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棋布

第十七章听不懂的渔歌

孙栋梁站在码头的栈桥上，眼往着满载的驳船，渐渐地消失在水面上。这批远销南洋的席子终于顺利地交割了，京城的崔大掌柜很讲信用，款项一分不少的全部结清。这笔生意赚头不算多，可孙栋梁十分满足，这份不经意接触来的营生，已经填补了青砖生意失败带来的所有沮丧。

想想之前在京城那几天经历的那种忐忑不安到不甘绝望，无法想象没有结识崔掌柜，他会不会抱着他的砖跳进凉水河里。小舅子王兰济有写信来，寄放在崔家别院的青砖只卖出去了五成左右，后续不知道能不能销完，孙栋梁已经不是太在意了，实在不行就免费送了，吃亏一回，折损了大半家底，他心里却有了新的想法。

送别了莫师傅，孙栋梁打算再去沈家喝酒，他觉得他有很多想法想给沈七爷唠唠，京城里那种遛街的大爷管聊天就叫唠嗑。

盐官码头，市舶司执事房里，镶了颗大金牙的暹罗商人沙里达带着两个新买的年轻仆从，拿着用双倍价钱换来的出海公验文书。一路往自己的货船走去，他有些心疼刚才这笔开支，心里不停的盘算着，得赶快起锚返航，必须在季风来临之前到达。

穿着一身仆从短衫的霍城和连仲，跟在沙里达身后踏上了甲板，然后就被安排到了大船尾部的一个小货舱里，往下两层就是活水舱。连仲手脚麻利地解开了包袱，在外衣里面套上了鱼皮水靠，然后一声不吭地靠坐在角落里，透过右边的挡板缝隙，可以清楚地看见码头上的状况。如果在启航之前没有人再上船，他们就可以放心的睡一觉，然后过几天在刺桐港再下船来。

按照之前和沙里达船长的约定，他们是最后上船的人，上船以后除了吃喝，别的一概不管。两个少年有些紧张，这个把月练习的水上功夫，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在这时，连仲低声地叫了一声：“有人上来了。”霍城立马贴上去一看，只见刚才执事房里，多收了一倍公验费的那位执事官儿，正踩着跳板上船来，然后往舵房走去。两人瞬间紧张起来，霍城绷着脸，把匕首帮在了小腿上，气囊袋也系在腰上，准备随时跳水。“又下去了”连仲停了手里的忙活，只见那个执事又颠颠儿的拎着袍子沿跳板走回去去了。

“我出去一趟，你盯好这人，有事吹哨子。”霍城没有脱下刚才的装备，直接在外面罩件长袍。

“我说，你这样出去是不是太显眼了？”连仲问道。

“要的就是显眼，你必须给我盯好岸上”霍城递给他一个短筒镜，推开舱板出去了。听脚步声，他是直接从外甲板去了船长室。连仲从缝隙里看见那个执事回头来的惊诧眼神，又立马收敛了脸色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他的公事房。船开始动了，他移动着镜筒，看见了远处隐匿的骑士，岸边还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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艘没有系缆绳的快艇，刚才没有跳船是对的。

不一会儿，霍城回来了：“我去问了沙里达，刚才那官儿上来说少给了文书，是送文书来的。还叫我们不要惹麻烦，最好在明州港就下船。”

“我们已经暴露了。”连仲告诉了他刚才看到的情况。

霍城点点头说：“一定的，所以我才又出去走了一圈，让他们定心。所以我们做好准备吧！今天白天应该没事，天黑就难说了。”

果然，商船才行驶出港口不远，后方一箭之遥的水面上，一左一右地出现了两艘小船，上面有人装模作样地在撒网、钓鱼。照这个速度，子夜时分商船就能到达明州港。

活水舱的舱板是完全独立的，三层夹心板材，根本无法直接凿通船底。霍城又出去一趟，手里拿了许多吃食回来，进得舱来，他从腋下掏出了两套黄麻色的船工短衫，这是他花了不少钱从厨子那里买来的。

傍晚，西面的天空绚烂一片，海面波光粼粼，出海劳作一天的渔人们开始回航了。三三两两的小渔船不时的经过商船旁边，霍城和连仲穿着黄麻衣衫，抹黑了面孔和手脚，趴在船舷上。跟随的小船比白天时候靠得更近了些，这时候的海面开始热闹起来，海鸟们追逐着退潮而去的浪头，呱噪地贴着海面低低飞舞着。

后方有歌声传来，一个皮肤黝黑地渔家汉子，赤脚坐在一条小舢板上，把木桶里的小鱼时不时地抛给上下翻飞的海鸟。估计是他今天渔获大，正用方言嘹亮地高声大唱，奇怪地调子惹来一片谩骂倒彩。船舱里的不当值的船工们都被这声音给吸引了出来，那汉子嬉笑着把小船划得更近了些，沙里达站在甲板上，愤怒地挥舞着胳膊，叫他的舢板离大船远些。那渔家汉子似乎听不懂他的叫嚷，嘴里哼唱着乱七八糟的曲子，靠近了大船，然后端起了手里的木桶来炫耀。里面金灿灿的一片，全是黄瓜鱼，怪不得心情美呢！他呲着一口白牙，笑嘻嘻地比划问，要不要购买他的渔获，这样好的黄花鱼，鱼鳔可以制作鱼胶，这一桶可价值不菲。沙里达不耐烦的叫水手伸出了排杆，渔家汉子这才停止了靠近，骂骂咧咧离远了些。

霍城趴在船舷里，目光灼灼地盯着离开的小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拉了拉连仲的衣角，两人回到了小货舱。

“天黑我们就下水，刚才那船是来接应的，那歌儿我听懂了”霍城检查着身上的装备，在货舱里四处找了些杂物，用刚才换下来的长袍子把它们捆扎起来，看起来像一个人形，里面特意裹了几截沉重的废铁链子。

西边的最后一丝光线已经沉下了海平面，海浪渐渐地变黑了。船舷两边，左红右绿的两盏气死风灯刚刚点亮。左边的船舷传来“噗通～噗通～”两下水响，有人跳水了，后面的小船急速地驶向左边船舷。另一，霍城和连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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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顺着一条绳索悄悄地滑进了水里，入水后，用刀尖把绳头扎进了船板。然后才一头扎进水里往回路方向潜游而去。

快船上的追踪者点亮了大灯在海面上搜寻，不停的朝落水四周射箭，随后有蛙人下水了，商船被逼停了下来。回游是逆流，十分费力，海水冰凉地冲刷着两人的脑袋。远处找补着人的快船已经扩大了搜寻范围，羽箭乱射。连仲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和海水混为一体了，腿肚子开始痉挛，在海里游泳太tm费劲了。他觉得他俩不可能游上岸，这四下茫茫全是水，岸在哪儿呢？起先说来接应的船呢？

一艘快船向这边过来了，连仲忙深吸了一口气，按着霍城的肩膀沉下了水面。快船在两人头顶转圈，憋气已经到极限了，霍城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爆了，正打算浮到船底边偷一口气。快船突然往一个方向离开了，再忍了片刻慢慢浮出水面才发现，西面商船那边的蛙人捞起了裹着长袍的那坨假人。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两人拼命的往东游去，很快就听见了那边快船上的叫骂声。

霍城的脚感觉触到了什么东西，又使劲的蹬了一下，感觉是渔网，完蛋了～，这里有渔民下的暗网，这玩意儿沉在水下，被它缠住就麻烦大了。那边的快船又转开了来，霍城感觉缠住自己脚的渔网突然动了，他翻出了匕首，打算割开连着两人的那条长绳，他不想拖着连仲一起被困住。连仲也发现了异样，渔网正在快速的往前方收去，霍城已经割断了绳子，正被倒拖着在水下潜行，待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住网绳翻过来换气的时候，赫然发现前方两丈远的地方，一艘小舢板正拖着渔网，急速地往东行去。划桨的正是傍晚卖鱼唱歌的渔家汉子，他非常熟练的压着左右桨板，贴着水面大幅度的滑动，没有带出一点水声。霍城一口气长长地吐了出来，这仁兄接应得也太另类了，这速度，那快船是追不上的了。连仲已经水淋淋的爬上了舢板，霍城双手拽着渔网，一截一截的靠近小船，然后才被连仲拖拽上了舢板，渔网就那样白花花的绞缠在下半身上。

远远地海面上有红色的烟火弹冲天而起，小舢板已经接近岸边了，渔家汉子停了手里的桨板，三两下割掉了霍城身上的渔网。警惕的伏低了身子，竖起耳朵倾听岸上的响动，风里似有隐隐地血腥味传来，霍城抓起了匕首压着身子底下，眼睛紧紧地盯着岸边的礁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礁石背后转出来，渔家汉子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了下来低低说道“自家人。”

高大汉子一言不发的走过来，一手一个的把二人拎下了船，刚刚触地双腿还是软的，站立不稳又差点倒下。高大汉子低声地笑了起来：“两只软脚虾”然后有一边胳膊架一个，大步地往夜色深处走去。渔家汉子割掉了舢板上所有的绳索渔网，在船尾凿了一个小洞，让它顺流漂走。然后又细致的处理岸边留下的痕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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