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沧海

张一林将老人抱进屋中，放倒在木板床上。

小甘子在屋里左翻右翻，找出一个小黑瓶，从瓶中导出两颗黄色药丸。

显然是老人采野草自制的。

张一林捏开老人嘴巴，将药丸送了进去。

小甘子忙从水缸中舀出一瓢水，递到老人嘴边。

片刻后，老人醒了过来。

“这老人的药倒也见效挺快”，张一林打量着家徒四壁、四处漏风的屋子，心中想道。

“小甘子！”，老人虽然醒来，说话还是有气无力，显然这一脚伤得不轻。

小甘子扑到老人怀里，眼泪哗哗直流：“爷爷！”

“这位是？”，老人眼睛看了看张一林，又望向小甘子。

“爷爷，是这位大哥哥救了我，也是他把你背回来的”，小甘子擦了擦眼泪，清脆的童声说道。

“多谢少侠！”，老人急忙起身下床，就要矮身往地上跪去。

张一林赶忙扶起老人，“老人快请起，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您要好好休息”

老人频频点头，坐回床上。

“小……，小甘子，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张一林问道

“有”，小甘子小步快跑到屋角，翻出一小袋糙米。

屋中有一个以山石搭起来的简陋灶台，灶台上放着一顶铁锅。

张一林外出寻了些杂草，树枝，放了些现成的干草药，熬起粥来。

“一林哥！”，正闻着粥香四溢，汤汤在气海中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也饿了？”，张一林打趣道。

“不是”，汤汤小眉微蹙，“让我感到害怕的不是那个强盗”

张一林神色一怔，停下了正在用树枝捣火的手。

“是躺在床上的老人家”，汤汤故作严重地低声说道。

其实即便它在张一林的气海内大喊大叫，外界也听不到。

张一林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的老人，“会不会是你最近没睡好，感觉错了？”

“我也说不清楚，起始我也以为是那个山贼，但是你一剑刺死他之后，这种感觉并没有消失。”汤汤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后来你背上老人家，我的感觉又强烈了一分，此刻来到这山上，感觉愈发强烈”

张一林知道汤汤身为麒麟，先天具有灵气，有察觉危险的本能，但是他实在想不通这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会有什么危险。

“会不会是小甘子？”，张一林试探性地问道，随即瑶瑶头，她只是一个八九岁小孩。

汤汤也摇了摇头，“你单独靠近她时，这感觉并没有变化。”

张一林伸手入怀，握紧了短剑，转身走到床边。

小甘子让了让，示意张一林坐下。

“你究竟是何人？”，张一林淡淡地问道。

老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双目炯炯有神，丝毫没有了方才身受重伤的一样。

他徐徐坐起，看向张一林，“你是如何发现的？”

“果然有问题”，张一林拔出了短剑，真元催动，剑身隐隐附有金芒。

老人摇了摇头，神情顿时萧索，“也罢，既然瞒不过你，我就实话说了吧”

张一林仍是警惕地握着短剑，初次行走江湖，却已显得十分谨慎。

“这里是苍梧山！”

张一林退后一步，短剑前指，“你是苍梧老人？”

老人点点头。

苍梧山苍梧老人的名头张一林听天虚子说起过，一盘苍梧棋局，推演吉凶，可预测未来。

而且听说这苍梧老人不仅精通棋局、占卜，修为也精深莫测。用天虚子的话来说，就是可抵得一个蜀山执法长老，却没说抵哪一个。

“那刚才拦路抢劫的是？”，张一林沉声问道。

“张少侠不必担心，他确实是劫匪。”老人家面色诚恳地说道。

“但你……”

“但我也不会如此弱不经风，是吗？”苍梧老人笑了笑，“老朽生平泄露天机太多，大限将至”。

他拉过小甘子的手，“放不下的唯有这个收养的孙女，昨日我推演最后一局，算得今日将有一位贵人路过苍梧山，便带她下山采药，路上遇到劫匪，果然张少侠拔刀相助。”

张一林打断道，“所以劫匪你也推演到了？”

苍梧老人点点头，“老朽今天九十有八，生平从未做过亏心事，年轻时机缘巧合得窥天机，不敢以之为自己牟利，为避免麻烦，故隐居在这苍梧山。世人皆知苍梧之名，却少有人知苍梧在何处。张少侠方才上山不也没有发现屋前的石碑吗？”

张一林奔出屋外，方才空荡荡的屋前果然多了一块石碑，上刻苍梧两个大字，沧桑厚重。

“你要我照顾小甘子？”张一林已有几分相信苍梧老人的话。

苍梧老人摇了摇头，“老朽并非要少侠收留小甘子，我知少侠还有要事。只求少侠在老朽百年之后，劳烦一程，将小甘子送到慈溪谷去。”

“蝴蝶夫人？”张一林问道。

“我与那蝴蝶夫人早年有些渊源，小甘子托付给她，我放心”，老人摸了摸小甘子的头。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张一林双眼死盯着苍梧老人。

“少侠方才在山下，如若不出手，老朽自然也能结果那汉子。少侠既然出了手，便不会不管这孤苦伶仃的孩子。”

苍梧老人又看了看小甘子，面露笑容：“爷爷马上要去很远的地方，大哥哥会照顾你的”

小甘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张一林思忖良久，心下不忍：“我答应你”。

终于还是答应了，蝴蝶谷在去天山的路上，可顺路将小甘子送去，想来不会耽误多久。

苍梧老人长舒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了张一林，“这便是苍梧棋谱”

张一林面色凝重，接过羊皮纸，手方触及，眼睛不禁闭了起来。

苍梧棋谱的信息瞬间涌入脑海，张一林感觉头疼欲裂。

“少侠不必惊慌，传授棋谱时有些不适，片刻即好”，苍梧老人的声音变得有如洪钟。

张一林极力忍耐，不到半炷香，疼痛感慢慢减轻，苍梧棋谱在脑海里也慢慢清晰。

他睁开眼，似乎天地更清明了一些。

“前辈！”，苍梧老人却似被抽走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一般，仰头倒了下去。

张一林赶忙欺身到床边，握住苍梧老人的手。

“小甘子……，就拜托少侠”，苍梧老人将小甘子的手放到张一林手中，面带恳求。

张一林重重地点了点头。

苍梧老人双眼慢慢闭上，面色慈祥，口鼻中已没了生气。

“爷爷！”，小甘子此刻方能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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