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夜曲

第二百四十九章:下水系统

等到郅牧再次眨动双眼的时候，那些奇异的场景便立刻消失不见了，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这地方绝对有大问题啊，有大问题……”随着那股扭曲力量的消散，郅牧才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那种感觉，仅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就是当郅牧面对那些用血肉重叠起来的螺旋结构时，明显要比他见到修德·梅尔时更加让人不适。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郅牧见识不足的原因，毕竟修德·梅尔身受重伤，而哈斯陶吕克又不能算是传统的旧日支配者，但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如果刚才那份力量没有掺任何水分的话，那仅仅是些许扩散的余威就能把自己碾为尘埃！

“如果黑森地区沉睡着着一位力量保存完好的旧日支配者，那还需要我做什么？他老人家直接醒过来把诸侯议会给扬了不就行了？”郅牧对此不甚理解，只能暂时将其归结为自己的特殊性。

毕竟他怀里还有个象征着混乱本源的【闪耀的三方偏八面体】，因此在遇到其他旧日力量时“可能”会发生某种异变。但可惜的是，自从他佩戴了【蒸汽之心】后，就听不到那股邪恶的声音了，否则还能直接找到事主询问一下。

“难道要把蒸汽之心取下来？呃……还是算了吧……”郅牧可不想再次陷入那种混混沌沌的氛围里，“为今之计，还是先离开这片区域再说吧。”

郅牧本打算抬脚就走，可又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他来回注视着那家牛肉店的后门和道路尽头的方向，神色经历了数次变换。

“该死！我就不该去管这些闲事！”他暗骂一声，将巷子尽头的下水井盖打开，又给自己换上灰黑色的斗篷，然后直接掉头闯进了老爹牛肉店的后门当中。

“咔嚓——”

“门没有锁，里面很暗。”这是郅牧对房间内的第一印象，随之而来的则是浓郁的生肉味道，以及某种尚未停歇的咀嚼声。

“对我的到来没有反应吗……”郅牧很快就锁定了一道库房角落中的瘦小身影，并用极慢的速度走了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郅牧已经打开了手电筒，但是用另一只手将其遮盖了起来，只透露出蒙蒙的光亮。

接着，他借助这微弱的视线，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她的脸色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惨白无比，而嘴巴的部分则是一片血红，她似乎没有注意到郅牧的到来，只是自顾自的啃噬着手中的动物内脏，显得急切而又贪婪。

那内脏中的血水很足，只是轻轻一咬就会溅起许多黑红色的粘液。因此她的手臂和半张脸很快就被染上了同样的颜色，而她似乎对此浑然不觉，连一点基本的礼仪都不再顾及。

郅牧只觉得猎奇无比。虽然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看着和自己种族相同的高等智慧生物，居然只能像野兽一样啃食生肉时，总会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怆然。

“……你在吃什么呢？”郅牧沉默了片刻，随后小声的询问道。

“呼哧——呼哧——”但回应他的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咀嚼声。

郅牧没有冒然拿走卷发少女正在啃食的东西，反而把自己口袋里的两包“野味”取了出来，想看看对方会不会有所反应。

果不其然，满脸鲜血的她一看到那些肉食，就迫不及待的抓了过来，直接撕破了纸包，大块大块的吞咽起里面的肉条来。

但值得一提的是，对方只拿走了那袋疑似野猪的肉，而对甲壳生物的那包不闻不问。

“这些野味果然是有问题的吗？还是只是她个人的癖好？”郅牧感觉这两个答案都不太对，毕竟对方先前还能具备正常跟人交流的能力，没道理突然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如果让他来猜测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难道是类似于罂粟一类的违禁品？吃了会上瘾？”郅牧恍然般点了点头，随手用电子设备将眼前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接着，他没有惊动前台的奥维尔，而是在简短的搜查后，直接退出了这个房间。

最后，他在周围几条巷子的角落中留下了数个监视设备，随即从先前那个已经打开的下水道入口钻了进去，并将井盖合了起来。

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看了看还在持续输出画面的显示屏，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晚就现在这里躲一躲吧，一旦那女孩出来，肯定会意识到刚刚有人发现了她的秘密，不管她是想要急匆匆的离开，还是打算一直藏在里面，我都不会丢失她的行踪。”毕竟郅牧还是个黑户，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下水道这种又脏又臭的地方才不会有巡警的查探了。

“让我先找个干燥且没人的地……卧槽？这里面怎么那么多人？”郅牧顿时就惊了，因为这下水道里面居然横七竖八的趟着二三十个面带菜色的黑森人！

黑森人的眼窝深陷，发色以黄和红为主，而相比之下萨伏亚人的鼻梁高挺，头发则是棕色和黑色居多，所以还是挺好分辨的。

这时，几个眼尖的“原住民”也发现了郅牧的到来，他们顿时警惕的站起身，并派了一个人从下水道的另一端离开了，估计是打算向谁通风报信。

不得不说，布达拉城的近代化建设非常成功，在黑森人意识到街道上的屎尿会增加传染病的风险后，诸侯议会迅速挤出了一大笔公共设施费用，为首都布达拉建立了宽阔高效的城市排污系统。

而在议会不惜代价的建设下，这处下水道的规模足足有两米多高，外加四五米的宽度。完全可以供两辆蒸汽排污车双向行驶。是的，布达拉的下水道系统可以通过机械设备进行自动清理，所以理论上这里面不能住人，也没有巡警或看守会来阻止你进去——假如你想被几吨重的排污车撵一下试试的话。

那么，这些人是怎么出现的呢？

“是啊，你们是怎么出现的呢？”郅牧瞪着蛋疼的眼神，没去管那个悄悄离开的家伙，而是默默展示着手中的一小块银锭，啊，你想的没错，这块银子是用银百合搓出来的。

“各位，我没有恶意。你看，恰恰相反的是，假如你们愿意回答我一些问题的话，我甚至可以给你们一些奖励。”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派一个代表站了出来。

“你想问些什么？”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脸上更是一片脏污，应该是很久都没有洗过澡了。

“首先，是你们呆在这里的原因。”郅牧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斗篷底下，又掏出那块银锭晃了晃。

“……好吧。”他看了看身后闪烁着贪婪目光的同伴们，默默诉说道:

“在先前，布达拉的下水道系统是不得擅自进入的，可是在那些愚蠢的诸王们战败之后，我们也不得不迁移到了这里……”

就如同先前所说的那样，这里的道路只够两辆排污车并肩行驶，所以就算有人想要住在这里面，也会在某天熟睡的时候突然被碾成肉酱，是完完全全的死地。可随着诸侯议会的战败，大量物资和贵重金属作为战争赔款被送到了萨伏亚的王宫里，这导致布达拉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了下去。

不只是文书币的贬值、经济萧条这些宏观因素，城内煤炭的储量还因为战争的原因而大大降低，最终到了不得不实行能源紧缩政策的境地——依照法律，所有布达拉城的公民都不得在晚上八点之后使用蒸汽锅炉，什么？想要取暖和做饭？你可以自己劈点柴火嘛！对了，柴火也是要收税的哦！

所以相应的，布达拉下水道的日常清洁工作也不出意外的停摆了，毕竟那些大型排污车也是需要蒸汽才能驱动的。而在失去了被排污车撞死的危险之后，这片宁静的地带被有心人注意了起来，成为了那些因为战争而无家可归之人，亦或是破产流浪汉们的家园。

他们之中有的是因为家里的壮劳力死在了战场上，而诸王们允诺的抚恤金却迟迟没有到位，最终因为付不起房租而搬到了这里。有的则是因为错误的判断了战争的形势，买了一大笔战争债券，最终赔的血本无归，只能在这里躲避高利贷商人的追索。

更有甚者，干脆就是才从战场上退役的伤兵，因为身体残疾的原因找不到工作，甚至还有创伤后遗症等诸多心理问题，无法融入社会，只能来下水道里面捡垃圾吃。

“现在，你明白了吗？”那人带着苦涩的表情，有些凄然的闭上了嘴，看来被重新挖一遍伤口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

“嗯……我大概了解了。”郅牧微微松了口气，如果他们只是流浪汉，那反而没什么毛病。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又遇见了什么秘密结社的成员，从而被卷入新的漩涡中。

换句话说，至少现在，他还不想面对那位气势强大的旧日支配者。就算这是他的使命，那至少也得等他先找到了法尔廷斯他们，有了自保的能力再说。

“好吧，我无意冒犯诸位，不知道你们能否给我腾个地方，我打算今夜睡在这里。”郅牧将手中的银块扔给了刚才那个负责讲故事的代表，随后在众人逐渐缓和的表情中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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