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值得

今年的清明节，雨水要晚来了一些。

小镇村南的山坡头上，一个叼着草茎的少年正悠哉悠哉躺在一只老黄牛上，双手枕后，看着声势浩大的一群人前来祭祖。

今年已十二岁的少年是村中的孤儿，没人知道他如何而来。自小被县令收养，抱养的时候，襁褓中只有一个“徐”字，后被老县令赐名“清沐”，当作同龄之子的书童。

一群仆役排成两排站在坟墓前，平整的祭台上摆满鲜花水果。老县令和县令之子一左一右跪在祭台前，手中持香，颇有几番滋味。

和往年一样，上香，磕头，完事走人。

正当县令之子准备磕头时，老县令从怀里掏出个面纱。

“戴上，就你那整天游手好闲的*样，也好意思见列祖列宗？”

县令之子一脸蒙，怔怔拿过面纱。望着整日沉迷酒色，搜刮民脂的父亲。何来的自信？

“那你呢？”县令之子问道。

老县令不慌不忙拿出另外一个，更厚更遮脸。

“我也戴。”

一群人离开的时候，县令唯一的儿子林震北撇开人群，径直走向徐清沐。两个自幼一起成长起来的玩伴，并没有身份显得生疏。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唯一的一次矛盾，就是关于徐清沐身下的老黄牛。老牛是一只七八岁的水牛，二人一时兴起，争论起来这直接吸到嘴里的牛奶是甜的还是咸的。县令之子林震北一口认定就是甜的。徐清沐则表示不然，读书比较多的徐清沐认定“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原则，要求两人进行猜拳，输者得“躬行”。

很不巧，震北稍逊一筹。

然后就被管家看到六七岁的县令之子，双腿跪在老牛身下，扒着老牛的屁股仰头吸奶。

最终的结果不可而知，但林震北被五六个仆役押着关进了屋里，县令花重金请了两个白衣飘飘的山上道士，又是做法又是烧香，还一边怪到自己身上，对着震北死去的亲娘嚎啕大哭，说孩儿命苦，断奶断的早。

自那以后，两个孩子一个礼拜都没说话。因为有人告诉少年那只牛不产奶，是公的。

“带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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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祭拜的我见过，带面纱的我倒是头一次见。”徐清沐调侃道。

林震北拍拍老牛，示意少年挪下屁股，随后也跳上牛背。特意往腰部坐坐，显然避开老牛后半身。

“我那老爹最近不是准备迎娶新的小妾，没脸见娘，拉着我下水了。”震北无奈道。

“听说衙门最近来了个剑修幕僚，我爹亲自请的，说是准备教我练剑，你学不学？”震北手里拿着根木棍，哼哈比划着。

“不练，我得读书。”徐清沐早些年时候作为县令之子的伴读，是没资格进学堂的。但是林震北死活要拉着少年一起，最终两人一前一后，与私塾对坐。

可论读书的天赋，真不是县令那个纨绔的儿子擅长的。只一天，林震北差点自杀在学堂。反倒是徐清沐，原本那个连进学堂资格都没有的少年，学的是三更灯火，有模有样。再到后来，勤去学堂的就由两人，变为一人了。

老县令对此也不在意。他林啸本就不是靠读书才坐上的这个县令，林震北再怎么不学无术，朝堂之上的舅舅也能让他皤然七十翁，亦足称寿考。

文不行，就练武。

当下在震北十二岁生日这天，请来了当地知名剑修--一个身穿白衣，自镇虎山下来的而立中年。

“那以后你读书，我练剑。等我成为一等一的高手，你就辅佐我，我们去那庙堂高处转转！”十二岁的少年志气昂扬。

百学先立志。徐清沐倒是赞同。

徐清沐的书上告诉他，江湖也就那样，唯有酒还行。少年好奇那苦辣的酒有什么好喝的。

二人各自闲聊一会，在小雨淅沥时，林震北就先行回了衙门。

少年独坐黄牛背，暮色潇潇孤独影。

看着满路或慌乱或虔诚的路人，少年有点忧愁。似乎，想喝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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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老牛吃完草，晃晃悠悠回家时，已是近下午三刻。

还未进城镇，就看到一条黄狗发疯似的拼命逃跑。后面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黄狗看到一人一牛，顿时底气十足，蹲在少年前斜眼睥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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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手提木棍的老乞丐不停骂街：

“狗日的杂种，趁我不在在我窝里拉屎撒尿，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狗皮，骨头熬成汤！”

老乞丐的出现和少年极为巧合，那年雪天，衙门仆役发现躺在雪地的少年后，老乞丐就常驻这个北方偏远的伏牛镇了。

徐清沐和这老乞丐的关系很好，甚至属于师徒那种。不过学的不是文山武海，学的是偷鸡摸狗，填饱肚子的本事。

虽说少年被县令收养，但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给少年住的是漏风停用的马厩，吃的是残羹剩饭。少年的童年往往过得食不果腹，亏得老乞丐一身所学倾囊相授，才让少年的身体不算那么孱弱。直到县令之子林震北年龄稍大，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善。铁公鸡再怎么瞪眼不满，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让少年搬进府内，和林镇北左右为邻。

老乞丐自那时起，也将住所搬到离县衙不远的窑洞内。

“得，老乞丐，阿黄好歹是我一手养大的，给个面子。我卖你个消息，这事就此打住，如何？”

本已经准备同意的老乞丐偶然间看到黄狗竟然朝他吐了口唾沫，眼神充满鄙夷。

“不行，起码两个消息！我还得看看值不值。”老乞丐恶狠瞪了狗一眼，

少年抚了抚额头，踢了黄狗一脚。竖起了一根手指：

“林老爷给林震北请了镇虎山上下来的剑修，听说所戴佩剑正是镇虎山排名第二的祁山剑，你要不要去看看？”

老乞丐依旧握着木棍，不为所动。

少年叹口气，伸出第二根手指：

“村头恶霸王麻子家今年的祭品里，有烧鸡一只，猪头肉一碟，桃花酿一壶。”

老乞丐扔下木棍，撒腿狂奔。

可恨那死狗，屁颠跟着老乞丐，狂奔而去。

少年牵着老黄牛经过一家酒馆时，看到招牌上写着：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少年决定把这句话写在自己家里。

留与谁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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