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自古名将如美人
这个世界没有地府的存在，让叶缘不免有些怅然。
因为这和他所知的神仙世界，有着明显的不同。
但正如前面所说，他又没见过真实的仙神世界，对于此事的态度，当然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咯。
再者说，即便是前世的城隍之位，也不全然都是地府册封。
许多地方的城隍都是由历史上的忠良贤达来担任，如沿海某地城隍庙奉祀的是刘邦的御史大夫周苛，周因忠贞不屈，痛斥项羽，而被处烹刑。
战国时代的春申君黄歇，因连横抗秦有功，即被奉祀为城隍。
也有一些是对当地开化民智、提高民生有很大贡献的国主或官员，如缙云县城隍就是缙云县首任知县李阳冰，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数不胜数。
城隍神乃是一地父母官，百姓的意志很重要，许多人贤人死后，百姓不舍，就将其尊为城隍。
此为人道授神。
往往通过得民心方式得到神位的城隍，相比于其他地府直接任命的，前途要远大不少。
按照这个逻辑，庄昌死后成为城隍，倒也合理。
毕竟他的功绩是实打实的，过去了这么多年，仍然没有被人忘记。
不过确实是间隔的时间久了些，沉睡了几百年，才突然得了神位醒来。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在小神沉睡的时候，没有记忆，但是醒来后，却能够明显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就连手脚活动起来都有些不太灵活了，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石头，木头一般……老实说，那种感觉很不好，所以小神即便是受到神道最严格的约束，也不愿意再次陷入沉睡。”
城隍饮下一杯酒，摇头叹息道。
若是有心人在此，定然会发现他杯中酒仍然是满的，只是却没了酒味。
“原来如此，难怪初见面时，夜游神那般的卑微。”
叶缘心中了然。
又有一个疑问得到了解答。
以庄昌为首的众神，无比恐惧再回到原先那般似木头似石头的境地中去。
所以才不惜放下尊严，直接拜下。
城隍摇了摇头，并不完全认同叶缘的想法。
“夜游神卑微不仅仅是因为有求于先生，更是因为生前发生的事情……生时，小神和一干袍泽，自认为有大功，未曾封侯之后，多有怨言，年轻猖狂，干了不少荒唐事，不仅没有在朝堂之中交上朋友，反而得罪了众臣，因此，被人构陷之后，才没有人愿意为我说话，最终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因为此事，我等心中都有悔意。”
“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绝不可再那般猖狂，行走世间，为人也好，为神也罢，当谨小慎微，小心驶得万年船。”
城隍显然感悟颇深。
毕竟他的这一番感悟，都是用命换来的，可以说是发自肺腑了。
但叶缘听着，却觉着不对。
他也不多说，而是推开包间的门户，手指着一楼厅堂。
“尊神可听听他们在议论些什么。”
城隍没有动弹，他若是想听，可监听除了叶缘之外的桃山县所有人。
此时说书人虽然已经离去，但听众们却还沉浸在故事里。
古时候本来娱乐活动就少，一个精彩的故事往往能让人们念叨很久。
就听见众人议论声不断。
“那庄大将军，真是可悲可叹啊，本是顶天立地大丈夫，没有死于沙场，却死于小人构陷之中！”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在庄将军死后，北朝不过七年，便亡国了，这便是报应。”
“惜哉庄将军，痛在庄将军，这是什么世道？不阿谀奉承，不同流合污就是错吗？”
众人借古讽今，渐渐谈到了现在的夏国。
一时之间，话题更加沸腾。
城隍听着，虽然有触动，但他已经看开了生前的事情，所以触动并不是很深。
他不明白叶缘的意思。
让我听这些，有什么深意吗？
“尊神听到了大家所说吗？他们仍然在追忆着庄昌庄大将军，在他们眼里的庄昌，是少年英雄，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不与奸佞合流的豪杰！”
“百姓总是如此，追忆着一个个英雄人物，英雄虽然死了，但是精神却一直流传了下来，于是无论世道如何艰难，总有英雄辈出。”
“可作为百姓口口称颂的英雄人物，竟然对自己的生前事感到了后悔，尊神觉得这可笑吗？”
叶缘虽然面上带着笑容，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刃一般锋利。
城隍变了脸色。
“我想问问尊神，若你带着现在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心态回去，你还有披上战甲，在自己的祖父，父亲，兄长全部阵亡的前提下，率领五万大军对抗十倍之敌的勇气吗？”
“若你真的与朝堂上的人结党，即便是封侯了，那些因为热血而聚集在你身边的袍泽，还会一直追随你吗？”
“尊神可曾记得，自己当初踏上战场的初心是什么？只是封侯吗？”
城隍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摆放在城隍之中的神像，在此刻也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他的情绪从未起伏的如此厉害，片刻之后，他攥紧的双拳缓缓松开，整个人都显得平静了。
“不是，我最初上战场的时候，没有想过封侯，我是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去的！”
城隍深吸一口气，他明白了叶缘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缓缓起身，然后躬身拜下。
这一次，叶缘没有说什么客套的言语。
只听见城隍说道。
“多谢叶先生解开我的心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生前的我被人们认为是英雄豪杰，名声代代传颂，因此我才被封为城隍，这才是我能够成为神灵的最大缘由，而我竟然还在因为生前事而悔恨，明明是那个少年意气的庄昌成就了我，可我却觉得年轻的我反而是个错误，不该，不该啊！”
城隍虽是在认错，但是眼睛却愈发的明亮。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魂”回来了一般。
如果说先前的他，虽然模样威武，但总给人一种没底气的感觉，那么现在的他，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只带着区区五万人，就敢于十倍之敌殊死搏杀的大将军的时候了。
看着找回了本我的庄昌，叶缘露出笑容。
明明是个将才，可却偏偏过的那么谨慎，以至于上行下效，整个城隍府都给人一种唯唯诺诺之感。
这不是名将该有的风采，更不是神明应该给人的感觉。
在没有人看到的叶缘指尖，代表庄昌的黑子缓缓浮现，相比于上次刚刚形成的时候，这次棋子明显凝实了许多，上面萦绕的黑白二气，也更加活跃了。
果然如此！
叶缘心中笃定。
棋子是会成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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