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法界限

通往蓉城的官道大约有八条，每一条都宽阔无比，若是在很高的很高的天空上俯瞰，则会发现蓉城像是一只匍匐在地面伸直四肢的巨型蜘蛛，每一条腿代表着通往另一个大型城市的官道。而随着官道向外延伸，又分化出许多细绒的支流，每条支线都将通往一个次级城市。

一辆从上邺城出发的马车，经过两旬时间的颠簸，才算进入了真正的官道，比起之前仅仅能容纳两三辆马车通行的逼仄官道，就如同一条大马哈鱼离开了一条沟渠进入江河的感觉。

赶车的马夫也随之路面变得宽阔变得活络了起来，之前的时间，除了马车内的雇主要求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出发才能让车夫说上几句话，其余全程都是闭嘴不言。

而此刻，荻浩也离开了马车车厢，与赶车马夫同坐在马车前沿。因为视野开阔，因为路途平坦，马夫小声的哼着小曲儿，和荻浩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聊着。又因为交浅不言深，两人始终是就着今天天气真好啊，来往的马车真多啊，哪个骑马的姑娘真俊之类的，说着不相干的话语。

“喝酒不？”马夫肚子里酒虫子开始嗷嗷叫了，上邺城出来的这条小官道，到这条正儿八经的大官道之前，这位马夫愣是一口酒没喝，如今是到了主干道上，马夫似乎有点儿难得熬得住了，不喝上两口解馋，会对不起这大好的晴朗天气。

荻浩摇了摇头，“李哥，你喝吧，没事儿的，这都到主干道了，马儿也会认得路，这不还有我看着呢”

之前交谈，荻浩知道了这位姓李的大哥是行伍退下来的，因为受过伤，腿脚不便。他的一个行伍弟兄升了官发了财，退伍之后便开一家外租马车的活路，曾经好些个老弟兄都被叫来谋了一个差事。这位李哥也是如此。

“哈哈，小兄弟，咱这老酒鬼，随随便便吃个一两斤就走路都不带歪，不过咱这毕竟在干着活儿，就喝一口，一口，让肚子里的酒虫子过过瘾”李哥便拿着酒壶，咕隆咕隆灌下一口，随后便把酒壶扔在一边，说是只喝一口，就真的只喝了一口。

荻浩微微一笑，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尝过酒是什么滋味呢，药酒倒是喝过不少，前些年每日练功完毕后，都会被师父丢进药酒池子里浸泡，有几次，自己明明都累着晕倒了，被师父野蛮的丢进药池子里。狠狠地呛了水，挖进不少进入嘴里。不过当时觉着很难喝。

“李哥，你经常跑上邺城到蓉城这条线吗？”荻浩随意问道，虽然这些人都是行伍出身，但是若在路途当中遇见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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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不长眼的低阶妖兽，也难以应对，这种活路本来就是把头拴在裤腰带上的危险活。

李哥笑着说道：“距离上邺城最近的城，只有蓉城，咱赶马车，一趟下来少不得一季就过去啦，所以上邺城出来的，都只会跑蓉城，且在蓉城也有咱车行的分管，一般咱要接到雇主一起才会返回上邺城。不然来回一趟不太划算，家里娘们儿娃儿都眼巴巴得看着老子拿钱回去呢”

出发之前，荻浩询问过，最快多久能到上邺城，李哥说咱这是上邺城不说最快，也算是第一档次的马车，最快一趟也得四五十天，还得说途中不遇上什么恶劣天气，或是什么恶劣事件。

“那，马匹和车算谁的？这一来一回，马儿也得吃下不少粮草，车子也要维护修理吧。”

李哥乐呵呵解释道：“这个啊，算作我那兄弟的，谁叫人财大气粗呢。再说了，谁能保证途中不遇着点儿什么事儿？难免磕磕碰碰，车儿坏了，他管修，马儿病了他管治，嘿嘿，摊上个这么明事理的兄弟，是咱老李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真好”荻浩佩服，这时候荻浩才明白当时朴白为什么敢捏着胆子来找自己，原来也是为了马夫打抱不平。不说其他，朴白这份品行是荻浩学不来的，或许真的像某些民间说法，修了仙就不在管人间疾苦，凡人死活。荻浩心中生出一丢丢愧疚来。

“诶，不过话是这么说，咱那些弟兄们，哪个不是把马儿和车儿当做自己的心肝宝贝？深怕他们疼着，饿着，咱也不能啥事儿都推到我那兄弟头上，毕竟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李哥与那些同袍弟兄可是上过战场？”荻浩转移了话题，

这位赶着马车的李哥伸手摸了摸不远处的酒壶，忍着没有扒开壶塞，略带回忆的说道：“也算上过，不过不是与人对战”

“哦？”荻浩来了些兴趣，问道：“难道还和人之外的，打过仗？”

李哥牵着马缰，稍稍把有点儿偏离既定轨道的马儿拉了回来，随口说道：“小兄弟可见过妖兽？飞天遁地的那种？”

当然见过，还被追着打过，不过荻浩没有告诉李哥，这些事儿不足为外人道也，

“没呢，李哥，能讲讲不？”

李哥故作神秘，左右瞅了瞅，没有同行的马车，也没有同向的马车，只有远处有几匹骏马，马上坐着在风尘里随波逐流的人儿。

“那我可与小兄弟好好说道说道，不过，作为报酬，咱老李可以再喝一口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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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哥，只管喝！”

这位瘸腿汉子没有第一时间扒开壶塞，而是把酒壶抱在怀里，他还没有讲故事呢，怎么能先得到报酬？咱老李可是讲究人。

随后，这位汉子开始唾沫横飞，讲得眉飞色舞，说他当年跟着他们伍长，拿着长矛短剑劲弩，漫山遍野追着那些个妖兽跑，那些个畜生也是精明，遇着人类的大部队，就往林子里，深山里，湖泊堰塘里躲，等到大部队走过，它们在偷偷溜出来，吃人肉，毁庄稼，坏房屋。实在是可恨得很。他老李瘸了一条腿是怎么回事？还不是被一头精明的畜生躲在杂草堆里偷袭的。他说也是自己粗心大意，人有三急。在方便的时候就呗那头长得像野猪一样的妖兽突袭，咬到了左脚。说到这里，李哥黝黑的脸上显了点儿红，荻浩似乎没有看见一般。

李哥这才继续说着当年往事，说自己伙同几个弟兄，宰了那头畜生，本以为兄弟些可以吃顿好的，没想到惹着了大的麻烦。这头小猪仔儿是迷路才闯入这片区域，然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吧，打了小的，来了个大的。

说到这里，李哥才缓缓扒开壶塞，小小的喝了一口解愁酒。就因为来了这个大的，死了七八十个弟兄，一头会飞天的猪妖，会遁地的猪妖，实在是他们这些普通行伍无法应对的，本以为他老李也要死在那里，陪那些个弟兄到黄泉打妖兽去。那头猪妖居然跑了，奈何是飞天猪妖，他们是远远追不上的，所以啊，只能拖着死去弟兄们的尸体，垂头丧气地返回营地。

也就是那之后，他才选择了退伍。

其实并不是李哥选择了退伍，而是因为他是瘸子，被放弃了而已。

荻浩很有感触，在颌晋国，父王每年都要去慰问那些通妖兽战斗退下来的行伍老人，也要去祭奠那些死在妖兽战斗中的英勇汉子。

“哎，若是由那些修士去杀光妖兽该多好啊”荻浩感叹了一句。

李哥大感认同，“是啊，那些飞天遁地的修士，随随便便都能杀死一头妖兽，可他们却不作为，让咱们老百姓受苦受难，哎，搞不懂哟”

谈话间李哥又一次喝了一口小酒，忘记了自己只要一口的报酬。

荻浩则选择没看见。

不由地来了句“今天天气真好”，来结束了这个话题。姓李的汉子微微一笑，塞上了酒壶，与之一同欣赏着大好的天气。

风和日丽，光彩照人。

车厢内阿莉雅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提，这样的殿下还是第一次见着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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