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相参录

程凌霄逐渐收缩了自己的目光。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整片大地全是厚厚的坚冰，一望无际，无比空旷。

看着这单调无比的环境，程凌霄也不免自嘲道：“我的幻境居然布置的如此无趣，是在暗示我本身就很无趣吗？也对，我确实是个比较无趣的人。不过这种程度的幻境根本困不住我。”

程凌霄完全不把这处幻境放在心上，毕竟她天生冷心冷情，嗜欲极浅。

自她修习天心剑法以来，便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她的心境。而且她的剑意本身就具有破除幻境，消灭心魔的奇效。

这也正是天剑山庄能够在数百年间屹立不倒的依仗。

每一任庄主都能将天心剑法修炼到第九层，从而突破虚境，炼虚合道，成就人仙。

拥有一名人仙，足以使一个势力安稳发展百年。除了五宗外，也只有天剑山庄能够做到—不断代地诞生人仙。

程凌霄以指代剑，轻轻一划，天空便开了一道口子。不大，也就一丈宽大小。

正当程凌霄要离开的时候，整个幻境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没有具体的声调，但却让人感到很惬意，像是一个诗人在送别好友时，发出的呼喊。

就在程凌霄所站之处，往东十里处：一处冰缝之中，出现了一朵花。一朵世所罕见的奇葩。这朵花有七个花瓣，每瓣花都是不同的颜色，分别是红，橙，黄，绿，青，蓝，紫。

七彩的颜色在这一片纯白的背景下，显得更加的美丽，诱人。

“有趣，居然是七色花，在现实中是没有这种花的。花的颜色太过绚丽多彩的话，无法吸引飞虫助其开花。即使有修士用术法强行种植，也不可能开花，可这花却开得如此美丽，美得太不真实了。”程凌霄盯着这朵七色花感慨道。

“这么漂亮的花，总算是为这里添了些光彩，既然如此，我就去看看，这花到底有何奇特。”程凌霄一边说话，一边慢悠悠地飞到了七色花旁。

这花好像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程凌霄一靠近它，它就会往后缩，花瓣还一动一动的。

或许是此刻只有一个人在此，程凌霄并没有注意到，她看向这朵花的表情不再是平时那副万物不入眼的无情，反而是有了一种期待，一丝愉悦。

程凌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在指尖触到花瓣的一刹那，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冲击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形容，唯一能体验到的就是美。纯粹的美，纯粹的生机。

这是没有任何理由去抵挡的诱惑。就像是一颗小草经过风吹，日晒，雨淋，终于从岩石中长了出来。

就如同一轮大日冉冉升起，照耀着世间万物，当阳光洒在身上时，所有人都会觉得十分的愉悦与自然。

这就是生的力量，它潜藏在人心之中，没有人能够抵抗它，因为它就是人心深处最深切的渴望。

这种感受冲击着自己的心神，程凌霄那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心境终于出现了破绽。

嗡嗡嗡！霎时，幻境突变。

所有的冰雪全部消融掉，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各色花朵，这些花几乎将这世上的名花囊括完了：凌霜傲雪的梅花，雍容华贵的牡丹，千古幽贞的兰花，四季常青的茶花……这里变成了一处花的海洋，鲜花满人心。

不过程凌霄对这无边美景却是提不起半分的欣喜。

她当即明白过来了：自己被摆了一道。

先前的冰雪世界并非幻境，仅仅只是自己平常心境的外化投射，如果自己不碰这花直接离开，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现在吗，心境已破，这片花海越美，自己出去的可能性就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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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这样才有考验的样子啊，就让我来试试这幻境到底有多少斤量。”程凌霄的眼中有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嗖！手中长剑出鞘。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四州”，这无边花海被她弄了个稀巴烂，满地都是残花碎叶，数道鸿沟裂开在花海之中。

在花海上看不清她的身影，只能看见有一处光源在飞速地移动。

就在程凌霄在幻境中努力搞破坏的时候，外界又有人醒了过来。嗷！一声虎啸震慑百兽，把这片竹林外的一些小动物全部吓跑了。

邢玄苏醒了，看她的面色似乎很欣喜，估计是成功破除了自己的执念，心境得到了提升，求道之心也更加坚固了。

“恭喜了，你是我们中第三个醒过来的，感觉如何，是不是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精神许多了。”陈和上前道喜。

“你这是恭维我，还是挖苦我啊！第三个醒过来还有什么好恭喜的。看样子你是第一个醒过来的吧，难怪如此兴高采烈，确实是天资聪颖，修为高深，令小女子望尘莫及啊！”两人互相调侃对方，缓解刚从幻境出来的心情。

这种风格的对话听得宋含章是浑身难受，直接喊停：“好了，两位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还有三个人没醒过来呢，可有什么办法帮上他们。”

“话说回来，程姑娘怎么还没醒啊，以她的实力不应该啊，莫不是这幻境又起了什么变化不成。”陈和看着还倒在地上的程凌霄疑惑不解。

“或许是凌霄在里面有了什么突破，所以耽搁了时间。”宋含章不相信程凌霄会被幻境困住。

“宋兄似乎与程姑娘很熟啊！莫非你们……”陈和又开始八卦了。

“不要误会，我与凌霄曾在幼时有过几面之缘，我跟她相交一场，只是君子之交，仅此而已，不过凌霄对你倒是颇为欣赏。觉得你可以与她论剑证道。”宋含章反过来吓唬一下陈和。

就在外面一群人打趣的时候，程凌霄这边却是有些苦恼。

“居然毫无用处！”程凌霄看着又恢复原状的花海轻叹道。

转过身来，一剑开天，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现在看来，想要出去，只有修复心境，重新入静了。”程凌霄讪笑道。

她旋即盘膝坐下，五心向天。

“天心诀！生灭无漏，七情具灭。”程凌霄开始运转心法，遍历过往种种，以求修复心境，破除幻境。

很快，在更深的识海中，程凌霄端坐着，观看着自己以前的经历，从她有记忆以来的一切，三岁初识剑道，五岁便登堂入室，十岁外出游历，十五岁名满荆州。十七岁便击败众多敌手，成为天剑山庄的少庄主。

她仿佛是为剑而生的，除了剑，她什么都不在意。即使她的父母很宠爱她，天剑山庄的众人也都尊敬爱护她。

可她就是无法对他们生出明显的感激之情，亲近之情。她对所有人似乎都是一样的。

从往至今，一切种种历历在目，完整，无漏，不受到任何干扰，可以比常人更快更深的入静，达到碧波映月之境。这就是天心诀的妙用之一。

一切都很正常，很快程凌霄就可以遍历完毕，修复心境了。但是，当她遍历到玄都观赏花时，出现了异变。

在记忆中的那股霸道无比，又充满无限生机的剑意与此刻幻境中的花海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麻烦了！”程凌霄轻叹道。果然，幻境中的花海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直接透过程凌霄的额头鱼贯而入，进入了她的深层识海。

花海奔涌而至，将程凌霄裹挟着四处奔波。不过却没有任何痛苦，有的只是愉悦与快乐。在花海之中，她体验到了一种绝妙的感受，极度的欣喜，极度的痛快，仿佛经过了长途跋涉，终于登上高峰的勇士，这种“一览众山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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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满足了所有人对极乐的幻想。

一个人或许能抵御黑暗与痛苦。可他却永远无法抗拒光明与快乐，本性所向，岂由人力更改。

就这样在不断的高峰体验中，程凌霄还在坚持着，坚持着不去贪恋它，在与自己的本性做斗争。

程凌霄自己也很清楚，这样撑不了多久的。

正当场面陷入僵局之时。

疏忽间，凭空出现了一道剑意，那剑意带着无限的力量与生机。

花海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很快就一窝蜂地钻进了剑意之中。就像小溪汇入了无边大海。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还会留在我的识海里。”程凌霄询问道。当然，没有任何回答。

“真的只是一道剑意吗？那位‘大剑师’真的只是个凡人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该是古今剑道第一了。

“可他为什么会在玄都观留下剑意，还分别留给我和陈和，这到底有什么用意呢？”程凌霄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她琢磨不透的时候，这道剑意突然引动了她自己的剑意。在二者一番纠缠后，剑意再次消失。

不过，程凌霄似乎看到了一条新的剑道——一条有可能超越天剑的剑道。

体悟了一会儿后，程凌霄决定还是先出了幻境再想其它的。

“这幻境确实美丽的夺人心魄，不过再美也终究是假的。”

“乾坤颠倒，天地交泰。确实要费点力气。”程凌霄说完，一个翻身便跃到空中，倒立着往下刺出一剑。

这时，大地变成了天空，天空变成了大地，天地归位，幻境便迅速崩塌了。

众人看到程凌霄周围剑气频发，就知道她马上要苏醒了。她睁开了眼睛，第一个看向的就是陈和。

“只剩下莫愁和那个小屁孩了，他们两个都只是通窍境，而且这么长时间都没醒来，恐怕是麻烦了，我们必须要助他们一臂之力。”陈和肯定地说到。

“你有什么好法子吗。我们若是贸然插手，非但帮不了他们还会害了他们。”宋含章问道。

“只要将天籁持续下去，他们自然会苏醒。我们虽然没有天籁，可我们有美乐啊！自古以来，音乐不断的发展就是为了能比肩天籁，发挥相同的作用。

“我这里有一首清心曲，可令人心清净，魔障尽消。不过要请你帮忙了。”陈和解释道。

“快点说吧，别买关子了”宋含章喊到。

“这是一首合奏曲，宋兄弹琴，我吹笛子。诺，这是曲谱。”陈和递给他一张牛皮纸。

宋含章接过来扫了几眼，道：

“佩服！佩服！大音希声，大巧若拙。写出这曲子的前辈，音乐之道已至化境，这是我平生仅见。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先练习一番。”宋含章说道。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练习这首古曲，以备救急之用。事实证明，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半个时辰未到，莫愁和金万两的身体也开始透明化了。

“不好，没时间多练了，只能赌一把了。”陈和当机立断，翻出一根紫玉笛子出来。双手横平，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按住音孔，嘴唇一鼓往吹孔一吹，吹奏起来。

宋含章也直接站着把凤凰古琴竖起来弹奏。

笛音清脆明亮，欢快无比，就像是一条小溪缓缓流过。琴音厚重朴实，犹如巍巍青山，矗立于天地之间。

二者融合，一条小河从高山流下来，虽不如大江大河一泻千里，磅礴大气，却也幽静清灵，别有感触。

忽然，画面一变，出现了一片松树林，一口清泉，一轮明月。

画面场景虽然变化万千，但这份格调，意境却是始终不变，犹如一条小河洗涤着心灵。

在二人演奏完毕之际，金万两和莫愁，苏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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