他会疯掉。这时他有些怨恨自己的父母了，如果他们在自己身边，让自己有可以寻求依靠的人，他大概不会像现在一样疑神疑鬼吧？

苏峻见余真站在自己面前一个劲地摇头，疑惑地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余真回过神来，说：“啊，没事，刚刚睡得不太好，头有点疼。那什么，班主任让你过去找他。”

“嗯？他有什么事吗？”苏峻疑惑地问道。

余真说：“和早晨的心里调查问卷有关吧。你父母最近是不是也出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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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峻摇了摇头：“没有啊，他们就是会偶尔上夜班而已。”余真听到后就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苏峻准备起身离开教室，这时余真突然想起来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出声叫住了他：“诶你等等，你待会去的时候顺便问问他第一节课上课要干什么。”

苏峻闻言回头，点了点头，说了句“ok”。

看着苏峻快要走出教室门，余真纠结了一下，但还是又一次出声叫住了他。苏峻皱着眉头回过头：“又怎么了？”

余真面色有些凝重地走上前来，小声地跟他说了声：“小心点。”

苏峻见此面露疑惑，他认真想想最近他们并没有做什么会被叫去谈话的事，就算是前几天在自习课上扔纸飞机飞到窗户外边正好掉到了年级主任头上这件事，他们也已经被训斥过了，检讨也都交过了。但看着余真严肃的表情，他心里也没来由地一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余真目送苏峻走向办公室，心中仍然忐忑不安。而就当他转身想要走进班里时，他看见了一个人影走进了厕所里。他瞪大了眼睛，剧烈的惊恐让他差点跳起来——因为那背影与他竟然有九分相像！

巨大的恐惧下，余真并没有逃跑，相反，在这种为了让人们趋利避害的情绪的作用下，他反而拔腿朝厕所追去。余真的确心怀恐惧，可除恐惧之外，从昨晚开始一直担惊受怕的他此时心中竟然还有着一丝愤怒。他说不清他到底是对什么感到愤怒，可能是对被惊吓的愤怒，也可能是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种种经历让他产生了一种被操控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让他愤怒。总之，在这愤怒的驱使下，即使他害怕前方有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事物在等着他，他也想去亲手揭露一切的真相——如果那个背影只是和他相像，那么一切平安无事，说明下午真的是秦凯他们看错人了，而这可以给余真极大的安慰，极大地消除他的不安；若真的是某种神秘的事物，那他也想亲眼见证，如果这会让他受伤，他也想做个明白鬼。而如果有可能，踹上那东西两脚，以泄其戏耍自己之恨就再好不过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是如此。

余真追入男厕，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接着他转头看向一旁关着门的蹲坑，发现在最靠近里面的那一件，门板有轻微的晃动。

说是心怀愤怒，想要泄愤，可真到了可能直面未知的时候，余真感觉自己的小腿止不住地发抖。他悄悄挪到那个隔间门口，提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不发抖、正常地拉开隔间门——

里面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一个和自己长相相同的“人”诡异地对着自己笑，也没有一个和自己背影相似的同学一边上厕所一边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余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放松地呼了口气，随便扫视了几下隔间。而这一扫视，他在隔间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张空白的请假条。

假条上盖好了印章，时间也已经填好，是今天下午到明天上午，请假半天，可请假人的那一栏却空白未填。莲城一中的请假条不需要班主任签字，而是由班主任审批之后发放统一打印的假条后，让请假的学生带着去年级主任办公室盖章，然后学生就可以凭此假条在上课期间出校门。

余真将假条捡起，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都填写请假人信息，年级主任却仍然给盖章通过，这种假条就仿佛电影小说里富豪们拿出的签好字的空白支票，属于无上宝物。他想了想，将假条揣进了兜里——虽然填好了时间，但稍加改动并非难事。至于原本要请假的同学，再去要一张不就好了。

余真心情变好了一点，原本的不安被冲淡了少许。拿上假条，转身走出厕所，身后的隔间门在“吱吱呀呀”的声音里慢慢地关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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