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也是我

一眼望不到边的，是岸边的人。

孟凡生十多年前这么想，如今还是。

......

鹏城，春。

草长莺飞的景色，鹏城没有，因为在这里，没人关心，草长不长，莺肥不肥。

“这次是真要走了。”一个微微驼背的青年，站在门口回头看着整洁的屋子，扶了一下眼镜，叹了一句。整洁是因为能带走的，都已经被送上了货拉拉，就连卡在门缝里的袜子都被他一把薅走，这或许这是这些年来，除了第一次进门，最干净的一回了。

房间不小，但也谈不上大，在鹏城，弹丸之地，都价值不菲，拼搏十多年，说不留恋是假的，但无奈也是真的。

但自从决定离开，就发誓，绝不再让这狗日的城市，占自己一丝一毫的便宜，哪怕是一只袜子。因为有的东西一旦留下，这一生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这个男人要把所有念想留下，把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

这个男人就是孟凡生，人如其名，普通，平凡。今天东西直接全部送走后，自己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十多年来“并肩作战”的兄弟。

记得在这里毕业那会，孟凡生和他兄弟两人坐着绿皮火车来到鹏城，刚走出火车站，看着湛蓝的天光，深吸一口气，好像鹏城空气里的味道都要清新一点，身子微微蹲下，指着脚下踩着的土地，说道：“咱俩不管用多少年，都要在这里扎下根来。”

现在看来，或许也就是个笑话。

十多年后的鹏城。每一个角落都是还在努力的人，每一个时刻都有汗水与泪水留下，这些会是见证，也只是见证，孟凡生会偶尔这么想着。

城市的面貌被这些人一天天翻新着，小路旁常吃的早餐店，也已换了新装。

路边的花也会年年开出新芽，一如涌入这座城市的新人，充满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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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凡生近些年愈发感觉有些拼不动了，渐渐的，很多事，累积成这个结果，很寻常，也很真实。或许平凡的人真的不能奢望太多，哪怕早已倾尽全力。

可是魔幻的鹏城，也总能给人希望，越是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的人，越会被它的魔力吸引。

而孟凡生的兄弟，叫做徐涛，一起走过十来年，却从未共事过。只因孟凡生大学那会，常常会在自己的下铺，斜看到对面的上铺，熟识。入学第一晚孟凡生就看到他的眼睛里有光，两个出生平凡，却不甘平凡的人，就感觉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人，惺惺相惜。

一样的毕业名校出身的种子选手，在同一座城市，在平等的时间催化下，结出了不一样的果。孟凡生会抱怨命运，却也会庆幸徐涛有了成就。

前些年孟凡生开了家设计公司，还是徐涛赞助了几十万，才得以多撑了两年才倒闭，现在人要走了，怎么也要有个交代，毕竟那两年，也给了孟凡生希望。

鹏城的春天，带着点温热，白天的阳光好像想照进城市每一处死角，到了晚上，才能喘上一口气。

地点约在龙港区的一个小区背后，处理完“退出”事宜的孟凡生，一步一步踏着夕阳走在小区边上，这里已经好些年没来了。

“小伙子，好些年没见你了，下班这么早，这是发达了嘛？”熟悉的大爷问道。

“是啊，今儿专门回来看看您。”孟凡生笑着应道，嘴角使劲扯起的笑，勉强遮住了眼里的苦涩，“再等个人，一会就来。”

孟凡生在这“城中村”里走的特别慢，每一家店，每一条路，都没有变，好像一直在等着他回来看看，回忆不觉间在眼前闪过，逐渐与眼前重合。

那年台风整得全城被水浸泡，拦腰淌水几公里的孟凡生，因地势不平，而一脚踩空，那地上的深坑如今还在；那年晚间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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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路边一只流浪的小狗，眼里的委屈和彷徨，让人心疼，现在小狗长大了，趴在巷道边的小店旁，看着路边的行人，眼里是熟悉与平静。

这里就是孟凡生和徐涛两人梦开始的地方。

刚到鹏城那会，两人住着小区里十平出头的房间，进门就是地铺，房间是标准的“三无”产品：没空调，没热水器，没阳台。当时要想洗个热水澡，只有趁着晚饭休息，趁着太阳的余热未消，赶紧回去解决一下。

现在人要走了，孟凡生也打着再看最后一眼的心思，把地方约在这。

没一会，路灯亮了起来，又一会，天彻底暗了。

约七点半的样子，看到徐涛开着车赶到，孟凡生起身，等车停好，两人不约而同的张开双手，抱在了一起。

“你这地选的好，这菜可很久没吃了，味道还是这么好。”

“哈哈哈，涛，还是感谢你能来啊，你最近咋样。”

“也就那样，还算有些搞头，不过现在每个行业内卷都有一些严重。害，说这些做什么，来，干了。”徐涛举起了酒杯。

就这样，叙着旧，聊着近况，喝着酒。在这里两人呆了最初的三年，加上大学的四年，七年的朝夕在这“城中村”里酿出一坛酒，醇香浓郁，回味无穷。期间也因为小事有过争执，也互相当过僚机，一千多个日夜，可以写出数不清的故事。

有段日子没见的两人，关心着彼此，不时的吹牛打趣。转眼一个小时过去，渐渐地孟凡生也放下了仅剩的一点拘束。

“涛，你那钱，我现在一时拿不出来，我回去后分三年还给你，你放心。”孟凡生终于提到了今天的目的。

沉默了片刻的徐涛，肩微微的放下，叹道“你还记得，这里，这个位置，坐过谁吗？”

孟凡生看着他的手指的方向，入了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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