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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天泰

第一章 雷火丰 (1)

雷火丰,震上离下,苦海得脱之象。

其时约莫在武王伐纣后七百余年,中原地方历经春秋战国,强秦脱颖而出,渐有一统天下之势。

此处不提正史,就说那连年战乱之中,各地均有不堪就戮的士子侠人,引了一乡老小或隐匿深山大泽,或造船扬帆海外,远远逃离了中原战火,得以保存苗裔。

彼时孚娄国丰海郡有一大户人家,传闻是商末陈塘关李总兵之后,那李总兵举家投了西岐,居功甚伟。然武王登基之日,李氏一家不要封赏,居然连夜走了个干净。武王大惊,命丞相姜尚着三江口统带杨将军,殿前护国雷将军去追,不一日消息回报,杨、雷二人也独自走脱不知所踪。丞相姜尚大怒,要做法查出诸人去向,不想一应法器自行化作飞灰,须臾间姜尚神光尽褪,法力全失,自此与暮年老翁无异。武王与姜尚知是天意,不敢造次,只将诸将画了图形交付史官,安排几个眼线悄悄去各地寻访,朝堂上却再不提起这些姓名。

话分两头,丰海郡的这一支李氏财帛丰厚,日常修桥铺路,抚老恤孤,广开蒙学,数百年来不曾间断,孚娄国朝堂上下官员,无人不曾受过李氏的好处。便是历代孚娄国主,也只与李氏族长兄弟相称,从不讲君臣礼法。中原虽战乱连年,但孚娄地处偏远,山水险恶,人民更还骁勇,远道来攻得不偿失,故中原霸主们对孚娄全无兴趣,只若不见,倒给了孚娄国数百年修生养息的机会,国力日盛,人才辈出。

这一日,孚娄国主应陀罗在国都南楚登山祭天,九叩后突然伏地嚎啕大哭,只说:“可怜我孚娄子民上感天心,常怀好生之德,如今大难降至,江山社稷俱为画饼矣!”众人皆惊惶不定,有礼部协侍赵长生出班奏道:“吾王稍安,我孚娄国力今非昔比,吾闻中原燕楚之霸者,言及吾邦亦不敢轻慢。吾王今日得窥天机,原是可避灾却难的喜事。却不知何事令吾王悲泣?”

国主应陀罗起身拭泪,对众人言道:“众卿不知,昔年中原七分,纵然战乱不休,总还有周天子掌印天下,诸侯不得一家独大。如今强秦已统一中原,取天子而代之只在朝夕。那秦王武功正盛,有乘胜一统四海之心。我方才拜祭时脑中有一道灵光,知那强秦已得异人所授造出毁天灭地的杀器,唤作穿州弩。这弩只一发,便能移山填海,直打穿一个军州,当者披靡,绝无幸理。可怜我孚娄国几世的积累,百余万的子民,不日劫数到来,尽化飞灰。”

众人听完俱吓得战战兢兢,手脚无措,有数将拔出剑来,上前请命要取敌先机,只求同归于尽。应陀罗只是摆手,不忍让众人去送死。

赵长生又上前奏道:“吾王暂勿惊惶,想天心最慈,必还有转圜余地,吾王何不速招李风火大人入朝,共同商议对策。李大人家学渊源,必有死地求生的妙计。”

应陀罗亦无他法,只得叹道:“奈何风火兄已缠绵病榻数月,吾实不忍。不若摆驾,吾等且不回宫,下山直去乾坤庄罢了。”众人齐声答应,文官在前,武将殿后,一队人马缓缓从直入云霄的山顶向下蜿蜒而行。

李风火,孚娄国李氏第十五代族长。时年五十二岁,在应陀罗携群臣踏入李氏族地乾坤庄的时候,李风火在儿子的怀里缓缓合上双眼,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李山谦,孚娄国李氏第十六代族长。时年十二岁,在应陀罗携群臣踏入李氏族地乾坤庄内堂的时候,李山谦像一道闪电扑向了应陀罗。

没有人还能思考为什么这个孩子的速度那么快,因为众人已经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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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谦伏在地上死死抱着应陀罗的腿,眼泪和鼻涕在国主应陀罗金纬织就的华丽罗袍上肆意纵横,随着李山谦哭声的抑扬顿挫,原本悲苦的气氛就像那些鼻涕和眼泪,悄悄地被昂贵的罗袍吸收殆尽。

应陀罗脸色铁青,回头对众大臣道:“我要进去见风火兄最后一面,众卿只能在此等候,不得随意走动。事关孚娄百万人的生死,凡有违令者,金吾卫即刻击杀,绝不容情。”说罢扶起李山谦进了后堂。

众人皆是一震,纷纷俯首称是。李氏的仆人见状连忙拿了许多椅子马扎过来让诸位大人安坐,只是椅子高大,马扎矮小,大人们坐下来看着不甚整齐,于是诸人又纷纷站起谦让,一时间甚难决断。还是礼部协侍赵长生道:“李大人新丧,小李大人或有其先父遗策与吾王密商,我等若还为了座位高低在此聒噪,委实不知轻重。依我看,不如我等皆席地而坐,上达天听,下接地气,籍此缅怀故李大人的风采,岂不三全其美。”众人相顾片刻,均觉大有道理,均撩起官袍,往下就坐。稍后有李氏仆人端茶送水,只见偌大厅堂里只有椅子和马扎零星伫立,诸位大人们圆乎乎滚了一地。但不论坐姿如何狼狈,大人们都不忘用一只手牢牢扶着管帽,生怕掉落,足见读书知礼,涵养深厚。

内堂,牙床上的白纱帐已经再次撩起,丫鬟婆子们都远远退了出去。床上的中年人平静安详,如睡着了一般。应陀罗默默看着床上的中年人,很久没有说话,仿佛在等那个中年人从睡梦中醒来。李山谦站在应陀罗身后,眼角尤有泪痕,只是不再哭泣。

应陀罗慢慢地叹了口气,对着床上的中年人问道:“第几次了?”

中年人没有回答,但一个声音在应陀罗背后说:“最后一次。”

回答的人是李山谦。这个十二岁的男孩此时神情庄重,完全没了孩子的泼赖模样。

应陀罗回身看着李山谦,眼神开始凌厉,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应陀罗问道:“风火真的走了?”

李山谦点点头,回答道:“走了,原来还想拖延几日和你交待完,但那边接连下来四道钧旨,他不敢再拖。”

应陀罗想了想,问道:“你可知今天我的那边下来什么?”

李山谦点点头,说:“吾不知。”

然后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应陀罗,遥指床上的中年人说道:“他或许知道,所以他有些话想对你说。”

应陀罗接过信来,却并不拆开,只盯着李山谦看,片刻间教李山谦浑身悚然,面对这个以仁义慈悲立世的君王,李山谦居然生出一丝要逃离的念头,只想跑回自己满是花儿藤儿的岛上,永世不再来趟这趟浑水。

然后李山谦的灵台里骤然一亮,脑中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个美丽的海岛,潺潺溪流上横跨一座石桥,两位美丽的女子正撑着油纸伞,倚在桥畔,指点着远处碧海潮生的风景。只见那绿衫女子抬起头来问紫衫女子:“姐夫一去十二年了,算算这个甲子内能回来了吧?”这绿衫女子约莫十三四岁,鹅蛋脸,明眸皓齿煞是可爱。紫衫女子从伞下转过脸来,看着也是十八九岁的年纪,除了唇上有两撇青须之外,活脱脱也是一个绝世美人。只见紫衫女子眼波流动,略有惆怅道:“我哪里知道?”

突然那绿衫女子指着天空奇道:“姐姐你看,那是什么?”紫衫女子抬眼望去,秀眉微蹙道:“咦?”

一道水缸粗细的白光穿破天穹,瞬间抵达石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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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山崩的巨响后,那石桥已踪影全无,地面被穿透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深坑,桥下的溪水全部被蒸成了白雾弥漫在周边还瑟瑟发抖的林间,空中还有些燃着的碎片,红绿绿像蝴蝶般飞舞飘荡,有些美。

一个声音在李山谦脑中说:“你走,它来。”

李山谦站在原地,汗如浆出,两腿重逾千斤,哪里抬得起来。

应陀罗不再看李山谦,他走到桌边,举起那封信,放到了烛火上点燃。

应陀罗的手很稳,所以信烧得很慢,然而牛皮信封和里边那张折好的素花信笺还是逐渐成为了灰烬,应陀罗终于放开手,让灰烬落在桌上。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不看这封信”应陀罗搓了下手指,对身后的李山谦说道。

李山谦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闻言只是点点头,像极一个木偶

应陀罗看了一眼桌上的灰烬,脸上出现久违的微笑。道:“因为这封信是个陷阱,打开即时毙命,无药可救。”

顿了顿,应陀罗接着道:“你能活着,说明你通过了考验。”

这句话听着刺耳,有些遗憾未能祝你尸骨未寒。

李山谦问道:“他放弃了向你传递最后消息的机会,岂非有些得不偿失?”

应陀罗摇摇头,背着手往外便走。边走说道:“风火与我相交四十年,心意相通,彼此惜字如金,有再多的话,一个字便足以表达,何须徒耗笔墨。他给你留下这份重任,亦希望你全力挑起,将来不论你那边,或是我那边,终究会有一个位置。”说话间,应陀罗已走出内堂。

李山谦走到桌前,看着烛火,眼神转到桌上的纸灰。因为牛皮纸的缘故,纸灰还未散,信封燃烧后的灰烬黝黑发亮,隐约可见上有一个大大的草字,“通”。一阵清风从外堂吹进来,那通字便裂成数十数百的碎片,四散而去。

七个月后,秦将王翦率五十万大军杀向东南,兵甲锋锐,无可抵挡,几乎日灭一国。至孚娄边境,王翦令秦军止步,驻三日,未见孚娄军民迎战。王翦素闻孚娄军骁勇,善用山地作战,故不敢入境,急奏秦王嬴政。

月余,秦军穿州弩抵达边境,随军礼部侍郎以三牲祭天后,一弩穿千山,孚娄国境内尽成焦土。

一弩所耗,是一统天下的大秦两年的税赋之和。但王翦的秦军未能在孚娄境内找到任何可以弥补这一弩所耗的资源。没有粮食、珠宝、俘虏,唯剩石山,杂草,大泽。仿佛这里亘古以来就是人烟断绝之地。王翦惊怒交织,一病不起。大秦刚刚得到的江山,隐约又开始躁动。

若干年后,绝域万里之外,已经升至礼部第一协侍郎的赵长生正卷着袖子和一群农民在挖水渠,阳光热辣辣地洒下来,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两个老先生正在凉棚里教一群孩子识字。兵部尚书卢大人要留在故土赴死,圣旨都劝不动,众人就更劝不动,所以现在这里的兵部尚书是年轻的李山谦大人,国主应陀罗在走过某个通道之后生了一场重病,躺了好几年,估计去日将近,所以安排儿子应无恙代理朝政。但应无恙显然对建造各种藤楼树屋更感兴趣,整日只和工部几个侍郎厮混,完全不体谅老父的拳拳之心。

孚娄一直是个奇妙的国家,因为孚娄国主的家族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卵生,父亲同时是母亲,每一位君王都来自一个蛋。

不过应无恙,算是一个坏掉的蛋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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