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夜曲

第二百二十一章:群体癔症

片刻之后，伴随着斯特林家族独有的白色独角兽之哼鸣声，辛西娅大小姐以慈善募捐的名义，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拉里亚最大的地下秘密结社门口。

如果不是辛西娅的提醒，郅牧绝对想不到，这座金碧辉煌的蒸汽教堂，居然是这么一个“藏污纳垢”之所……

想来也是，所谓的蒸汽教会，也不过是安格斯人民自娱自乐的本土信仰罢了，既没有魔法侧的真神庇佑，也没有科技侧的智械守护。只是一种相对纯粹的、为信徒寻求心灵慰藉的世俗机关。如此一来，蒸汽教会被渗透的事实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与地球上传统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这座教堂的主体似乎是一艘蒸汽飞艇的残骸，据说是在抗击智械侵袭的年代里，于一次守卫拉里亚城的战役中坠毁。勤劳的萨伏亚人民没有放弃这架曾经的钢铁巨兽，于是就在蒸汽飞船的残骸上修建了这座宏辉的宗教建筑。此时恰好是中午十二点，无数巨大金属齿轮发出咔哒咔哒的韵律声，朝向远处的残缺炮口，连续喷涌出十二道滚烫的白色水雾，向所有步入蒸汽朋克时代的公民们，宣布正午时分的到来。

教堂中的人很少，毕竟眼下正值饭点，只有一些挂着微型齿轮的神职人员正在打扫地板——他们似乎是根据身上悬挂的蒸汽零件来象征着相应的神职地位。

在郅牧看来，整座教堂当中都充斥着类似风格的产物，就连神父给祈祷着念诵祝福的时候，用的都不是圣水，而是直接从某个低功率的内燃机中将一股白色的水蒸气喷到受祝福者的身上。

至于整个教堂中最亮眼的东西，应该就是一颗来自于大厅穹顶之下的橙黄色宝石了。

据说，那颗宝石是当时教堂主体的前身——那艘蒸汽飞艇的船长所佩戴的饰品，于传说中具有保存心智，抵御地虫和铁鸟的精神冲击……的能力？

郅牧对此是持相信态度的。事实上，不要以为智械一族就没有办法影响人类的心智了，比起旧日的精神污染来说，智械帝国也完全可以通过磁场、脑电波或化学药剂的辅助，对人类一族造成类似的效果。

因此，郅牧是相信这个传说的，而这也就代表着……自己得找个机会把那颗宝石拿到手。

这时，穿着黄铜导热管的主教阁下，听闻公爵府的客人来到，早已恭敬的等待在了门口。

辛西娅先是带着郅牧来到教堂的另一头，也就是飞艇尾部的位置。那里是一台后期改装过的大型内燃机。说来别人可能不信，在这个世界朝拜蒸汽之神的方式，其实只需要往内燃机里丢煤矿或者木炭就好。

多余的蒸汽会随着黄铜管道涌向教堂后方的福利院，一点都不会浪费。

郅牧个人认为，这种祈祷的形式要比单纯的上香和供奉祭品都更加有用。

“不愧是蒸汽时代啊，就连细节处都在追求效率……”当然，这也跟蒸汽机的运行原理有关，www.youxs.org，也就没有能够保存电力的蓄电池。蒸汽机所产生的能源无法被储存，只能趁着内燃机还在运行时就尽快消耗掉。因此，也就让萨伏亚王国的人们养成了尽可能高效生活的习惯。

“一切为了效率，一切为了蒸汽。”伴随着辛西娅的念颂声，她微微抬手，赶车的男仆适时递上一袋黄澄澄的国王金币。老主教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过年一般的灿烂表情，笑呵呵的把郅牧等人迎接进了待客的偏厅中。

等到众人都离去后，辛西娅轻车熟路的转动书柜上的一件齿轮雕塑，伴随着阵阵嗡鸣声，一条通往地下深处的楼梯逐渐浮现。

阴冷、深沉的狭长洞穴内，通道的四周遍布奇形怪状的文字和咒印，伴随着时不时落下的不明液体，竟给人一种寒毛耸立的不适感。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这种越来越靠近的压迫感，跟在克托尼亚面前时的症状几乎相同。

“早在数百年前，拉里亚还尚未存在的日子里。这里曾经是一片富足的铜矿。”辛西娅早已换上厚厚的黑色斗蓬和兜帽，遮掩住了原本靓丽的外表。她一边在前方引路，一边热情的为郅牧介绍道。“直到第一个幸运儿被吾主眷顾，那是一座记录着吾主形态的神秘雕塑。尽管一开始被矿工们随手扔到了一边，但他们很快便了解到了吾主的伟大之处。”

“没过多久，熊熊的火种便开始燃烧，信仰在暗地里逐渐壮大，最终，我们成长为了任何王国都不可忽视的存在。而伟大的旧日支配者依旧将这里作为昭示神启的圣地，通过地底深处的雕像和祭坛向我们传达旨意！”

“祂向所有信徒宣告过某个伟大的预言，那就是您，尊敬的使徒阁下。您驾驶着洁白的血肉方舟向我们驶来，立志要将吾主的威能传播到整片大陆！”

郅牧听后不禁汗颜，自己居然被安排了那么一个崇高无比的名头。而且吧，那位旧日大佬提前通知了所有人，但就是没有通知他这个当事人……

“尊敬的使徒阁下，您看，这里就是地底了。”辛西娅将石头摆放成错乱的几何图形，在数位黑袍人的簇拥下，打开了一扇带有漆黑棱角的大门。显然，黑袍人等待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他们早早的聚拢在这里，与辛西娅共同欢迎自己的到来。

郅牧注意到，那扇大门显得古朴而富有质感，一点都不像是这个世界的造物。

不过，这还不是全部，当这扇大门敞开时，郅牧在门缝内部所看到的景象，才真正让他大吃一惊——

“您看，被吓了一跳吧？”辛西娅调皮的娇笑道，“事前没有告诉您，其实，这里早就不是只有一座雕像那么简单了。随着越来越多的旧日遗迹被发现，我们已经在这片世外之地修建了完备的秘密基地。您看，这边是供信徒们交易交换信息和物件的地下市场，而那边是用于向吾主祈祷的黑屋。每到鸢尾花开放的季节，这里还会举办祈福伟大存在的祭祀仪式。”

在辛西娅的描绘下，一个富有蓬勃生机的地下世界，正逐渐展露于郅牧眼前。

然而，郅牧此刻却一脸紧张的绷住身体，缓缓扫视着四周。

“啊，您看，那就是我们先行者，瘟疫主教阁下。”辛西娅对着某个方向行了一个优雅的贵族礼，在他们的文化中，其含义是指后辈对前辈的敬意。而辛西娅周围的黑袍人，也在以相同的礼节向主教躬身。

“主教大人，我身后所站立的，就是预言中的使徒阁下，他叫……噢，真是失礼，我还一直都没有询问您的名字呢？”

“……你可以叫我约翰。”郅牧正用灰白浑浊的眼睛狠狠盯着所谓“瘟疫主教”站立的地方，似乎如临大敌。

“好的，尊敬的约翰阁下，我想，主教大人可能需要问您一些事情，我们去石柱旁的黑屋落座吧。”说罢，辛西娅就要领着郅牧离开。

“不，等一下……”郅牧却突然拉住了辛西娅的袖子，然后说出了令在场黑袍人都寒意直冒的话语:

“辛西娅小姐，你说的瘟疫主教，还有地下集市，他们都在哪里？”

“什么？您这是什么意思？”辛西娅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看到你所说的场景。”郅牧再次扫视四周，除了一个偌大且荒凉的天然地下溶洞之外，也就只有洞穴中央的一座飞船废墟算是“人造物品”了。所以他一开始的惊讶，其实并不是像辛西娅所说的那样，看到了繁荣澎湃的旧日力量，而是因为那艘半截埋在岩石堆里面的高科技飞船。

其余的，什么地下集市，什么祈祷黑屋，还有所谓的瘟疫主教，郅牧全部都没有看到！

他所见的，只有一个荒凉的洞穴，和以辛西娅为首的几个黑袍人，仅此而已。

“……您这是怎么了？哦，主教阁下，使徒大人绝对不是故意冲撞您的……”辛西娅疑惑的嘟囔了两句，随即又把视线转到另一个空无一人的方向。

“主教大人，我想使徒阁下可能有些身体不适……他绝对不是骗子！要不然……我先带他到黑屋中休息一会儿吧。”辛西娅一会跳到左边，一会儿转向右边，似乎在向一些人焦急的解释着什么。

郅牧就这样默默注视着辛西娅的诡异行为，宛若在观看一出自导自演的舞台剧。

“是针对我的陷阱吗？还是用了什么可以隐形的法术之类的？”然而，迄今为止，他并没有在这个世界中发现任何所谓的超凡力量，人类唯二能够获得的力量源泉，就只有智械的科技和旧日的污染而已。

“可也不像是装的……”郅牧按照辛西娅所提供的位置，尝试触碰那些被描绘出来的石柱和旧日遗迹。“嗯……也不是使用了障眼法或隐形术，因为我确实摸不到她所说的那些东西。”

“被施加了某种认知障碍吗？还是群体癔症？”因为郅牧发现，那些黑袍人似乎也有着同样的问题，他们居然能够很自然的对着空气侃侃而谈，就像是真的在跟什么人说话似的。郅牧说的认知障碍，是一种认知障碍症是因大脑神经细胞病变而引致大脑功能衰退的疾病，罹患认知障碍的人，基本处于老年痴呆的早期阶段，它们往往会把黑的当成白的，就连记忆、逻辑思考的能力也全然都混淆了。

而所谓群体癔症，其实是一种很奇特的精神疾病，指的是由于某种精神紧张的相关因素，导致在许多人之间相互影响而引起的一种心理或精神障碍。

举个例子吧，在郅牧的家乡，曾经发生过一起小学学生集体食物中毒的案例。大多数学生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头晕、四肢无力、腹痛、视力不清等症状。而在出现这种症状前，学生们声称自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农药味。在当地的医院治疗几天后，有11名学生被带到大城市进行治疗，最终才病愈回校。可令人惊讶的是，这所学校没有集体食堂，学生们也没有在同一水源地饮水，周边334家农户也没有发现违规使用农药情况。在经历了漫长的调查后，专家只得给出了“群体心因性反应”的解答。

简单来说，这玩意儿就跟中邪了差不多，是一种带有强烈心理暗示的群体行为。但这种症状会同时发生在很多人身上，因此显得会有些诡异。

“使徒阁下，您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呢？”辛西娅看上去有些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谦和有礼的使徒阁下，居然连看都没有看他们的大主教一眼。

“我……想先去看看雕塑的情况。”郅牧沉声说道。

“啊，也好。我肯定是忽略了您的感受，您从遥远的星空飞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向吾主汇报吧。”辛西娅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答复，她向大主教告罪一声，带着郅牧来到了那座神秘雕像所处的位置。

“您慢点，这里的人比较多。呼，终于走到了。”看上去，辛西娅像是带着郅牧弯弯绕绕的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空旷的洞穴中磨蹭了几十米远的距离而已。

至于那个所谓可以沟通旧日的神秘雕像，只见辛西娅抬手一指，指向了那艘银白色的飞船残骸。

“大主教有命，我等不得轻易靠近雕像的所在，请恕我无法陪同您前往了。”辛西娅默默退出了飞船附近，又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洞穴中转悠起来，有时似乎貌似在跟下属委派任务，有时又似乎是在跟同僚打招呼……

“呼……希望不是我疯了。”郅牧深吸一口气，没有过多犹豫，直接钻进了飞船外壁的缝隙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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