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殡仪馆

“啊？为什么，我跟她又没有仇。”

“嘿嘿，谁让是你处理了她的尸体呢，她的怨气当然找上你了。”

“你闭嘴，死老头！你坑我啊！别忘了处理尸体的还有你！你冲她动刀的时候比我还多，要找也是先找你！”

“行了，行了。”王师傅拍着我的肩安抚，还给了我一只他的宝贝中华烟给我抽，见我哼了一声不动，他干脆自顾自地叼着一根吞云吐雾了起来，他意味深长地说，烟雾直飘到我的脸上，我嫌弃地抖抖衣服，“因为，你的八字命硬，只有你才压得住，这具尸体，别人碰一下就是死。”

“我还命硬呢，我三盏命火都快没了好么。”

“今时不同于往日。”王师傅笑眯眯地说，给了我一面镜子，我一看可不得了，我的三盏命火，熊熊燃烧。

“这……血脉觉醒后的好处？”

“没错，”王师傅把我的肩膀拍得铛铛响，痛得我龇牙咧嘴的，“你现在旺得很呢，圣人的料，一般小鬼哪还奈得何，你来压这具千年难遇的煞尸，真是最好不过了。”

我哼了一声，躲了他的拍打，“这还差不多……”

王师傅紧紧把我拉住，再三询问，“那具女尸，真的没让别人碰过吧？”

“放心，放心。”我一直推着她进去的，甚至还拿了块白布给她盖上，避免别人看清她尸体的全貌，值班的人员想帮忙，都被我拒绝了，点燃焚尸炉，拉开阀门，整个密闭的房间都没有一个人看着，全部是我亲力亲为，纵然抱着个冰坨子似的尸体，我依然满头大汗。

在这里，王师傅就是皇帝，他的话就是圣旨，我一说是王师傅的意思，多么荒谬的话他们都得照办。

“嘿嘿，差不多，差不多，不枉我好好调教了你小子。”突然，王师傅换上一张面孔，把我吓了一跳，“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还留在这小小破殡仪馆？”

“是啊，是啊。”我被吓了一跳，使劲拍着自己的胸膛，“为什么？”

“跟我来。”

我随着王师傅走进了他的房间。

说实话我很好奇，现在我和他都这么熟了，还没见过他的房间到底长什么样。

但是，一进去，我就惊呆了，只见我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凉气，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却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诺大的房间没有丝毫的生活气息，窗帘都拉着，明显都长期，房间才这么阴沉。

王师傅的枕头旁摆着一个装饰特别精美的珐琅盒，像是古董，还是在地上埋葬得很久那种，想不到这老头还喜欢这个啊，只见他打开，粉白的粉末扑了出来。

我惊呆了，在殡仪馆工作的我，对这种粉末太熟悉了，因为，那是骨灰！

王师傅每天抱着一盒子骨灰睡觉？

而且那个珐琅盒很大，里面都装满了这种骨灰，这得多少个人的尸体？

我一下子慌不择路，牙齿都在打颤，我疯狂地不顾一向地奔向了墙那里，拼命捶打着墙壁，门却被牢牢锁死，根本打不开，这让我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绝望，这里寒气逼人，简直比殡仪馆藏放尸体的地方还要寒冷，王师傅走过来，我紧张得几乎要昏过去，他不再是平日里对我那个循循善诱的老人，而变成了一个索命吃肉的厉鬼。

他说：“猜猜我多少岁？”

“我……”我一下子瞠目结舌，喉咙里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几岁？他的手臂已经有了皱纹，真奇怪，恐惧到极点之下，我反而不恐惧了，心情是一片平静中带着麻木，“你这是在暗示我，你是个鬼吗？”

他摇摇头。

“我不是鬼。”

“但我每一次转世，都带着前世的记忆，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这种平静的语调，竟莫名地让我产生了几分亲近。

“为什么？”

“因为我和你一样啊，体质特殊，不过我没你这么好。”他苦笑了一下，“我的体质极阴，我出生的时候，正是明崇祯李自成农民起义期间，为了活命而修道，修着修着。”他摆摆手，“我就变这样了。”

我定了定神。

看着他那只干枯的手。

其实他这样挺不幸的，经历了这么多个时代，却没有一个时代能令他真正产生归属感，不断地轮回转世，又改变不了什么，每一次都被安排进一个不适合自己的身体，每一段人生，好像都那么对我不合时宜。

我突然对他很同情。

我那杯恐惧冲昏了的头脑逐渐清醒了起来。

王师傅就像我的亲人一样，他不可能害我，他要是害我，我早死很多回了，很多关键时刻都是他救了我的命，王师傅叹息一声，他的脸上一种历经岁月的麻木，“其实你不必为我感到不幸，我已经麻木了。”

我木然地点点头。

“骨灰放的都是我的尸体，我把他们火化了。”王师傅的语气有些苍凉，“也算为我过去的人生做个见证，而且，日日和这些骨灰睡在一起，也能增强我的力量。”

我继续点头，假如这么多年，他都在修道的话，他的力量一定相当恐怖了吧？恐怖得足以和在西藏上千活佛排得上名号的圆和尚硬怼，从他的眼神我看见了无限落寞，我突然很慌，王师傅早已视我为亲弟子，要是有一天，他死了转世我又找不到他怎么办？

他岂不是又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他们说过，我是圣人之体，这种圣人之体会一直伴着我的轮回，那么，肯定有办法想起前世的记忆找到他，是不是？

我轻轻走上去，看着他怅然若失地捧着这盒骨灰，想为我刚才的恐惧道个歉，“王师傅，我不是把你当怪物……”

王师傅一下子放下骨灰虎着脸，“你小子，经历了这么多还是这么怕这些神神鬼鬼的，没出息！”

说完重重地啐了我一口，我心想我真是想多了，这老头还是那么凶，“你被那女鬼吓破了胆，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得不行，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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