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通途

一阵喧嚣传来，将睡梦中的陈灼吵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挣扎着爬起了身，推开窗户，对着窗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清晨的山风，糅合着竹木清香和薄薄的雾气迎面扑来，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慵懒地洒落在房间的青石地板上，空气中氤氲着勃勃生机。

这是陈灼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刻，已经成了他每天起床的惯例。

“外面的世界，真的那么精彩吗？”陈灼望着窗外的大山，目光仿似穿透千山万水，脑海里尽是对外界的美好幻想。

从陈灼来到村子的那天算起，再过几个月，就满五年了。按照村里老人的经验，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习练武技了，到时候或许会成长为一名守村勇士。

近一年来，陈灼经常跑去吴松山老爷子的家里，听老人讲大山外的故事。

吴松山是三年前从山外归来的。当年在石槽村，他天资聪颖，是同辈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心高气傲的他独自一人穿过茫茫大山，外出闯荡。

然而，当他踏足外界后才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天资与外界那些天之骄子比起来，是何等可笑。

没有强横的家族宗门、没有充足的修行资源，单靠独自一人孤身闯荡，无疑是可笑之极。

一晃六十年，岁月不饶人。

而今，他又独自一人归来，叶落归根。虽然看起来一事无成，但在石槽村田单等老一辈人眼中，吴松山一如当年一般值得尊重，这或许也是吴松山六十年来在外界摸爬滚打的结果。

不管怎么说，能只身一人往返于石槽村与外界，吴松山的个人实力毋庸置疑。

身为村长，田单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活宝贝”，几番软磨硬泡下来，吴松山欣然同意担任村里孩童的武学教习。

消息一出，村里顿时炸了锅，各家的婆娘亲自下厨，轮番设宴款待吴松山，纷纷夸赞自己孩子多么聪慧、多么讨喜。

初时，吴松山还没觉得怎样，后来一听到“设宴”二字，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村长田单看在眼里，自然瞧出了吴松山的无奈，于是亲自下令，取消各种宴请。当然，为了照顾各家婆娘的积极性，田单还是建议各家在生活上多多关照吴松山，毕竟他是独身一人。

于是乎，大张旗鼓的宴会取消了，各家婆娘每天变着法儿给吴松山做各式各样的拿手好菜，使得村里的男人们怨声载道，纷纷跑去跟田单抱怨，更有甚者怀疑自家婆娘是否出轨变心了。

情感危机笼罩在石槽村的各个家庭。

这次轮到田单无奈了。

最终，还是吴松山亲自出面感谢各家的热情关照，并承诺将尽其所能，倾囊相授，好好培养村里的下一代，这才使得村里的气氛才重归旧日。

这一切，自然不会与陈灼无关。如今的他，虽然独自住在陈大脑袋的院子里，但依然轮流在各家吃饭，每家婆娘在夸赞自己孩子的同时，对陈灼也是不吝夸赞之词。

村民淳朴，早已将陈灼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待。

陈灼初时不以为意，带着村里一般大的孩子前去捉弄吴松山，不想，被吴松山巧施手段教训了几番后，便彻底服帖了。

当听多了大山外那些如梦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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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的故事后，陈灼的小心脏彻底沦陷了，虽然每天黏在吴松山身边，心却早已飞向大山之外。

吴松山似乎也对陈灼这个有些机灵劲的孩子颇为喜爱，从他身上，老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一老一小，颇为投缘。

随着时间日久，陈灼时常住在吴松山那里，闲暇之余，老人也教会了他许多大陆通行的文字。时至今日，陈灼已然可以通读大陆典籍。

吴松山带回的典籍文献屈指可数，其中一本便是大陆刊行过无数次的《九州逸闻志》，书中收录了苍黄古界几千年来的传奇故事、逸闻趣事、百族兴衰、神秘禁地等等，里面很多故事都深深吸引着陈灼。

通过这本书，陈灼大致了解了他所处的地界。

苍黄古界分九州，分别是：苍州、溯州、铄州、桑州、中州、灴州、聂州、蛮州、黄州。

九州之内又可细分为许多地域。

石槽村所处的北域，便是苍州的四域之一，面积广袤无垠。石槽村仅仅是北域边缘的一个偏僻、普通的小山村。

陈灼起床后，稍加收拾整理，便一如往常般来到了吴松山的家里，简单地陪着老人吃了些早饭，便又迫不及待地拿起那本《九州逸闻志》，兴致勃勃地读了起来。

“爷爷，那位纵横棋圣真有那么厉害吗？光靠下棋就能杀敌？”陈灼一边翻看，一边不解地问向吴松山：“还有那位大儒诸葛愚，在我看来就是条大鱼、蠢鱼，这么笨的人都能成圣？”

吴松山笑眯眯地看向陈灼，最近几个月，陈灼的小嘴儿变得越发的甜了，不知何时，对他的称呼已从“老头”变成了“爷爷”，这让吴松山心中一阵温暖。

吴松山孤身闯荡多年，并非没有意中人，但一想到当年的情形，心中便是一阵刺痛。

往事不堪回首，对他而言，既然注定孤独终老，身边能有一个如陈灼这般聪慧的孙子，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因此，对于陈灼的发问，他也是知无不言。

“大陆之上，修行法门浩如烟海，有以武入道，有扣心求道，有六艺演道，也有观天问道，甚至据传有人只是大睡一番便能勘通道途。”吴松山一边说，一边将泡好的茶倒进陈灼的茶碗里。

“天下万法，各有偏倚，行到极处，俱与道通。很多事情，并非是在石槽村这种偏僻的小山村所能想象到的。”

听到这些，陈灼嘴巴张大，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难以想象，世间竟还有人睡一觉就能勘通道途，简直颠覆认知。

不过，他丝毫不怀疑吴松山老爷子的话，毕竟老人在外闯荡多年，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都多。

陈灼眼珠儿一转，嘿嘿笑道：“爷爷，你说我要是睡一觉就能勘通道途，那该有多好啊。”

吴松山没好气道：“去去去，少打那些歪主意，不怕告诉你，天下万法虽各有千秋，但有一些也不是谁人都能随意修炼的，且不提修炼传承，单是修炼门槛之高便让人望而却步。”

陈灼顿时来了精神，涎着脸笑呵呵道：“爷爷，快跟我说说。”

吴松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算是瞧出来了，不好好敲打敲打陈灼，这小家伙是不会死心的。

吴松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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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在在地呷了口茶，而后缓缓地道：“据传，但凡这类人，无一不是天赋异禀，天生身怀修行法门，更有甚者，始一出生便达到了先天之境，能与常人交流，修行更是一日千里，与吃饭喝水无异。”

陈灼嘴角一阵抽搐，尽管他猜得出老爷子的话语里有添油加醋故意打击他的成分，但不可否认，这种人确是天赋异禀。

陈灼无奈，只好打消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且不说天赋，单是自己，细想都是一阵酸楚。虽说这些年来，自己在石槽村中长大，村民们视其如己出，但他们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哪一个孩子不想在自己父母膝前？即便是废物，最起码也有个自己的家啊！

平日里，他与村里一般大的孩子嘻哈玩闹，无非是想掩饰他内心的孤独、自卑、怨愤、困惑等情绪罢了。一个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人，一个刚出生没多久就差点死在群狼嘴中的弃子，有何资格去要求太多？

这也是为什么陈灼随着年岁增长，总喜欢黏在吴松山身边的一个原因。因为，从老人身上，他能体会到一种独有的亲近。

陈灼心中所想，自然瞒不过吴松山这位老人的眼睛。六十多年来，他孤身闯荡，一双眼眸虽然略显浑浊，却仿似能穿过世间浮华，看尽人世沧桑。

吴松山心中一叹，缓缓地说道：“孩子，有时候眼见并非为实，耳听并非为虚，天底下能有几个不疼惜自己孩子的父母啊？当年之事，或许有不为人知的苦衷，欲知真相，唯有使自己变强，然后亲自去求证。”

苍老而低沉的话语，在陈灼心中如春雷炸响，他的表情逐渐放松，涣散的双眸之中渐渐有了神采，而后抬起头，对着吴松山坚定地道：“爷爷，我想以武入道。”

吴松山取笑道：“哦？不想睡大觉勘悟道途了？”

陈灼小脸一红，扬了扬手，讪讪道：“算了算了，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哈哈哈哈！”吴松山仰天大笑，看到陈灼不再纠结自己的身世，他自是老怀大慰。

武者并非扣心求道，最忌钻牛角尖。这种事情除非自己想通，否则，一旦踏足武道，必是艰险异常、后患无穷。

武者，以气为力，以身为筏，以意为舵，逆天以修身。只有念头通达，才能在修武一道走得更远。

陈灼虽然依旧心怀执念，但能如此迅速地从心境中摆脱出来，足见心性。

吴松山轻笑一声，道：“明日我便进山一趟，锻体境为修武之本，筑基之始，打熬肉身自然免不了需要各种资源。”

陈灼心中一阵温暖，虽然潜意识里，他喊吴松山“爷爷”，但偶尔也有没大没小的时候。

时至今日，他才彻底知道，老人早已将他视为亲孙子一般，心中唯有感动。

陈灼眼眸湿润，没大没小地道：“老头，等我以后出息了，肯定给你扛个媳妇回来，照顾你一辈子。”

吴松山一脚踹在陈灼的屁股上，笑骂道：“滚蛋！”

陈灼嘿嘿地笑着跑了出去。

望着陈灼远去的背影，吴松山顺手抄起了茶壶，悠闲地躺在了长椅上，一边喝，一边闭目养神。

或许，对他来讲，这就是晚年该有的生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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