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一

告别了那对师姐弟后已是近鸡鸣。

叶掀没有了继续修炼的心思，开始拔腿往回赶，期望着能在日出前赶回山海阁睡几个小时。

筑基期修仙者的精力靠打坐运功就可以恢复七八成，但若是仍处于练气期便需要一定的睡眠。况且叶掀原本就是个爱睡觉的人，以前在冬天，一觉就可以睡到午时，直到师父拿着棍子用力将蜷缩在被子里的他敲醒。

不过显然他低估了突破后的脚力，原先需要两个时辰左右的脚程，现在不到一个半时辰就站在了山海阁的门口。

每一名正式加入山海阁的弟子都会发放一枚身份牌以供自由进出，除非是由阁主亲自管理发放的身份牌，否则普通的身份牌只能供本人一人进出。

修炼的疲惫在叶掀回到洞府中时汹涌袭来，从小到大沾上床倒头就睡的他这次也一觉睡到了将近隅中，直到猛然想起今天是每月一次的长老授课，而且也是他们这批新弟子入阁以来的第一堂课，他才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跑出洞府，结果差点一头撞上同样睡过头的徐霜白。

“你说，我们会不会被长老赶出去啊？”徐霜白顺了顺睡乱的头发，看向旁边打着哈欠的叶掀说道。

叶掀放慢脚步适应徐霜白的速度，“不会的。听人说，这每月一次的长老授课并不在意来的弟子数量，来百人是讲，只来一人，长老照样会讲。只不过可以接受内门长老传授的机会难能可贵，每次上课都是座无虚席。所以只怕我们到了以后只能站着听了。”

果不其然，等到两人来到授业阁的丙字号授业室时，里面能够容纳三百人的坐席早已挤满了，坐席周围的走廊也都站满了弟子。

不管是内门还是外门，都由弟子们自发地统计出了代表实力强弱的榜单，分别是内门的“天榜”和外门的“地榜”，而亲传弟子是不参与排名的。

山海阁是呼吁弟子抛弃等级尊卑的，但是众多弟子在加入山海阁前，总会耳濡目染地学习到一些官场上的尊卑有序、察言观色，因此坐席的前几排“自然而然”地留给了一些在外门排行里榜上有名的弟子，秉持放任态度的阁中长老也不会特意再去强调此类无伤大雅的规矩。

但是总有一些愣头青，会不守规矩明目张胆地坐在前几排从而得罪一些在外门兴风作浪的榜上弟子。因此每届新弟子的第一堂课，也被称为是一次“鸿门宴”，不仅有些榜上弟子特意留出几个座位埋下陷阱，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弟子纷纷开设赌局，赌题包括此届会有几个愣头青、得罪的弟子的排名以及将会在美其名曰“补课”的切磋上撑过几招等。

由于此届出现了在登仙梯试炼中脱颖而出甚至打破记录的新人，所以此次的赌局规模也相较以往更大，最直观的表现便是不少人下注在此次第一课中会出现“地榜”前五的弟子。

叶掀跟着徐霜白偷偷摸摸地踏进教室以后，第一眼便看见第一排的几个空位置，正打算过去坐下的他被神色紧张的徐霜白扯了扯衣角，然后便听见她小声提醒道：“那几个空位置是老弟子特意留给新弟子的，但不是出于好心。”

叶掀也很快就明白了徐霜白的意思，笑道：“怕啥？有座位不坐是傻子。”说完，便拉着徐霜白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座，周围惊讶的目光中也包括了抢到后排座位的暮挽和江守月，以及站在授业室右侧中后方的萧无衣和杨宁四人。

本来尽显嚣张跋扈的纨绔气质的杨宁也想在前排坐下，但是拗不过不想成为“出头鸟”的萧无衣，只得从参与热闹的人退为看热闹的人。

依旧静悄悄的授业室中只有授业长老的声音，一切都像是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

此次得以在丙字号授业室授课的长老是内门二长老段海，虽然与三长老陈无双同处于聚灵期后期，但距离大圆满也只差一层窗户纸，境界更为凝实。

“......刚刚说过，修仙者的境界从低到高分别为后天炼体期、先天练气期、筑基期、虚元期、聚灵期、化婴期、神府期以及可跨天门的飞升期，相对应武者的境界便是未入品、三品、二品入门境、一品登堂境、走江境、化龙境、开山境和自来境。”

“......修仙者远未及长生，也并非无敌。我这是给你们的一个忠告，不要仗着境界高深就以武乱禁，以往死在大规模战争中的修仙者和武者未曾少过，其中不乏在战场上可被称为“万人敌”的化婴期修士。就算是我，不逃跑的情况下，在与五千名左右将士的厮杀中，存活率也不超过两成，更何况在真正的国战中，有许多武者夹杂在普通士兵中，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杀手。”

“......而除了夺天地之气运强己身的修仙者，以及以武证道的武者外，还有修天地间浩然正气并可融于天地的儒圣、以己身证三千大道化为天地法相的道士以及诵吟佛法以外锻金刚之身、内修菩萨之心的僧人。”

已经从少年长老那里了解到这些知识的叶掀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徐霜白始终在时不时地瞄几眼如今正站在走道上的几人，也没有察觉到逐渐嘈杂起来的授业室。

“我没看错吧，‘地榜’前三居然都来了？”

“可不是！第一的阎格师兄，第二的赵公明师兄，第三的曾昆芸师姐，还有第四的蔡放师兄等人都来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看来我下注还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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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了，不然这不赚翻了！”

而一边的萧无衣也对虽是并排站立但却有先有后的三人起了兴趣，跟心海中的器灵交流着，“那个站在最前方穿着一身黑衣的大概就是阎格了吧，他给我的压力也最大，恐怕蔡放与他交手也不超过二十招。”

依旧是一身翠绿衣裳的器灵倒是不以为然地说道：“蔡放的确不能跟这个人相比，但是主人你现在又吸收了不少祖龙之血，再对上蔡放也是能够胜过的，不宜妄自菲薄呢！”

这一旬时光以来，萧无衣拼命吸收祖龙之血的努力都被器灵看在眼里，从原本只吸收了百分之一到现在的百分之七，萧无衣的实力可以说是提升了好几倍。

真正引起器灵注意的不是这些所谓“地榜”的榜上弟子，而是坐在第一排全神贯注听着长老授课的白衣少年，因此在听到萧无衣说出“叶掀这次恐怕是惹上麻烦了”时，器灵反倒是轻轻摇了摇头，“主人你太小看那个人了，虽然不知道会有谁，但是倒大霉的一定是与那怪物针锋相对的人。”

萧无衣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器灵称呼叶掀为“怪物”了，他并不是没见过当今世上的天之骄子，先不说他自己，暮挽和杨宁放在整个大夏王朝的同辈中也能够名列前茅，但是在他眼里最为见多识广的器灵也仅是用“还不错”来评价两人。

萧无衣在前两天吸收了百分之五的祖龙之血后得以突破练气大圆满，看着与他同境界的叶掀说道：“你是说叶掀现在很强？可是阎格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可是筑基后期。”

“主人，你现在打赢蔡放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上那个黑衣服的，恕小玉直言，应该撑不过三十招的。但是如果是小怪物对上他的话，撑不过三十招的就要换成那个黑衣服的了。不过若是踏入筑基期，开启小塔的第二层，说不定主人也可以变得很强很强。”

器灵没有说出口的是，即使是拥有内藏诸天万界秘宝的小塔的萧无衣，若是想要成为同辈中的第一，在有叶掀这个存在的情况下，也许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幸好不是跟他站在对立面。”

萧无衣沉默片刻，赞同道：“是啊，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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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阁小院中，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模样男子来到正在埋头认真扫地的方白棠身边，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者是何人，“师兄，好久不见，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呀？”

林战看着格外疼爱的小师弟，说道：“这不是因为想小师弟了。看你的样子，好像遇上了什么好事呀？”

方白棠停下了手上的扫帚，挠了挠头，“师兄怎么看出来的？有这么明显吗？”

林战屈起两根手指，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笑骂道：“我可是你师兄，你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去了。”

“最近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人，我们成为了朋友。”说到这，方白棠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师兄你知道吗，他真是个‘怪物’！你不是说，即使是你，在同境界的情况下也不过是和我势均力敌吗？但是那个家伙，用炼体期的修为就可以跟筑基期的我打得不相上下诶！”

林战对这个小师弟的修行资质再清楚不过，他所说的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即使是有着神府期的经验和精神力，在同境界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说能够稳胜方白棠，“什么人这么厉害？”

“他叫做叶掀，以前我都没见过这个人，应该是新进入阁中的吧？师兄你听说过这个人吗？”看到林战点了点头，并从其口中得知叶掀是登仙梯试炼第一名之后，方白棠感叹了一句“不愧是他”后继续说道：“虽然我没有使用武技，但是他也没有拔剑和使用武技，所以也很厉害了！不过奇怪的是，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一个炼体期，但是打出的拳里却蕴含着灵气。”

林战知道方白棠的武技才是他的底气所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体魄就弱于一般的修仙者，事实反倒是他在肉身强度上也超过大部分修士。听过了方白棠的观察后，林战说道：“可能他在无意间触碰到了练气期吧，因此相比一般的炼体期要强得多。”

“这样的人，幸好已经入了我山海阁。”

“是呢，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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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一次的长老授课分为了理论和实战两个部分，在内门二长老结束理论授课后，紧接着就是到切磋场去参加实战课程。

说是课程，但是实战授业的形式实际上是由各弟子两两组队互相切磋，长老在旁观看并指正。所以紧跟着理论课上的“鸿门宴”的，便是在实战课上由榜前弟子对愣头青们的“补课”。

叶掀和徐霜白在理论课结束后便跟萧无衣四人汇合，一并往切磋场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里边的人满为患。

走在六人中靠后位置的叶掀看着这幅情景，疑惑道：“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刚刚授业室里明明没有这么多人呀？”话音刚落，五人便齐齐或回头或侧头地紧盯着他。

叶掀摸了摸脸，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看着不知所以的叶掀，杨宁倒是开心地笑道：“叶掀，你心可真大啊哈哈哈！这些人都是来看你的热闹的。”

“看我的热闹？我有什么热闹可看的？”

徐霜白老气横秋地摇摇头，拍了拍叶掀的肩头，“小叶子，听长老授课的时候也不必太过专注。刚才我俩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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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应该是留给‘地榜’前几名弟子的，结果被我们坐了，所以他们就打算借实战课的机会来给我们一点教训。”

杨宁也煽风点火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人赌你会被他们一招打趴下。”

叶掀作为当事人倒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径直走进切磋场准备上课，并且还特意加大音量地说了一句，“那就让他们来吧。”

让原以为马上就有好戏看的围观弟子失望的是，似乎“地榜”前三还未来到切磋场，到场的只有包括第四名的蔡放以及靠后的弟子，反而他们被授业的内门三长老陈无双给强迫着加入了课程。

萧无衣给暮挽拽去了一旁，江守月本来想要跟叶掀打一场，但是看到杨宁已经往叶掀走去，便任由徐霜白将他拉走。

“叶掀，既然你的热闹还没开始，可否跟我切磋一下？”

叶掀看着当下还仍是筑基初期的杨宁，还没等说出那句将会打击到他的话，就被杨宁直勾勾的冲拳打断了。

回敬这一拳的是叶掀从方白棠那偷师过来的拳法，走以柔克刚路线，力求动作精简和寸劲攻守。叶掀在用右掌接住杨宁的冲拳并向后拉臂卸力的同时将其拳头往右拨开，并用左掌以巧劲将他的手肘按压在其脖颈上。

叶掀右手在一次建功后便不再得寸进尺，迅速收回得以一掌拍下杨宁在冲拳被压制时踢出的膝击。

杨宁从未与这种拳法打过交道，被压制后并未恋战，急忙向后跳出两步拉开距离。

以往他在与父亲麾下将领的比斗中，更习惯于用天生雷火双属性灵根的瞬时动作和凶猛攻势来压制对方，因此在稍作试探后，他便轻踏碎步以步频补步距，一个呼吸就绕到了叶掀身后，却没料想到原打算大开合踢腿的屈膝动作被迅速转身的叶掀轻轻用脚顶住用不上力来。

杨宁心惊，自己以往最为自信的动作速度居然被叶掀轻而易举地跟上了！

不管杨宁如何凭借灵根的雷属性带来的瞬间爆发作出的踢击，都被叶掀用同样的动作回应，在他腿部正准备发力的节骨眼上将其顶在最不舒服的部位上。

这套由山海阁总阁主林战首创，偷师于少年长老，并由方白棠和叶掀一同作出改良以适应低境界水准的拳法，并不单单包括拳技部分，而是追求通过协同动用全身各个部位以达到用最少消耗实现最大效果。

依旧无功而返的杨宁再次拉开了与叶掀的距离，两人的对打拳拳到肉，杨宁脸上的汗水反映出了他的难受，每一次被叶掀精准击打在发力点上，不仅让他的动作无法完成，而且还使他从小就在军队里经受锤打的肉身感到极为疼痛。

杨宁求饶似的揉了揉在刚才的对踢中已经发麻的右腿，说道：“叶掀，啊不，叶哥，你也太强了吧。”

实际上并未用出全力的叶掀也不想伤害这个已经被他当作朋友的人，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你的战斗经验太少了”，但却没想到这句话同样打击到了从小就在军中摸爬滚打的镇南大将军的幼子。

简单打完一场的两人转头看向另外的两场切磋，一边江守月和徐霜白打得倒是尽显同学间的友好情谊，但是另一边的萧无衣和暮挽就没有这么平和了，看得杨宁不禁问出一句：“暮挽是不是跟萧无衣有仇啊？”

原本，已经突破至练气期大圆满的萧无衣在器灵认可他能够打赢筑基中期的蔡放后，并不认为还是筑基初期的暮挽能够跟他对等过招，但是当暮挽起手一记鞭腿踢过来的时候，萧无衣还未能够及时作出防守姿态就被踢飞了出去。

还未等他站起身来，以不寻常速度成功近身的暮挽又是一记鞭腿，萧无衣只得匆忙抬起双臂以作格挡，而后叶掀和杨宁便看到他再次飞了出去。

“小玉！这是什么情况！”萧无衣在又一次被踢飞出去后得到了被动拉远距离的机会，学乖了的他在落地时迅速往侧边滚去，堪堪躲过了暮挽从天而降的踏击，“你不是说我连蔡放都打得过吗？怎么对上暮挽毫无还手之力？”

看到主人被打得到处逃窜偷偷发笑的器灵正了正神色，说道：“主人，你能够打赢蔡放，但是暮挽同样可以打赢他呀！这个小姑娘的动作在你的眼里格外迅猛，是因为她身具的风灵根可以让她平均速度超越常人，而且她兼具的水灵根走的是冰属性的发展道路，所以你在面对她的攻击时会感到自己的动作出现些许迟缓。”

萧无衣一边躲避着暮挽的攻击，一边继续在脑海中与小玉交谈道：“那我好歹是五行灵根，怎么感觉反而弱爆了？”

“主人，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什么都会就等于什么都不会。你的五行灵根还处于没有得到充分开发的状态，这样的均衡还有另外一个词可以替代——‘中庸’。”

萧无衣一脸无语，不过也承认器灵的说法的确直击要害。

他在萧家修炼时只顾着提升境界，并没有思考过对灵根属性的开发，但是也不能排除是萧家对他有所保留的可能。

正当叶掀幸灾乐祸地看着暮挽毫不留情地暴打萧无衣时，身后突然嘈杂了起来。

“是阎格师兄他们来了！”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叶掀回过头看向那个从门口逐渐向自己走来的黑衫男子，心中所想的却不像周围人所言是在思考如何道歉。

“用全力的话，会不会打死这个家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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