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笔遗书：苦海

午夜电影院（3）——老头

张瞳从此落下病了，每天魂不守舍，总觉得有人在斜眼看他，生意也做不下去了，有时还会将自己的钱往别人兜里塞。

一天刚上公交车，司机对张瞳说：“你投几个钱？”

“我没偷钱，没偷钱。”

“我问你投几个钱？”

“投两个。”

“三块。”

“好好。”

一个老头抡起拐棍对着张瞳搂头便砸：“小偷，抓小偷。”

张瞳没躲没闪，斜眼看了老头一眼。

在那一瞬间，老头好像看见一个全身长满眼睛的怪物正坐在面前斜眼盯着自己。老头一屁股坐在地上，脖子梗梗着脑袋微微颤动。

一个人美心甜的小姑娘扶起老头，将他扶到座位上，小姑娘听见老头不住哆嗦的念叨着：“小偷、小偷、抓小偷……”

虽然公交车很快就人满为患，但老头的半米之内，乘客们自发的让出一个半圈。

……

下了公交车，老头走过一进崎岖小巷，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个小小的庭院前，这是他的家，祖辈留下来的老宅。

老头年轻的时候是某个单位的小领导，那是个气盛的年纪，什么都要争个第一，运动得冠军，科室是优秀集体，业务上明争暗斗，老婆要最漂亮的，儿子最低全校前十……

有奔头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气盛变成了衰老，退休的老头一下老了几十岁。老伴漂亮优雅但身体不好，很快就撇下老头驾鹤西游。儿子继承了父亲的优点，执意很远的地方大展宏图，图还没开先开了荤，为了漂亮的媳妇逼着老头卖房给自己换结婚的新房，老头以前是个比较正气的小官，奖状倒是有一箱，积蓄就没多少，婚礼和彩礼掏空了老头全部财产。没有钱的老头从此和儿子断了音信。

“要是有下辈子，绝对不生儿子了！”

躺在冰凉的土炕上，听着外面风吹枣树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老头想起了小时候和哥哥一起崩牛粪时的场景。

……

小院虽然有些年头却被母亲收拾的干干净净，父亲举起斧头在煤棚前卖力的劈着木头，芥菜丝炒五花肉的香味伴随着沙沙的炒菜声刺激着我的味蕾，口水又被咽进咕咕作响的肚子里。

家里来了好多人，大爷、大娘、姑姑、姑父、哥哥、姐姐、嫂子、姐夫、侄子、侄女，大家聊着天，走到哪都是人，早上九点多的阳光在层积云的过滤下凉爽温和，乱哄哄的嘈杂在每个人的脸上罩上一层模模糊糊的柔光。

厨房里母亲和嫂子正在做菜，嫂子一身淡红色的外套，身上却散发着妖紫色的气息，嫂子的面孔有些难以辨认，明明知道是她却又感觉非常陌生，粉白的面庞比往常更加艳丽和妖异，像是三四张脸放在了同一颗脑袋上。

她似乎说了句什么，厨房太吵听不清楚，侧着耳朵用力的听，嫂子也凑近了一些，还是听不清楚，抻长了脖子使劲的听，嫂子鲜红的嘴唇轻轻在我的脸颊啄了一下。

瞬间感觉心脏剧烈的跳动，头也不回的跑到无人的走廊，脸火辣辣发烫，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顺着窗户往外看，外面的人怎么那么多，每个人身后都错落重叠着三个影子，难怪十几口子人能把几百平的地界挤成这样。

“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老头大喊着。

眼前一闪，老头坐在炕桌旁，周围到处是乱哄哄的人在吃饭、聊天、嬉闹，老头的心里暖暖的，怀念的感觉像温暖的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眼前又一闪，所有人一个个七孔流血的四处栽倒，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瞪着。

“我的亲人啊！”

老头醒了过来，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再也回不去了，亲人都不在了，不止梦里。

“咣咣咣……”

老头坐起身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谁呀？”

外面没有任何回音。

“谁！”

一阵稀里哗啦和钥匙开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头打开好几年没换过灯泡的节能灯，阴冷昏暗的灯光将一切照的惨白，老头抄起拐棍，来到门口。门被打开了，一个满脸堆笑把苹果肌撑得鼓鼓的中年妇女说道：“老公，我回来了。”

老头吓了一跳，自己根本不认识她。但中年妇女一点不见外，手脚麻利的收拾起家务。

“哎，你谁呀？走错了吧！”

中年妇女自说自话的要给老头做饭，噼里啪啦的一顿嘈杂，老头岁数大了，估计自己不是中年妇女的对手，而且自己家已经好多年没有别人来过了，终究有些……不是滋味。

老头掏出电话，拨通了好多好多年没拨过的号码。

“嘟嘟嘟……”

“喂，谁呀？”

“儿子，我是你爸爸。”

“我是你爷爷。”

“哎，孝孝，怎么说话呢！我是你亲爸爸。”

“嗨，什么事？我正忙着呢！”

“忙什么？酒正酣，杯莫停，人生非醉不能轻。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咱家来……”

“啪”的一声，儿子把电话按了。

老头一脸失望：“还说不得了，臭虫。”

中年妇女端过来一盘棕黄色、黏糊糊、臭烘烘的玩意给老头吃，老头看了看，愣是没看出来她是用什么东西做的，老头很会做饭，想来想去也没法把自己冰箱里的材料排列组合成这么一盘玩意。

“印度菜？不是从厕所崴的吧。”

中年妇女眼巴巴的看着老头，眼神里写满了“吃吧，快吃吧，吃饱了好上路。”老头又不是傻子，《水浒传》还能没看过，得赶紧给她弄走，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老胳膊老腿也打不过她，万一被她绑了自己就废了，明显这家伙不太正常。

有困难找警察就对了，人民警察绝对值得信赖。

“你怎么不去洗个澡，洗澡间有热水。”

中年妇女似乎想到了什么，皮笑肉不笑的嘻嘻怪笑，笑的老头直发毛。

趁着中年妇女去洗澡，老头倒掉了那一盘子催命糊糊，赶紧报了警，趴着门的老头看见洗澡间的门缝射出阴沉沉的白光。

老头找了块小镜子，倒不是他恶趣味想看中年妇女洗澡，而是老头实在觉得这女人有些不对劲，好奇心告诉他真相就在眼前。

小镜子斜斜的塞进门缝，就看见两只手正耷拉在地上。

“我滴个老天爷！”

这不是精神病，这tm是个怪物，老头扭头就跑，就听见后面哗啦、嘭、踏踏踏踏……，老头扭头一看，中年妇女正下半身朝前、上半身后倾、两臂像破袖子一样甩动着向自己追来，而她的脸似乎像一副没戴好的人皮头套因错位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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