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慢行

张辞觉得最近的刘子旭有些奇怪，也谈不上好坏，只是觉着刘子旭的话比往日里多了些，语气里总是不经意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惆怅意味。

张衍和李芸芸打闹时，他调侃戏谑的模样也收敛了许多，眼神里更多的是……欣慰。就像自家不成器的猪崽子终于拱到了别人家里水灵灵的大白菜……

有关于刘子旭家里事宜，上次醉酒过后，不管是相对寡言少语的张辞，还是闹闹腾腾的张衍，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闭口不提。

终于，张衍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那天和李芸芸瞎掰扯时，无意间看了一眼正望着他们笑的很……淫荡的刘子旭，也不是说淫荡吧，反正就是笑的他心里很不舒服，平日在家里的时候，自己有时候手脚勤快些，他爹也是这么笑的……

今日的课上完了，张衍没有急着出门，蹿到刘子旭座位跟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狗蛋儿，你他娘的笑的挺开心啊！啊？”

张衍的大脸在刘子旭腮帮上使劲摩擦，两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紧紧相依，气氛旖旎，在门口的李芸芸心头一动，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小嘴微张

“嘿嘿，盈盈，咱们走，嘿嘿嘿”

她一把挽住王盈的臂弯，眼睛里小星星直闪，嗯，風雨文学，落魄书生与娇弱小相公诚不欺我！两名少女边跑还不忘回头再偷看一眼

“刘子旭你大爷的！啊啊啊，老子今天弄死你狗日的。”

在李芸芸二人面前丑态毕露的张衍咬牙切齿，相识多年，他用屁股都能猜到刚才李芸芸那浆糊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英明尽毁的他只能将这股恶念发泄在刘子旭身上

“滚你娘的，你他娘还要恶人先告状？”

刘子旭有些郁闷，老子规规矩矩的，招谁惹谁了？察觉到张衍的手脚越来越不对劲，刘子旭大怒，转手一个猴子偷桃。张衍也毫不示弱，双臂大展，黑虎掏心！

随后两人便动用十八般武艺扭打在一起，与其说是扭打不说是纠缠，嗯……两个人死死贴在一起，毫无空隙，手还在奇怪的地方上下游走，近距离的接触让两人面色潮红，大口喘着粗气。

一旁观战的张辞直呼过瘾，观摩了老半天才出言劝解

“好了好了，丢不丢人嘛。”

早就撒完气的张衍顺着台阶就下来了，哼，不与你计较。看的刘子旭气笑不已，你狗日的还来劲了，张辞赶忙拉住又要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走走走，有事出去聊，白日宣淫太恶俗了。”

话音刚落，张辞一溜烟先跑了，留下一脸蒙圈的“宣淫”二人组，俩人对视一眼：

干他丫的！

……

小镇里，三人结伴而行，张衍脚底下一直踢着几块碎石头，刘子旭默不作声，倒是时不时抬头打量一下这座已经生活了两年多时间的小镇，从来不曾发现它是这般和蔼可亲。

“这次真的要回了？”

张辞打破沉默，他没有看向刘子旭，随意开口问道。

“嗯”

对于这位好友能猜到自己心里所想，刘子旭并不奇怪，张辞并不仅仅是个心向专一，有些一根筋的书呆子，或许是因为这个形象过于的显眼，没几个人能察觉到他的心细如发。

张衍一脚踢飞石子儿，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刘子旭，看不出表情。

“二婶托人寄信来了，此间事了，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刘子旭语气平淡，似乎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什么时候？”

“三日以后。”

闻言，张衍拍了拍老旭的背，手掌实实的落在刘子旭背上，刘子旭对着好友露出一个和煦笑容，一本正经的道：

“下次见面，说不得你们就得称呼本座一声刘仙师了。”

“滚你大爷的，你他娘的就是真当了神仙，老子遇着你还是喊你狗日的。”

张衍咧咧嘴，一脸鄙夷，张辞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想了想后轻轻问了句

“真想好了？”

“想好了，回去以后先看官府怎么说吧，到时候联系上那位了就随他去，上山修行也好，浪迹天涯也罢，走一步算一步，总好过现在，像在一滩烂泥里浮沉。”

刘子旭双手枕在脑后，常常吁了一口气，脸上尽是释然

“只是真要浪迹天涯的话，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年月了。”

想到那个男人跟自己说过的话，刘子旭脸上又浮现一抹愁苦。

“无妨，想来到时咱们蛋蛋早已是名动天下的一方大儒，你小子闻着屁味儿来就行了。”

张衍哈哈大笑，一把揽过刘子旭的脖子，没有打闹，也没有争执，张辞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落日余晖斜阳里，原来翩翩少年郎。

————

相逢悄然，离别惘然。刘子旭离开的前一天里，荀老夫子对各位学生讲了他快回乡的事。张辞张衍两个倒还好，没什么感触，毕竟已经提前道过珍重了。

但还有不少同窗长吁短叹，刘子旭交友广泛，塾里学生大多都和他关系不错，不论是和张衍争风吃醋的何炜，亦或是觉得张辞太过做作的几个镇里学生，都能和他聊上几句。只是相对而言没那么相熟罢了，如今听闻这个相处的不错的同窗将要离开，往后也兴许是再难有所交集，都跑过来热络了几句，祝福一下前程云云，刘子旭笑着一一回礼。

就连李芸芸都拉着王盈跑过去和他聊了一会儿，还拿了一本自己颇为喜爱的书刊赠与刘子旭。

“就当是践行礼了。”

李芸芸笑着对刘子旭说道，刘子旭好不容易正经了一些时日，还是一个没忍住，张了张鼻孔，贼眉鼠眼的笑道：

“不怕张衍吃醋？”

王盈一把拉住快要吃人的闺中密友，笑着和刘子旭道了珍重，拽着好友回了自己位置。

张衍有些头皮发麻，这狗日的把这脑袋不清醒的婆娘惹了回头拍拍屁股跑路了，老子跑不掉哇，狗贼害我！

下午，老夫子将刘子旭带到堂外，捋了捋长须，说道：

“你是个颇为聪慧的孩子，先生我也教不了你什么千金难换的道理，师生一场，先生我便赠你几句话吧

贵有恒，何必三更起五更眠；最无益，只怕一日暴十日寒。

思贵专一，不容浅尝问津；学贵沉潜，不容浮躁这涉猎。

为学贵之疑，知疑贵问师，问师可释疑，释疑则有知。”

刘子旭认真作揖，缓缓拜倒

“学生刘子旭，谨记先生教诲！”

下午课毕，张衍拉着两人走在镇子里，在酒铺买了三壶酒，老壶糯米酿，一壶烧酒，再称了两斤猪头肉和牛肉，张衍付的钱。自打张衍到镇里读书以后，他娘就时不时的给他几个铜板，生怕自家二毛在外边饿着了，张衍就攒着，什么时候市集上有新的武侠演义了，就拿攒着的钱去买一本，还不忘给张辞也带一本一些个民间杂谈。

后来跟刘子旭熟稔了，他就很少再自己花钱买书，找刘子旭借嘛！因此两年来，手里也攒了不少银子。

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叫抢呢？是借！

揭开泥封，刘子旭狠狠的嗅了一口，找了三只陶碗依次倒满。

三人端起碗来，轻轻磕碰，无需多言，千言万语只在酒水中。张衍兴致不高，闷头喝酒，偶尔夹两筷子牛肉，刘子旭笑着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他娘的，老子又不是明天就挂了，哭丧着脸干什么？”

“哼，挂了才好，你这种流氓就只有躺在棺材里才会老实。”

张衍冷哼一声

“靠，你信不信老子走之前去找李芸芸，跟她说你张衍一直中意人家，只是抹不开脸面不好意思说出来。”

刘子旭突然坏笑着搂过张衍的肩膀，张衍不予理会，且让你这小人得意一天。张辞就坐在一旁，看着打闹的两人，嘴角含笑，他忽然开口笑道：

“你以后若是休不成个腾云境，就别嚷嚷着回来找我们了，我可不好意思与一个金丹都未修成的修士把臂言欢。”

刘子旭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的道：

“不能够，怎么着也得是个晖阳境的大修士。”

张衍笑容一僵，缓缓转过头，他娘的你们两个狗东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张辞刘子旭相望一眼，四目相对，蓦的大笑起来。

人生总有离别，少年们道过再见，就好像真的能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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