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素传

没有任何前兆，十几辆车浩浩荡荡地开进博尔城区，每一辆上面都坐满了全副武装的穷凶极恶之徒。博尔的市民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也不想知道，他们现在想得只有赶快藏好并祈求上天的保佑。

幸运的是，这些恶徒对于并没有兴趣搭理被吓破胆的普通市民，他们马不停蹄，眼中只有一个博尔医院。只因两名行人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多停留了片刻，就把他们两个射成了筛子，引发来往人流尖叫地四散逃窜。

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搬下一只轮椅，坐在那上面的是一脸心不在焉的迈哈穆德，他的左腿上被包裹着厚到有些诡异程度的绷带。在即将攻入安东尼大本营的时候，一枚子弹击中了迈哈穆德的大腿。随行的那些个医生都是些半路出家的不入流货色，自然不会允许他们为圣主治疗，只是让他们为迈哈穆德包扎好伤口，在其料理完安东尼之后，他的手下立刻带着他奔向博尔市。

几名壮汉抬起轮椅，其他人如众星拱月一般跟在他的身后，一行几十人就这么蜂拥入博尔医院。

“谁是这里医术最好的医生？”

约拿急迫地声音在医院大厅里响起，但是没有人敢于回话，这位粗犷大汉立刻走到前台，将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的护士拎起来，目眦欲裂，他脸上的伤疤抽动着，恶狠狠地对那位护士重复了一遍：

“谁是这里医术最好的医生？”

他的话仿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本来就受到过度惊吓而女护士崩溃恸哭起来。

“放开那位女士，你们不能这样，这里是治病救人的圣所，不是你们逞凶斗狠的地方。”院长冲出来义正言辞地对神圣武装组织的恐怖分子说。

院长的话自然没有取得作用，反而引起对方的哄堂大笑。另一个名叫博克巴的大汉走到院长跟前，将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老家伙，你是想去陪陪外面那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吗？”

恐怖分子们笑得更残暴了，约拿没有心思管其他人，他指着那位老者继续对女护士威胁说。

“你们的院长，真是个愚蠢的家伙，估计我的同伴会在那个老家伙脑袋上开个洞，不过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约拿上下掂量着女护士，冷酷的眼神逼得女护士停止了哭泣，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栗。突然，约拿将枪口抵到她的脚踝上，被太阳烘烤过的炽热立刻顺着女护士的裸露的皮肤游走到她全身。

“如果你还不给我答复，我会从脚踝开始，顺着你的腿骨向上，一枚一枚的将子弹钉进去！”约拿在女护士耳边吐出恶魔般的话语。

“是许医生！”女护士歇斯底里地尖叫出来。

“这才是乖孩子，现在告诉我那位许医生人在何处？”

“三、三、三楼！”

“很好，谢谢你的合作，我们走！”

约拿放开拿命女护士，并招呼其他人朝着三楼进发。

博克巴亦收起了枪，他朝着院长的脸上啐了口痰，嘴上念叨着这装饰配上你棒极了，然后裂开一侧的嘴角鄙夷地嗤笑一声，扛起枪大摇大摆从院长面前走过去。

见恐怖分子全部离开一楼大厅，另一位女护士立刻上前，惊魂未定的她紧张兮兮地询问院长说：

“院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任何办法。”院长取出手帕拭去自己脸上的唾沫，语气无力地说，“祈祷吧，这估计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恐怖分子们来到三楼，约拿依旧一马当先，他逮住往来的医生护士逼问他们许医生在哪里。

听到动静的许英杰主动走出来，跟他们说自己就是，并询问找他有何事。担心他的王雅姝亦跟了出来，许英杰将其护在身后。

约拿看到人出来，气势汹汹地压上去，对他说。

“我们需要你为圣主做一个小手术，希望你要好好干才是，许医生。”

看着对方十几号人手中蛮不讲理的凶器，许英杰只能点头答应。

王雅姝有些担心丈夫，执意要留下来，知道无法游说走她，许英杰无可奈何，只得让妻子做自己的副手。

整个手术并不难，夫妻两个又心有灵犀配合默契，没用多长时间便处理好伤口。

“真是高超的技艺，两位是来自哪里呢？”重新打好绷带的迈哈穆德对二人问。

“中国。”

“吼，遥远神秘的东方古国。”迈哈穆德来了兴致，他眯起眼继续问，“你们是夫妻结伴而来吗？”

“是的。”许英杰点了点有些沉重的头。

“夫妻两人结伴而行，来苏丹悬壶济世，真是高尚呀。”

迈哈穆德一边拍起手一边咧开嘴硬拽出一个笑容，他将脸靠近二人，像是一只打量猎物的大猫般玩味地扫视过夫妇二人的面孔。左手手背托着下巴，舌尖蜻蜓点水舔舐过上唇，上眼睑降下约三分之一，瞳孔紧缩并射出不可违抗的凌厉光芒，接着迈哈穆德的嘴唇再启，露出毒牙。

“那么，你们信真主吗？”

迈哈穆德压低声线说出简短的单词组合，在许英杰脑内翻搅起滔天巨浪，他能感受到一股恶意扑面而来，势要将他们夫妻两个生吞活剥，使他背后不由得激出了冷汗。

“不好意思，我和内人都不信教。”许英杰佯装镇定地说，在有限地时间内，这已经是他所能找到的最优解，既不是谎言，又回答了提问，还将两人撇清到了中立立场上。

“那还真是可惜呢，在我眼中，不信教者跟异教徒没有分别。”

说着迈哈穆德掏出一把左轮手枪，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枚子弹，只见他深情地吻了一下弹头，然后将之塞入其中一个弹槽里。

“两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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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转盘吗？”

迈哈穆德一边问一边用力转动弹仓，许英杰和王雅姝没有发声。

“我个人非常喜欢这游戏呢！”迈哈穆德将弹仓合上。“接下来你们谁想先来？”

迈哈穆德笑着，透着充满残虐味道的愉悦感。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那就把你们交给我的手下处置咯！”

迈哈穆德露出一副很是遗憾的神情，他收起手枪，向手下人做了个手势，数个枪口齐刷刷地对准许、王二人。

“还请稍等一下，内人与我并不太了解这个游戏，能否为我们解释规则呢？”

许英杰在说谎，事到如今，他着实没有其他能拖延时间的办法。

“当然。”迈哈穆德再次笑了起来，并“好心”的为二人解答起来。“你们两个轮流使用我手上的枪，朝对方的脑袋射击，直到‘砰’的一声射出子弹，另一人脑浆迸裂，就算整个游戏结束。”

说着迈哈穆德将手枪放到两人中间，左顾右盼。

“既然规则已经说完了，那么就开始吧。”

许英杰立即明白对方的残虐与恶趣味，然后，他当机立断放弃所谓的尊严，拿出自己作为丈夫的担当。他跪在地上，双臂高举过头顶并伸直，接着垂下腰身，犹如一位虔诚的朝圣教徒向迈哈穆德叩拜。

“伟大的圣主，我实在无法进行这个游戏，求求您大发慈悲，可否只取我的性命，以此来平息您的不满呢？”许英杰的额头与手掌紧紧贴在地面上说。

王雅姝自然不会看着自己的丈夫死去，她学着许英杰的样子亦朝着迈哈穆德叩拜。

“圣主阁下，看在我们治疗您的份上，还请您饶过我和我的丈夫。”

“夫妻情深，真是令人动容，我自然不是冷血之人，不过给予非信徒予以惩罚可是真主的意思，我不能僭越。”迈哈穆德托着下巴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样吧，就由我跟许医生两个人进行这场游戏吧。”

“圣主，这可不行！”为了迈哈穆德的生命安全着想，约拿忍耐不住发声进谏，“请至少将参与的人选换成我！”

迈哈穆德恶狠狠地瞪了约拿一眼。“你是聋了，我说了我来。”

话已至此，没有缓和余地，约拿只得悻悻地退回到队伍中去，杀气腾腾地瞪着跪拜在地面上的夫妻二人。

“我很想同意阁下的提案，只不过若是阁下不幸中弹，估计我与内人也就没了活路。”

“许医生，你还真是个贪心鬼。”迈哈穆德咧开嘴巴笑了起来，那放肆的笑声让许英杰额头上汗珠渗出的速度加快了许多。“不过我不讨厌就是。”

迈哈穆德收起笑容，他露出庄严的神情发出誓言：“本人迈哈穆德·阿普杜勒·阿拉法特以安拉的名义在此起誓，若蒙真主征召前往天国侍奉左右，我自当荣幸前往，我等兄弟亦不可加害许医生夫妇。好了，我亲爱的同胞们，到你们起誓的时候了。”

迈哈穆德半眯着眼睛，看向身后众人，给予他们十足的压力，很快室内便响起了朝安拉立下誓言的起伏声浪。

“这下你可满意？”

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许英杰唯有点头同意了迈哈穆德的提议。

“很好，哦，对了，在我们游戏开始之前，我们还需要找一个代理执行人，以防止作弊的情况发生，虽然我认为应该不会，但还是要以防万一为妙，你说呢，许医生？”

“我没有异议。”

“好极了。”迈哈穆德笑得非常开心。“既然是代理人，先排除我们两个，本着公平的原则，我的兄弟们也不能参与进来。”

迈哈穆德顿了顿，他扫视过房间一周，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王雅姝身上，他像极了盯住猎物的食肉动物，让人汗毛倒竖。

“综上所述，我们也只有麻烦王医生咯！”迈哈穆德用理所应当的口吻说。

被点到名字的王雅姝一脸惊愕且不知所措，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向迈哈穆德婉拒道：

“圣主阁下，我并没有碰过枪械，让我来不太合适吧。”

“正因为如此，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一个完全不懂枪械的人，这才是完美的见证者，天赐的代理人！”

“可我毕竟是许医生的妻子，您就不怕我偏袒他吗？”王雅姝左手捂住胸口，试图撇清干系。

“当然不怕，因为你不会破坏规则，我说得对吧，王医生！”

“但是，但是，但是……”

王雅姝及其卖力地寻找着借口，然而那个男人早已把她吃得死死的。正如迈哈穆德所说，她不可能破坏规则，那样做只会迎接悲惨的末路。她现在并没有被赋予选择的权力，他们夫妻二人现在不过是迈哈穆德手中的牵线木偶，在他随心所欲地扯动下，表演着拙劣蹩脚有可笑的戏码。王雅姝将头扭向一边，不甘地垂下眼皮，她发出的声音愈发微弱，直至无法在空气中激荡起哪怕一丝涟漪。

“怎么样，王医生，你准备好了吗？”

迈哈穆德单手捧着脸颊十分写意地朝王雅姝问话，王雅姝的身体打了个哆嗦，她不知道如何作答，沉默成了她一时的庇护所。见她这幅样子，迈哈穆德只是笑着俯下身子，将左轮手枪放置到王雅姝身旁。

王雅姝麻木地瞥向横躺在地砖上的凶物，那是一只点三八口径的柯尔特蟒蛇，枪管有六英寸长，镀镍的表面反射着如同镜面一般的光泽，保养良好，看不到一丝划痕；弹巢圆润饱满，握把采用了优质的胡桃木，前端挖出数条凹槽安放指节，能为使用者提供优秀的射击体验。

“你会正确的选择，我说得对吧？”

王雅姝放弃了自己毫无意义的抵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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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起左轮枪，动作缓慢且吃力。

“很好，王医生。”迈哈穆德欣慰地送上一记响亮且快活的掌声，然后他对许英杰说，“在开始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决定孰先孰后才是。”

“那么，是掷硬币还是……”

“不用那么麻烦，你决定就好，我只要你选剩下的就行。”

一番深思熟虑后，许英杰说：“你先请。”

“确定？”

许英杰点了点头。“嗯，确定。”

“王医生，麻烦你重新打开弹仓，用力将它转动起来，在转速降低到肉眼能勉强跟上的时候合上它，之后就开始我们的游戏了，别忘了从我先开始就是。”

按照迈哈穆德所说，王雅姝麻木地行动起来，她手法并不高明，不过还是顺利地完成了准备工作。

已然没有退路，王雅姝只能不断向深渊坠落。

“雅姝，没事的，我们一起赢得这场游戏，然后回家，回到那个有小海洋等待我们的温暖的地方。”许英杰为她打气说。

王雅姝依靠着从家人之爱中获取的勇气，闭上眼，头侧向一边，带着对该隐之罪的恐惧以及对子弹射出的希翼矛盾感情，她人生第一次扣动扳机。击锤砸下，只听见转轮机械转动的咔哒声响，没有子弹射出，亦没有鲜血喷溅，接下来便是失望以及自我厌恶的灰暗情感。

“真可惜，没中，王医生，请继续吧。”

王雅姝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十分抗拒地将缓慢将枪口抬到与自己丈夫额头平齐的地方，许久无法扣不下扳机。

“没事的，雅姝，一切都会好的。”许英杰微笑着劝导说。

王雅姝闭上眼，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似要冲出胸膛，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方勉强再次扣动扳机，她的身体随着左轮枪的咔哒声颤抖了一下。非常幸运，依旧是空弹仓，精神一度紧绷的王雅姝瞬间脱力，整个人摊软在地上。

“看来我们都被神爱着呢。”迈哈穆德笑得非常灿烂，接着对王雅姝说，“王医生，让我们开始下一轮吧，好吗？”

第二轮依旧是两连空弹，王雅姝已然疲惫不堪，绷紧的神经下弦勒紧肠胃，激起久违的呕吐感。

“继续！”迈哈穆德说，他异常亢奋，就如同酒吧内正喝到兴头的酒鬼，大声吵闹着要求续杯。

王雅姝忍下身体的不适，她再次举枪朝迈哈穆德，心中祈祷这一发一定要中。只听咔哒一声，神没有眷顾他们，第五发依旧是空弹，王雅姝瞬间宕机。不知过了多久，王雅姝才缓过来，只见她慢慢抬起手，枪口仍旧对准迈哈穆德，眼中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之意。

迈哈穆德，他手下的人开始骚动起来。迈哈穆德只用了一个眼神，他要把这场戏看到最后。

“雅姝，辛苦你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许英杰温柔地握住妻子的手，慢慢引导着王雅姝放下枪。许英杰在王雅姝头上轻轻一吻，趁人恍惚之际展开她的手掌，取走柯尔特巨蟒。

“最后一枪可以让我自己来吗？”感受着胡桃木握把上的温存，许英杰充满勇气，十分洒脱地说。

迈哈穆德颔首同意。“请便。”

“谢谢。”许英杰转过身来对王雅姝说：“我能成为你的丈夫真是太好了，回去告诉小海洋，我爱他，很抱歉没能守护到他长大成人。”

说到这里，许英杰欲言又止，没能说出的话语借由张开一半的嘴巴变化成笑颜，他握了握手中的枪平静地说：“这应该是我的请求了，雅姝，闭上眼。”

王雅姝一边摇着头一边说着不要，眼泪决堤而下。

“还是那么喜欢撒娇，不过我很喜欢。”许英杰转过身，将枪口移动到心口位置，安慰王雅姝说，“雅姝，放轻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英杰知道未来将不存在自己的位置，这已成定局，虽抱有遗憾，但他还是带着期许与祝福上路。如果上帝您真的存在，我希望您能保佑我的妻儿能幸福。做完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祷告，他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击锤砸下，火药速烧，引起空气音爆。只见枪口喷射出火花，瞬间子弹穿透许英杰胸膛，揉碎他的心脏。许英杰渐渐失去了意识，身体无法保持平衡向后栽倒。王雅姝叫喊着扑上去，伸出双臂试图支持起她男人的重量，然而她并没有足够的力量，仅拖延了一小会儿，她与丈夫的遗体便一起摔倒在地上。

正戏已经看足的迈哈穆德对营养缺乏的甜点没有兴趣，带着手下离开手术室。偌大的房间内，仅剩下右翼的鹣鹣，形单影只，哀泣着从云罅跌落，坠向地面。

刚出门，迈哈穆德就吩咐手下人散去做事，只留下约拿。约拿推着迈哈穆德的轮椅到达休息室，扫视一周看到没有其他人，忍耐许久的约拿立刻开口朝迈哈穆德询问说：

“圣主，我不明白，您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为了把中国拉下水，让米国佬一家独大可不好，更何况在在我的剧本里，台上的演员可是越多越好。”

“可您没有必要以身犯险，直接让我动手就好了。”约拿追问说。

“哦，我亲爱的约拿，很高兴你为我着想，不过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不仅要成圣，我还要成为新的先知，新的神！所以我需要向世界展示我的神迹。”迈哈穆德带着一种莫名的狂热说，“既然他们已经砧板上的鱼肉，为何多利用一下，来个一箭双雕岂不美哉。最后你也瞧见了，我是真正的神选之人！”

“那个女人要挑个时间解决掉吗？”约拿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先不用，我已经达到目的了，更何况我已经立下誓言，就留她一命吧。”

迈哈穆德推动手轮圈，操纵轮椅来到窗边，对着窗外的天空望出了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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