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山古道

（一）

从山上下来，黄凯的电话紧追过来。

“女儿，老爸总算联系上你了，谢天谢地！你告诉老爸是不是在找那个张笑牙？”

还没等我回答，我的父亲急匆匆地说：“青青，老爸建议你赶紧放弃，老爸已经请人查过资料，可以肯定张笑牙一定是试验室的产品，估计她现在回到试验室去了。女儿，放弃吧！了解的越多，对你越没有好处。听老爸一句……”

“老爸，我找到她了？”

“什么……”我的父亲一下语塞，半响，才又开口，“她……她没事吧？”

“她没事，不是什么试验室产品，她现在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她还邀请我们去玩。”我尽量用欢快的语气。

“真的？”电话那头的父亲吃惊不小。

“另外，我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叫余梦天。”我没有提雷生。

“余梦天，听名字应该是个男孩。不错！不错！什么时候让老爸见见？”父亲激动得语气让我觉得特别掉价。

“老爸，您别激动，他离您女婿的距离还远着呢。”

手机里传出黄凯的笑声，“老爸明白，老爸明白！”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不知道父亲到底明白什么，但我倒明白了一件事：父亲老了，他开始害怕孤独。

我在通话时，雷生一直出神地盯着我的手机，瞧她那种痴呆入迷的表情，就好像她这辈子从没见过手机。

“让我看看！”她冲我伸出手。

“这有什么好看的。”我说，但还是把手机递给她。

她翻过来又翻过去地看里几遍，然后，不屑地一笑，递给我，“是没什么好看的。”

我们四人回到灵溪镇，下一步的计划要听雷生的安排，但这时，她却愁眉苦脸起来。

“出什么事了？”余梦天关切地问。

雷生伸出一只手正了正头上那顶硕大的帽子，趁这机会我瞥见了她那双白骨精似的细手指和尖指甲，我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担忧怎么把她带上巴士。

“我忘了一件事，你们……你们仨，我怎么带呢？”还笑的是她竟然在担心我们。我和李正同面面相觑，简直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我们需要一辆车。”余梦天微笑着看雷生。

“车？”

“对！现在我们打的回h市，然后我会弄一辆车，我们四个人坐车过去。”余梦天讲话的语调像幼儿园的老师。

但我感兴趣的是他竟能在h市弄到车。

“喂！你住h市吗？”我问。

余梦天冲我眨了眨眼睛，“就算是吧！”

这个回答真让我不满意。

“坐车什么时候能到？”看雷生盯着余梦天的架势，似乎在指望余梦天开直升机送她到目的地。

有那么急吗？我心里嘀咕。

“要去的地方有多远？”李正同在问雷生。

想不到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一下把她难住，她低着头想了好久，才吐吐吞吞地说：“很远！”

一句废话！

“到底多远？”

“我要赶一天一夜，你们……”她又说不上来。

“你要赶一天一夜是多远？”

“好了！青青，别为难她！”李正同打断了我。

“我想不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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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四天时间可以赶到。”余梦天说。

“你怎么知道？”我和李正同异口同声。

“我知道千年村的大致方位。”

“千年村!”雷生冷冷一笑。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盯着余梦天问。

“就这些，全交代了。”余梦天冲我咧嘴。

“只要在月圆时赶到就行。”雷生说。

月圆时，我想雷生应该指的是农历七月十五，我们还有九天时间。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赶到？”我明知道雷生不喜欢听“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要提问。

果然又把雷生激怒了，“喂！你……已经警……告过你，不要问……为什么！”她又开始结巴了。

“你警告的是余梦天，不是我！”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他是男的，我是女的。”

“在我眼……里都一样！”

雷生冷冷地抛出一句。

我听出这话另有深意，悄声对李正同说：“这人来路不明，我现在甚至怀疑她不是她。”

“你说什么？”李正同鼻子上的眼镜一下滑落，露出他走样的小眼睛，像鱼一样盯着我。

“我……我的意思是她可能不像我们外表看到的这个她。”我慌乱地答。

“我们能看到她的真面目吗？”李正同反问。

“放心！她既然带上我们，迟早会露出真面目的。”说这话的是余梦天，他的乐观缓解了我的压力。

返回的路上太平无事，原以为七小时的车程，才五个多小时就到了。李正同一上车就呼呼大睡，我只好和余梦天高谈阔论。直到我听到后面越来越急促的喘气声，回头一看，见雷生可怜巴巴地缩在后座上，双手抱着她的大帽子，眼睛紧闭，脸色苍白，样子非常痛苦。

“你晕车了？”我问。

“别烦我！”她低吼一声，眼睛还是紧紧闭着。我后来才知道她是害怕坐车。

回到h市，我们分头作准备，雷生只给我们一天时间，第二天一早我们出发，至于目的地位于地图哪个方位，雷生始终说不清楚，我也不再为难她。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她总是不停地烦这句话，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等我打开房门让她置身华丽的客厅时，她才闭嘴。

她阴忧的表情直到看见我父亲才有所缓解。

我的父亲黄凯听到开门声从楼上赶下来，他诧异地打量着雷生，雷生的样子谁看了都会吃惊，身上的黑衣服漆皮似地裹住她，长到腰际的头发也成了一道少有的风景。

“这位是……”父亲的表情，既惊异又失望。我看出他在等余梦天，一个男人，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长头发的女人。

“雷生。”我的介绍只有两个字。

“请坐！请坐！”父亲恢复常态，脸上堆出礼貌的笑容，大声招呼家里的阿姨倒茶备糖果。

走进客厅的雷生终于摘下大帽子，我看见一个面色冰雪般苍白的大眼睛姑娘，目光警觉地东张西望，心里不禁生出几份怜悯。

没想到客厅里的摆设会对雷生产生这么大的兴趣，尤其是晚上电视机一打开，雷生惊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这一跳，竟然撞到顶上的吊灯，吊灯摇了两下总算没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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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疑让父亲非常开心，他像一位高度负责的教师，开始耐心地教导她的学生。

“这叫电视机。咦！你怎么会不知道呢？”父亲在解释完后，又不解地问了一句，雷生不说话，只飞快地摇头。

“你从没见过电视机？”父亲问。

雷生还是不说话。

“山里的孩子真可怜。”父亲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我盯着雷生想看她是不是在装腔作势。她凑近电视，伸出手指去摸触，又赶紧缩回来，“怎么没人？”

父亲乐得哈哈大笑，“人躲在电视后面。”

“真的？”

雷生转到电视后面去找。

“骗你的，还真信了。”

“这东西可……真厉害！”雷生看了半天翘起大拇指说。

“厉害！”父亲表情夸张地点头，“你也厉害，能一下跳那么高，很有运动天赋，好好培养一下，拿个跳高全国冠军不成问题。”

“冠……军?”雷生好像听不懂。

她连冠军也不懂，我冲黄凯翻白眼、吐着舌头、做晕倒状。

“没关系，不懂慢慢学。山里孩子，真是纯朴无邪！”父亲又赞了句。

雷生咧嘴笑起来，两天来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她笑起来的样子还真像父亲说得纯朴无邪。

雷生在父亲的赞扬声中变成了一个听话的乖女孩，给我留下全新的印象。这女孩虽然外表凶巴巴的，可涉世未深，内心并无恶念。

只是那个千年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竟会让她变得这么孤陋寡闻。

我看雷生和父亲坐在沙发上开始聊天，父亲问雷生想不想也站到电视里，雷生哈哈笑着摇头，她放肆的笑声，就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事。

“想好了？过了这条街可就没这个店。”

想不到父亲的这句话她竟听懂了。

“好呀！好呀！”她拍着手又点头答应。

父亲乐得屁颠屁颠跑上楼，不一会儿，扛着一架摄像机下来。

我吃惊地瞧着这俩人，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我看见李正同站在窗外冲我招手，我忙溜出客厅。

“表哥，快用你的慧眼审视一下，黄凯是不是有点异常？是不是我走出几天，他受刺激了？”

“没呀，很正常。”李正同飞快地瞟了我一眼，根本没把黄凯放在心里。

“青青，我回学校，问老可爱借来一样东西。”他满眼闪着兴奋的光芒，“这老可爱就是精明，问他借样东西，他就不停地向我打听，幸好我嘴封得紧，什么也没告诉他。”说完，李正同俯身从旅行包里取出一架黑不溜秋的仪器。

“这是什么？”

“检测仪，专门检测分子结构。”

“有什么用？”我盯着这架形状像照相机的仪器，猜不出李正同的用意。

“快！把手伸进来，那只！”李正同点点我戴蓝晶的右手。

“你要干什么？”我本能地将右手缩到身后。

“别紧张！我就是想研究……研究”李正同说着一把抓过我的右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那个黑乎乎的圆孔里塞。

“喳”得一声响，没等我回过神，仪器已经变成一块块形状不一的碎片。

我和李正同立马吓傻，瞪着地上闪闪发亮的碎片，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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