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相参录

“还请先生明言。”楚江见他突然停顿，心想会不会是自己太蠢了，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仇毋言解释道：“你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战斗的技巧。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修士最重要的其实是修身，一切的功法都是以这个为目的被开发出来。修士根本不需要学会战斗，只要不断修炼，等到了虚境跨过第一道阙，就会从身体上发生，生命本质的改变。那个时候，战斗技巧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过，在那之前，技巧还是十分有用的。起码对于你十分有用。你自己说说，你觉得自己的剑术如何？”

“我从十岁之后，才开始习剑，学得稀疏平常，仅仅能使出剑招来。近段时日，才渐入佳境，触得由气入理之门槛。但比起真正的大家，还差得远。”楚江略微思索，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感觉自己最近一段时日，确实是进步很快，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仇毋言听完，忍不住笑道：“你太自谦了。我既然肯把你带回来训练，必然会对你进行一些了解。况且，我虽然是个凡人，不代表我看不懂剑术。

“剑法三忘，忘剑，忘敌，忘法。三忘皆忘，是谓空灵。你不是触到门槛，而是已经站到槛上了。你的剑法确实已经超越了一般技巧上的剑术，勉强进入了剑道的层次。

“但是，剑道的高妙不意味着战力的增加。或者说想要通过剑道的加深来增加战力，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方法。这需要很苛刻的条件，像你的陈和师兄那种，从小走五宗正统路子的人，还有可能做到，你暂时就别幻想了。”

楚江听明白了，仇毋言的意思是，自己虽然勉强踏入剑道，但却并不能很好地转化成战力。

而林言对道的领悟远在自己之上，想要靠提升剑道来战胜林言，无异于自欺欺人。

见楚江微微点头，仇毋言便知道这人上钩了，便继续推销自己的理论：“你现在最缺乏的技巧就是对距离把控和足够清晰的战斗意识。”

见楚江不能理解，他便自己走进房里去，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朴刀。

对着楚江道：“来过过手。你不能动用一丝一的真元，还要适当降低你自己的识神反应。总之，尽量把自己当成一个凡人。”

楚江也不多说，抄起佩剑便压了上来。正身，上步，转～。一剑直直刺出，即使已经尽力控制，还是刺出了剑鸣声。

仇毋言咧开嘴，拧腰横拍，力达刀刃。啪啪～，楚江手中佩剑直接扇飞出去。

仇毋言朝着楚江努了努嘴道：“再来。这次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楚江拾起佩剑，做好准备，他双手持剑，稍微用了点力。腰身一沉，猛地向前趟去。

可惜，朴刀太长，剑刃还未近身，便被打偏了。

仇毋言收起朴刀，脸有点沉，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缺乏战斗技巧吗？因为你根本没有在实战中打过，你所有的训练切磋，都是在传统修士的系统内进行。由于你的真元和剑道天赋，足以弥补技巧上的不足。所以你完全没有重视对距离的把控，当你进行攻击的时候，应该要拉近距离，缩短你攻击的时间。当你要防御之时，就要拉开距离，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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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整增加时间。何时进攻，何时防御，攻守兼备，随机应变这就是清晰的战斗意识。

“实际上，经过我们的观察和统计，王朝之中，一大半的修士都缺乏技巧上的训练。因为修士之间比试，看的是法术，比的是真元。看上去不错，你来我往，你用一个法术，我破一个。明明有更快捷高效的方式击倒敌人，却完全无视，白白浪费了自身超出凡人的特殊资源。”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个道理我懂。可你自己也说过，修士之间战斗真元和神意更重于技巧。即使你和我同一境界，我刚才完全可以使出剑意，直接震伤你的魂魄。技巧再高，面对绝对的力量又有什么用呢？”楚江还是感到不解，如果所谓的技巧缺乏，仅仅只是这个意思，那也最多只能打败高出自己一小截的对手。面对林言，还是没有任何希望。

仇毋言听了后，不怒反喜，哈哈笑道：“你说的没错，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确实只是小把戏。甚至可以说，技巧其实是弱者为了保护自己而发明的东西。但，你对绝对的力量一无所知。”

说完，仇毋言又进去了一趟。这回他拿出来一个金黄色的铜管子，上面还嵌着块圆形玻璃。

“仇毋言指着一个方向道：你现在尽力往山上看，能看多远是多远。”

楚江照做，透过不算深的雾霭，看见了一颗分了三个岔的松树。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树枝上，那只蹲的四四方方啃着松果的小松鼠。准确得说，是那只松鼠尾巴上的血疤子。

听到仇毋言的叫声，楚江收回了目光。看到他正把那个奇怪的管子放在眼睛旁边，透过管子向着远处眺望。心中不禁疑惑，这不是在搞笑吗，那能看得清楚。

“你是不是看见了一颗松树？”

“嗯。”

“上面还有一只小松鼠。”

“是的。”这里到处都是松鼠，猜到这些很正常。楚江才不信他的眼睛能好过自己，一个玄关境的修士。

“松鼠尾巴上，有一块鸽子蛋形状的血疤子。”仇毋言很笃定地说。

楚江吓得立马再看一遍，结果让他惊讶，他刚才都没注意到，那块血疤子的形状。

仇毋言将这黄铜小管轻轻一按，竟然缩短了小半，直接放入腰袋里。“这个小玩意，是我自己无聊时亲手做出来的。比起门内打造的要粗糙许多。不过，追上你的视线是足够了。”

“我把它拿出来，不是为了炫耀器具。而是让你切实感受一下，你和我的差别并不是很大。你借助真元，我凭借器具，都可以看到相同的景象。我们的差别不大，这就代表我们处于同一个大层次之中。所以我们接受着相同的规则。无论看的远，看得近，我们看东西都是先整体再细节，靠一只眼睛是无法判断距离的，这些就是规则。

“所谓绝对的力量就是可以超越现有规则的存在。当然，放到更大的层次中，他们也会受到更高规则的限制。修士修炼便是如此，当你弱小时便利用规则变强，直到超越现有规则。不断地突破限制，最后强到自己来设置限制。天地之间最普遍的规则就是生死，最大的自由就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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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决定自己不去死的权力。所以修士就是一个可以获得绝对力量的群体。修道便是一条没有极限的道路。”

听到仇毋言的感慨，楚江才明白自己以前确实是井底之蛙，很多认识太过肤浅。不过反过来想，师父他老人家，恐怕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走上真正的仙道吧，教自己修行也只是为了治好病，好延年益寿。离真正的修仙差得太远了。

仇毋言向楚江发问道：“你和林言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大到超越规则的地步。你有想象过，那些虚境修士是什么样子吗？”

楚江很老实地摇了摇头，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无知。

仇毋言仔细解释道：“没有任何知识的你当然想象不出来。就像蝼蚁不可能想象出人的样子，这是两个完全无法交流的生命形态。

“刚刚踏入虚境的修士，其实还能算作我们这个层次的一员。也就是说，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在虚境第一道阙之下，勉强还能共享同一套规则。第一道阙之后，其实已经不能算作人了。

“根据我们这么多年来的调查和分析，他们有着完全不同于我们的生命特征。他们的血不是红色，而是白色。不是像水一样，而是如同浓稠的汤液，肉膏。具体有什么用，现在不方便告诉你，反正比我们的血厉害多了。

“再比如，他们看东西并不需要像我们一样，接受远近大小的规则。眼耳鼻口在他们的身体中，是相互通达的。感官的觉知相互连接转换，识神会进一步升级成为神识。获得一种前所未有的观察体验：从细节清晰处看起，在一刹那间，如同潮水般涌现出所有的细节，看清楚物体的全貌：大小，形状，高低，前后，快慢。

“所以，你说得确实很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毫无意义。一个玄关境大圆满的剑修，去挑战一个毫无战斗经验的虚境四重天修士。就像是一只经验丰富的螳螂，去挑战一只被娇惯长大的老虎。

“在虚境修士面前，玄关境剑修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他拔剑，出剑的角度，速度，力度，真元波动的幅度。全都会呈现在敌人的神识之中。他的敌人甚至不需要会法术，只需要足够快就能一击击杀。”

“多谢先生解惑。小子感激不尽，定会好生学习。”楚江彻底被仇毋言说服了，愿意尽心尽力来学习战斗技巧。

仇毋言问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想过与挑战林言之后的场景吗？”

见楚江摇了摇头，顿时夸赞道：“没想过就对了。你要是想过，我现在就把你送回言掌门那儿去。虽然我不关心你的死活，但我还是要负责任地提醒你，你和林言交战之后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而且，你现在的目标应该细节一点，不要想着打败林言，因为说实话你不可能打赢她。你的目标应该小一点，纯粹一点，比如把你的剑刺入她的身体里。

“你注定是去送死的。这一点我和言掌门的看法一样。你如果不能承认自己是去送死的，内心还抱着幻想，那么我随时会赶你走。”

楚江听了他这话，只觉得浑身舒畅。

眼里像是照着灯笼一样，道：“送死不丢人，丢人的是连送死都不好好去送。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最适合我的技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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