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子
帝都—乾阳城内，在内城的南部有一座府邸。影壁对面的大门前，安放着米色的抱鼓石，合着门板上的七十二颗门钉，闪闪发光。
青砖绿瓦，彩色梁枋，顺着屋脊走势，画上仙人走兽，山墙上安置排水沟滴。这儿的规制不像一般的官宦之家。
日暮低垂，夕阳在这院内的石狮子上洒下最后的一片金黄。一个褐衣老者正趋步走在府邸之中。
他走路时，背挺得很直，头也不偏一下，沿路巡逻的护卫看见他，都小心地避让。他走啊走，走过了前面的四处大殿，又走过了一处长长的影壁。再过了一道白玉拱门，进入了后面的园林。
老者其实不老，只是仪容不整，显得老气。一络山羊胡，灰白相间的长发，再配上一件拖地而行的灰布衣服，任谁见了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园林门口是一块高两丈的玉石，上面刻了一个独字。再走几步便是一座小桥，桥在湖上，湖水的形状像一只蝙蝠。
老者走了大约一刻钟才穿过花园，拐进了一条小路。路边藤萝紫花盛开，攀附于山石之上，弯弯曲曲扭成一团团，披羽而下。走在小路上就像置身于藤架下一般。
在小路的尽头，他停下了脚步。他的面前是一处清冷得近乎阴森的竹林，因为这里除了竹子连根草都没有。
一块狭长的屏风挡在了中间，隐约间还有火光跳动。一个人的身影在屏风上投射出来，瞧着动作似乎是在画画。
只能看到影子在屏风上变化，画到兴头，又跳又动的，像个舞者似的。身影在火光的照耀下，在洁白的玉屏上，随心而动，随心而止。最美的是那头长发，长发如火。即使没有烛光，也能照亮四周。
这人停在了玉屏之前，“一时兴起，让伍先生久等了，是我的不是。”在屏风后缓缓说道。
“那里，殿下是主，我是仆。仆人等主子，应该的。”这个被叫做伍先生的人回答道。
“先生说这话，可真是太见外了。”一位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外笼一件火红锦袍，里衬一件乳白色单衣，胸襟大敞，露出了强健的肌肉。
再看他的脸，竟然与永明帝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他有一双招人的桃花眼，故而显得他既温又厉。
伍尚看着他踩着木屐一步步地走到自己面前。
“伍先生不妨猜猜我这副画，画的是什么？”男子随手一抛，画卷便浮在空中慢慢展开了。
伍尚一扫而过，便道：“这上面是一家宅院，小人不曾在皇城见过，观其形制，不是工部手笔，该是某家大商人的私宅。”
“先生果然厉害，那不妨再猜猜看，这宅院的主人是谁？”男子负手而立说道。
“太子殿下，这可就难为小人了。”伍尚一摊手无奈笑道。
这名男子便是王朝的储君，当朝太子—杨虚易。
“既然如此，我便换个问题。先生可知宋璟何时归来？”杨虚易问道。
“最迟三日后，宋相便会回朝。”伍尚恭敬答道。
“三日的时间，足够父皇下一道增收修士赋税的旨意，也够引起一场大的骚乱，宋璟回来后只会看到一个烂摊子。一个他不得不与父皇对立的局面。”太子冷冷地说道。
伍尚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性子，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对付宋相还是依计行事，最为稳妥。”
“不，对付宋璟，绝不能按部就班。”太子回绝道，“赣州之事在计划之外，父皇的举动却在意料之中。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林言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保证不会落下话柄。我们现在需要点一把火。
“这把火会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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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人身上。一个正人君子，一个乐善好施的义商，一个修为高深的名门修士。
“这样整个雍州的修士才会慌乱，慌乱代表着丧失理智，没了理智的修士便是我手中最好的棋子。现在，你知道这宅院的主人是谁了吗？”太子走近跟前问道。
“汉元府商会会长，剑阁肄学弟子，刘怀德。殿下既然要动手，定有了十足的准备吧！”伍先生说道。
“不错，月心在柳园里把他们说的话都记在了留音石中，这里面可有不少妄议朝政，狂言犯上之语。
“当然这只是小错，最要命的是他在自己的山庄里收留了数以千计的修士，他们都算是逃兵。一个商会会长居然在家中聚集了这么多修士，这是想做什么呢？”太子笑道。
“明日便是刘怀德的寿宴，来的人一定不少。我已经通知林言去拿人了，明日一定很热闹。”太子说着便斜躺在地上，似乎有些懒散。
“殿下深谋远虑，臣远不能及。此次，臣与那两家商谈的结果亦在殿下预料之中。我如今只有一丝担忧……”伍先生还未说完便被太子打断。
“我知道，你是想说莫愁这边的事。放心吧，她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没有她我们是赢不了宋璟的。莫愁这次回来竟然快要突破到玄关境了，可见她天资卓越。算算时间，宋璟回来后，她也该出关了。”太子闭上了双眼，喃喃道。
“我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伍先生说着便俯首一拜，后退着，离开了小竹林。
见他离开，太子又站了起来，只见他食指轻轻一点，画卷便发出一道刺眼的光线，只有一阵风吹过，什么也没留下。
同时，刘怀德府中。陈和正俯视着王锋这个不知礼节，心胸狭隘的少年。
“你耍赖！你根本不是用的剑法打赢我的，你用的是棍法！”王锋站起来骂道。
“我好像没有说过只用剑法吧！而且，是你自己见识短，我用的就是剑法。”陈和很惬意地说道。正当二人要再打一场时，院主来了。
“住手！你这孽徒竟敢如此无理。刚刚分明是你学艺不精，输了便是输了。还要强词夺理，找些无聊的借口。”原来刘怀德早就在一旁观战了。
“我问你，你陈师兄刚才与你比试用的是不是剑？”刘怀德重声问道。
“是。”王锋埋头答道。
“既然是剑，怎么就不是剑法了！难不成只有一套规整的架子，一个具体的招式才叫剑法吗！
“剑法也好，刀法也罢。都是兵器使用之法，兵器是拿来对敌的。自当因时，因人，因地而变。岂有不变之理！”刘怀德反问道。
“只要心中有剑，剑意通达。就算你拿把菜刀去砍人也是好剑法。况且你陈师兄刚才用的正是剑阁四部剑法之一的风字部剑法。而且是最基础的一招：狂风扫叶。我虽然没教过你们，也给你们演示过。怎么？全都忘了吗！”最后这一句是吼出来的。王锋只能装哑巴什么都不说。
“滚屋里去，好好反省反省。没有想明白，明天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刘怀德说道。
“弟子知错了。多谢陈和师兄指教。”王锋突然熄了怒火，摆出一副老实认错的样子，向两人施礼告退。
“我教徒无方，丢人了。”刘怀德很欣慰地看着陈和，他在陈和身上看见了掌门师兄的影子。
“那里的话，少年人血气方刚，火气大，很正常的。他的天赋确实尚可，是块璞玉。只要悉心教导，他日必成大器。”陈和开口应道。
“好了，别安慰我了。我的徒弟，我清楚。大器就算了，我只求他们能一辈子平安顺遂。
“师侄，这次你师父让你来除了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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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寿以外，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刘怀德突然话锋一转，提及了正事。
“什么事呀，”陈和应了下来，同时心中暗忖，“有什么事师父为何不直接跟我说明。非要借师叔的口来说呢？”
“你需要去取一样东西。那东西就藏在城中莲湖的湖底，而且你只能明日去取。这都是你师父吩咐的。”刘怀德说道。
“为什么一定要明日，现在去不行吗。”陈和不解道。
“因为只有明日午时整，那样东西才能现身。”刘怀德神秘地说道。
“这么玄乎吗？”陈和有些怀疑。
“这可是你师父说的，他绝不会乱说的。”刘怀德很肯定地答道。
“那倒也是。他除了偷酒喝外，确实没说过谎话。”陈和内心默默吐槽。
“好了，陈和你今天出去逛了一天，又被那个惹事精打扰了怎么久。赶快去歇息吧！明日等你完成任务后，再回来吃酒也不迟。”刘怀德好言规劝。
“好，那师叔可要多给我留两桌好菜呀！”陈和也开口应道。
“那是自然。明天保管你吃的美美的。”刘怀德也是开怀一笑。
两人互相告别，待到陈和回到自己的厢房后，突然感应到了玉菉的波动。掏出来一看，一个虚影浮现出来。渐渐稳定下来，却是程凌霄。
“凌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陈和立马正经起来。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吗？”程凌霄语气平淡地反问道。“当然可以，聊天，谈心都可以找我啊！”陈和很尴尬地回答道。
“我第一次遇见比我还不知交际的人，你以后还是别找道侣了，否则，你的道侣一定会被你闷死。
“正事就是，我翻遍了山庄的典籍，查到一些东西。
“最新的记载是在三十年前，山庄的一位前辈在荆州南部发现了法宗的踪迹。同时还发现了，他们与巫族合作的事情。
“巫族乃是古列国时，南方一个大国的后裔。上次我便说过，他们另有一套修行的路子。他们精通蛊术和祝由术，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那位前辈最后也死在他们手中，山庄在解剖尸体时，从他的腹部挖出来一团鲜红色的像线一样的虫子。
“上次那个女的应该也是巫族人。我能查到的，就只有这些了。你若跟他们对上了，若无必胜的把握，不可离那女子太近。那个使金光神咒的少年，你可用金光篆来对付他。剩下的只有靠你自己多加小心了。”程凌霄提醒道。
“多谢，这次真是麻烦你和含章了。要是你有空我请你到雍州最有名的饭馆吃一顿。”陈和诚恳地邀请。
“接下来一段时日，我会去天剑河洗剑。等我出来以后就来找你切磋剑法。你可千万要勤加修炼莫要荒废时日。”说完便断了传音。
“喂！我还没答应呢？你别走啊！”陈和一脸呆滞地喊着。
“完了，麻烦大了。她洗剑结束后，剑道修为必然再上一个台阶。说不准就剑意通玄了，我的剑意才刚刚上手，小成未满，大成未至。拿什么去跟她切磋呀！这不是自己找打吗？”陈和此刻满腹的怨念。
另一边，王锋在房间里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下定决心，他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足以改变自己未来的大事。
他从壁橱中掏出一块乌青色的石头，像一块小砚台。放置好石头，在其前面点上一炷上好的奇南香，王锋便闭上双目，开始等待。
清香升腾直上屋顶，所谓心假香传，很快王锋就感应到了对方：“林言统领，您的要求我答应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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