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疯

卫风的情况朱筠是十分了解的，正因如此，他才会收下这个出身清白的少年。

少年似乎有着同年人鲜有的那种沉稳冷静，心机深沉，思维敏捷，而且习武的天赋也是极好，唐繁从基础教起，站桩，运气，呼吸法无一不教，卫风学的也极快，短短数周，他就步入了淬体之境，这得益于他常年锻炼的缘故，卫风的身子骨远超常人，这一点卫风自然比谁都清楚。

六岁那年，他一臂举起装满了水的半人高的水缸，娘亲便告诫他不许在人前卖弄力气，他在村中也一直以文弱的书生模样示人。

“不错，腰腿很紧，肌骨沉浸，桩功很扎实啊，以前练过？”唐繁教卫风站的正是最基础的“混元桩”。

少年此时头往上顶，全身的架势上提，但周身的肌肉却紧绷着下沉，感受着丹田气沉之时四肢暖洋洋的感觉。

这就是唐繁说过的气感。

卫风自然是曾经练过的，卫国在军中待的时间比自己活的都久，而军中流行的“抱丹桩”和“九震功”卫国早就教给他了。

抱丹桩和民间广为流传的无极桩、梅花桩等强身健体养生之类的桩功不同，抱丹桩讲究“抱元强气，丹力合一”，是不折不扣的刚猛速成之法，久练之时，气力增长极快，但代价则是亏空气血，损坏根基。

卫风的体型偏瘦，并没有常年锻炼的那种精壮，反而看起来有种虚弱的感觉，就是因为长年练习这等军中之法却没有补充气血的缘故。

唐繁清楚个中缘故，于是他便禁止卫风习练那种刚猛的军中之法，转而修炼性质温和的中成武功。

从基本功开始，混元桩和太极拳，站半天桩功，打半天拳，到了黄昏时分，朱老便晃悠悠的来教他识字治学。

“第十二天了。”

沈墟一如既往的坐在书桌前，研究着那张神秘的兽皮。

地上投下的黑影泛着丝丝红晕，肉眼可见那扭动的不祥。

少年从标题开始，一字一句的轻声念出了标题：

“馗骨铭！”

平地无端卷起一阵清风，将烛火吹的摇曳而明灭不定，卫风不去理会，继续看向下面的一行。

“帝祭龙丘以千魔千神，得天赐神铭，刻骨方大至，大至则无往！”

这是兽皮最前的一小行，卫风试着断句，得到了这句话。

“骨祭文果然是刻在骨头上的啊……”

少年十分无语，现在的问题是，这明显是一篇很牛很强的功法，但要刻在骨头上才能修炼。

卫风想成为一个强者，所以……

“但凡有脑子都不会这么作死吧！”

他一把将兽皮塞进怀里，熄了灯，睡觉去了。

第十三日，唐繁觉得卫风的底子已经够了，便开始正式教他拳架。

“得益于你曾经不懈的缘故，你的筋骨已经十分强劲了，现在看好。”唐繁站在卫风身前，双拳提腰，马步虚蹲，一脚微微向前，右拳迅速击出。

“砰——”

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响。

一记基本的马步冲拳竟打出了音爆！

所谓千金难买一声响，唐繁教了卫风这么多天，他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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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赫然就是明劲练至巅峰的表现！

“明劲用的是肌力骨力筋力，三者大成之后，便可试着修习暗劲。”

唐繁示意卫风搬来一颗院角的大石，只见他左手一伸，在石面上轻抚而过，一颗实心的花岗岩大石瞬间遍布裂痕！

“劲发而形不显谓之暗！”

卫风心道，暗劲不同于明劲，一掌下去，力透脏器骨肉，挨这一掌，表面上无甚大事，甚至红肿都不会，但体内的脏器筋骨尽碎！

却见唐繁悠悠道：“如果说明劲用的是筋骨肌肉之力，那暗劲就是用的正宗的内力，丹田发力，力随心动，”

“暗劲不是暗中绷着劲，或用巧劲，而是连你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气力发动。”

“暗劲是明劲通往化劲的必经之路，当暗劲巅峰之后，结合明劲和暗劲，最后达到练神还虚，神化不测的境界，一举一动劲力勃发。”

唐繁抬起脚，轻轻一跺。

“嘭！”

一道裂纹自他脚下向着卫风脚下延伸，眨眼便到了卫风眼前。

“老夫这方小院虽不至于和那碧秋院的园林景色相媲美，但也不至于坏到被你这般糟蹋吧？”

一位老者背负双手，缓缓走来，正是朱老。

“学生见过先生。”

卫风拱手，做了个礼。

“嗯……”老人点点头。

“笑话，哪有人练武没有个演武场的。”唐繁对老人这套文人墨客的条条框框嗤之以鼻。

“那也不至于糟蹋我这老头子的家当！”朱老笑笑，看向了卫风。

“他的武艺进境怎么样了？”

唐繁听到朱老这样问，不禁正了正神色：“还行，也就马上第二境了吧……”

习武十二天就踏入第二境的天才，这样的弟子说出去就很有面。

“不急不急，慢慢来。”老人笑着点了点头。

“那先从开窍境开始吧，”唐繁挠挠头，走向卫风，一只手按上他的小腹：“闭上眼，好好感受这股气的流动！”

卫风点点头，微微闭上了眼，这时，他明显感觉到，在唐繁大手按住的脐下三寸，有一股暖流在盘旋流转。

“气自气海蕴发，旋而居于关元神阙，上达梁门鸠尾以至檀中，再运至华盖，璇玑，天突。”

“冲神庭百会，沉风府大椎。过神道以抵神堂，履至阳而尊中枢！”

随着唐繁的引导，这股气在卫风体内经过无数穴窍，而这些穴窍被这股气息一冲则破，如同一颗颗黯淡的星辰被依次点亮，串联起一条从头顶到下腹的粗大经络。

“师父领进门咯……”唐繁收回了手，满意的打量着卫风。

开穴窍和大通经脉名义上分属于第二第三境，但实际上的区别并没有那么明显。开一列穴窍，连接着一列穴窍间的经脉，就等于踏入了第三境。在实力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但这等于打通了迈入第四境——后天的路。

真正踏上武道的路。

人体共有七百二十穴窍，打开第一个穴窍即是跨入第二境，连接第一条经脉即是第三境。

貌似很简单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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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但就是很简单。

自古以来，第二三境的武者多如牛毛，哪怕某小城里的毛贼都有经脉、穴窍。

但衍生内力，踏入后天的武者却寥寥无几，内力这东西，大毅力，大机缘，天资三者，必占其一。

第二第三境的武者，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练家子，弱一些的存在和强壮的农夫相比都不相上下。

第十四日，唐繁眼见着卫风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打完了自己昨天刚教的罗汉拳，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了……已经很不错了，比我之前教的那几个兔崽子强多了去了！”青衣汉子大手拍着卫风的脑袋，低声道：“看你这天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么好的苗子。”

“师傅！”

卫风从唐繁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味，他一抱拳，说道：“还请师傅明示。”

“唉……”唐繁苦着脸说道：“朱老头说过了，教你不过十五天，这半个月你能学多少，全看你的造化。”

“这么说，朱先生也要……”卫风轻声询问道。

“呐呐呐！来了！”唐繁一指中堂屋，卫风顺势看去，正是朱先生抚着白须轻轻走来。

“清商啊。”朱先生笑着喊到，卫风连忙上前。

朱筠微眯着眼，道：“你来这也有半月了，这城中有些事，我实在抽不开身好好教你。”

“学生明白。”卫风作揖道。

“今后……”

“先生保重。”

卫风拜谢道。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朱筠暗暗点头。

“朱大人，怎么了？”唐繁看朱筠非但不伤感，疑惑道。

“这孩子是真的好啊……”朱筠笑道：“他但凡方才有一点迟疑，我也必不可能用他。”

“这么好的苗子你要作甚？”唐繁问到。

“奕蟾碣那老家伙，想杀我也不是一两天了吧？”

“奕相应该不会这么心急吧？”唐繁挠挠头：“他们朝中成天可热闹了，前几天，右副都御史杨珲还参了他十八大罪，然后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李山禾连同兵部左右侍中上书，请起复朱大人你啊。”

朱筠眼角一抽，他深呼吸几口，缓缓问到：“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这种好事不得给大人一个惊喜？！”唐繁哈哈一笑。

朱筠一个趔趄，良久，他才道：“那杨珲是二十年前的恩科同进士出身，当时就是奕老狗点的他！”

“还有李山禾，那玩意儿是姓奕的狗东西的亲外甥……”

“额……”唐繁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朱筠叹了口气，接着道：“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国内民生凋敝，万岁要的是能臣，而不是权臣。奕老狗这场戏做足了，他再推一把，我这老骨头就真要在家养老咯。”

“啧，玩政治的心都黑。”唐繁撇撇嘴，小声嘀咕道。

“我稍后修书一封，你给崖山的陈知府送去。”

“然后你再去一趟巢湖郡的兖王府，让老王爷去一趟庆州。”

“打住打住！”唐繁不耐烦的摇摇头，道：“你说慢点说慢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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