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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时节

第一章

楔子

“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明人《遵生八签》如此描述。立夏是夏季的第一个节气,标示万物进入旺盛生长阶段。

夏气与心气相通。暑气蒸腾,人心躁动,衍生出诸多故事,不免伤心伤身伤神。

但夏季终究是繁茂之季,情志的舒张,心性的调适,生命的勃发,都可以在这个季节获得圆满。

第一章

(一)老夫老妻的周末

波澜不惊是生活的常态。

天边浸染着灿烂的云霞,地上涌动着滚滚的车流。星期五的傍晚,正是下班时间,人们在赶往回家的路上。

这座南国的海滨城市,夏天来得格外早,四月就已经非常炎热。半点儿风也没有,道旁的椰子树一动都懒得动。每条车道照例都堵着,红灯总是很长很长。性子急躁的车主忍不住狂摁喇叭,更多的车主耐着性子亦步亦趋。数不清的电动车像蜂群一样聚集在十字路口,一拨刚走一拨又来。

陶芳一身正装,歪在公交车上,显得很疲惫。作为一家医药公司的财务,每逢月底,她总是格外繁忙。做报表,审合同,跑税务,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公交车司机非常老道,在滚滚车流中左奔右突,驾驭这个庞然大物很快杀出一条“血路”。陶芳在公交的狂奔中感到不适,有点恶心。她揉了揉太阳穴,掏出手机给李大明发了一条微信:

老李,接我一下,终点站。

终点站距离陶芳家不到五分钟车程,但是路灯昏黄昏黄的,有点吓人。而且路边有两处垃圾处理站,臭气熏天。陶芳常常叫老李到终点站来接她,不过老李有时候来,有时候不一定来,因为他动不动就不带手机下楼转圈。今天老李秒回,就一个字:好。

越近终点,车内乘客越少。到终点时,偌大的公交车已经成了陶芳的专车。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已是万家灯火。陶芳强忍着眩晕下车,车下的空气清新多了,顿时头也不那么晕了。定眼一看,自家那辆黑色小轿车静静等候在路边。陶芳走过去,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就见老李坐在驾驶位上,手握方向盘,穿的周周正正,坐的端端正正。

这很符合老李的作风。作为曾经的军人,老李出了家门,永远干干净净有模有样,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在晚上出门几分钟接个老婆也不打折扣。陶芳上车就闭眼躺着,手扶额头。老李也不多言,专心开车,很快到达小区,停车上楼。

陶芳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对门儿刘真的家。家里没开灯,静悄悄的,看来刘真还没回来。

进门以后,两人并不多话。陶芳放好包包,随即从橱柜中取下大红袍,坐在沙发上准备用养生壶煮水泡茶。老李则顺手将车钥匙放在餐桌上,打开冰箱,取材做饭。很快,一荤一素上桌,淡淡的菜香弥散开来。老李盛好一大一小两碗饭,自己吃大碗,陶芳吃小碗。陶芳也连忙起身拿了两双筷子来。一左一右,对桌而坐,一句话不说,专心吃饭。天气炎热,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冒汗,头顶的风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悠悠转着,像是有风,又像是没风。

陶芳吃得少,吃完先到厨房,把自己的碗洗干净。她不爱进厨房,也不太擅长,但是顾及老李的情绪,怕老李因为自己坐享其成而甩脸子。所以就会主动打打下手,比如拿筷子洗碗之类。然后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盘起双腿,一边喝茶,一边选台。她漫无目标地看,不在于看什么,而在于弄出声响,弄点热闹,在这份热闹中彻底放松。

陶芳大学毕业后,在湖南老家工作了很长时间,来到滨海也就八九年。很奇怪,虽然是近二十年的夫妻,但不知道是曾经多年两地分居造成的隔膜,还是出身、教育、性格带来的差异,这二人总显得有些生分。在家门以外,从来不会有身体上的亲密触碰,老李按照他部队上的习惯独来独往,散步时也与老婆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哪怕是带着儿子散步,老李也是独自甩着膀子在前,陶芳牵着孩子在后。如今儿子李季已经上大学了,两人重新过起了二人世界,却依然如此。

老李吃完,收拾好厨房,下楼扔垃圾,顺便沿着小区内道转了几圈算是消食。回来的时候一身的汗味,他立刻进洗手间冲凉。

洗漱完毕,他很自然地来到客厅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与陶芳保持着距离。这种身体语言最能反映内心,但是本人不见得意识得到。老李虽已年近半百,但身形并未走样,个子不高但匀称挺直。电视里主持人正与选手们开着预设好的玩笑,貌似尴尬地接受着导演好的调侃。陶芳不屑,抓起遥控器换台,老李说话了:就看文艺节目吧,听听歌。

陶芳无言地把遥控器交给老李。老李看了一会儿,咕哝了一句,不好看。就从一套开始依次换台,综艺不看,电视剧不看,看了一会儿九套的纪录片,看了一会儿十三套的新闻,再看了看五十五套的军事节目,最后换回滨海市一套节目《夜眼》。这是一档贴近老百姓生活的节目,天天张家长李家短的。

陶芳意兴阑珊,任由电视里热闹,自己边刷手机边喝茶。老李仰面靠在沙发上,不声不响。良久,忽然发出轻微的鼾声。陶芳抬眼一望,原来老李已经酣然睡矣。陶芳不觉好笑,于是轻轻叫道:

老李,老李!

老李睁开眼睛,几分发懵几分清醒地咕哝:哦,睡着了。我去睡了。

说罢独自起身走进卧室,不到一分钟就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陶芳拉严窗帘,独自歪在沙发上,享受着孤独与清净,直到深夜才走向卧室。老李早就鼾声大作,连梦都不知道做了几轮。

(二)优秀的对门儿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孤独,也必然有一个人的快乐。

昨晚陶芳到家时,在市人民医院,妇产科主任刘真刚刚结束一台清宫手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患者是个跟丈夫两地分居的女人,两个多月前去探亲意外怀孕。不想跟单位请假也不想让人知道,一个人自作主张在家里吃了无痛人流的药。结果大汗淋漓痛了一整天不说,身体内的淤血一直没有流干净,一天一天的面黄肌瘦浑身无力,这才吓坏了,跑到医院进行彻底清宫。刘真知道挂上自己的号不容易,所以即便时间拖得晚一些,她对患者也依然温和耐心。

刘真做这种小手术驾轻就熟,但医者仁心,尤其是对这种两地分居的妻子,她怀有深深的悲悯和敬意。她认真仔细地完成手术,还额外检查了一些别的项目,末了亲切地叮嘱患者:都还好,不要有心理负担。回去好好休息,很快就会恢复。

刘真洗好手,换完衣服,并不急着回家。她坐在桌前整理今天的工作日志,安排明天的日程。离开医院的时候,又顺道叮嘱值班医生几句,开车回到家已是深夜。

周六一早,陶芳被短微信铃声唤醒。是刘真发来微信,问陶芳:你起床了没?

陶芳打着哈欠回复:刚刚醒来。后面还配了一张大笑脸。

刘真干脆利落地打字:起来!新鲜的洪湖莲藕,给你拿点儿。

陶芳一骨碌就爬起来,蓬头垢面冲进客厅,打开大门,径直走到刘真门口,抬手就敲,边敲边喊:亲爱的,快开门!

大门秒开,门后站着清清爽爽笑意盈盈的刘真。陶芳半点客气都不讲,嘴里叫着亲爱的早上好,脚下已经踅摸到厨房,熟门熟路。刘真的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地板锃亮锃亮,厨房里也不例外。给陶芳的那份莲藕已经用报纸裹好,放进一个装过水果的纸盒中,漂漂亮亮的。这就是刘真风格。

刘真笑咪咪地说,很新鲜,还带着泥巴呢。从老家空运来的,昨天刚到。

陶芳搂住刘真的肩膀说,亲爱的,昨天就到了,为什么不让我昨晚就高兴高兴。

刘真认真地回答,抱歉抱歉,昨晚有手术,回来得晚,怕你们睡了,不好打扰你呀。

陶芳急忙说,玩笑玩笑!今天又有口福喽,排骨莲藕汤,走起!谢谢刘主任!说罢,抱着莲藕盒子高高兴兴朝门外走,准备回到自家梳洗一番再上市场买菜。当然,黑猪排骨一定少不了,它跟洪湖莲藕是绝配。想到莲藕粉粉的口感,陶芳垂涎欲滴。

送走陶芳,刘真开始一天的忙碌。作为妇产科主任,她早已成为滨海医学界的一张名片,著作等身,享誉四方。除了医院正常排班以外,她还身兼多重职务,总有各种行政会议和业务会议必须参加。今天周六,上午市里有个学术交流会,指定让她发言。眼下,她带着公文包,迈着急促矫健的步子下楼开车前往会场。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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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女儿刘葶今年高三,就读于滨海三中实验班,刚刚考完模拟考试,下午学校要召开高三年级家长会。作为女儿的唯一监护人,而且是班级家长委员会的成员,刘真必须去开这个家长会。

刘真来自湖北,一个与湖南接壤的地方。数年前以人才引进的方式来到滨海。她容貌清秀端庄,身材高挑瘦削。她的衣着永远得体大方又不失时尚。她的脸上永远带着微笑,极少蹙眉。她说话做事爽利干脆,从不犹豫停顿拖泥带水。她为人热情之中带有几分侠义,但凡在求医过程中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只要向她开口,她几乎不会让你失望。来到滨海多年,完全靠着医术和人品赢来地位,也赢来口碑。跟陶芳成为邻居已有数年,两人的地域风俗饮食习惯非常接近,而且性情相投,所以成为好朋友,惺惺相惜、不沾浊气的那种。

下午,刘真准时来到女儿的学校。家长们有的在教室座位上翻看孩子的试卷作业,有的在走廊上三三两两地攀谈。班主任石丹老师在讲台上一边准备着会议资料,一边关注着家长动态。有几个学生被老师安排留下来当助手,刘葶也是小助手之一,负责发放分数条。不到十八岁的刘葶出落得楚楚动人,个头比妈妈还要高出半头,白嫩光洁的皮肤如同刚刚剥壳的鸡蛋清,一头又浓又密的长发编成麻花辫,高高地耸在头顶。由于形象太过出众,所以每一届的运动会入场式上,刘葶都是当仁不让的引导员。她不仅成绩优异,而且一手钢笔字写的好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不由人不啧啧称赞。

刘真跟石老师微笑致意过后,安安静静地在女儿的座位上落座,开始翻看女儿摆放在桌面上给家长过目的试卷和作业。不一会儿,刘葶来到自己的座位前,把分数条交给刘真,同时顽皮地一笑。分数条上醒目地显示着刘葶各科的成绩以及总排名,那个小小的数字无言地诉说着骄傲,属于母女两人的骄傲。

广播通知家长会正式开始,班主任石老师的普通话里略带点湘味儿。她微笑着对家长们表示欢迎,然后分析这次模拟考的情况,哪个孩子进步了多少,哪个孩子退步了多少,哪个孩子的优势是什么,哪个孩子的短板又是什么,后段应该怎么努力,家长该怎么配合等等,如数家珍。分析完考情,石老师又给家长们介绍了今年高考的新动向以及滨海与众不同的高考成绩计算方式,还殷切嘱咐家长们如何掌握孩子心理,陪伴孩子愉快而高效地度过考前最后这段时光。随后安排了一个环节,让优秀学生介绍学习经验,发言者就是刘葶。刘葶的双语非常出众,除了令人叫绝的书写以外,她严谨细致的学习习惯和自己总结出来的独特记忆方法,赢得全体家长热烈的掌声。

这些掌声让刘真很自豪。从上午的主讲者转换成下午的聆听者,刘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她用心听老师讲解,偶尔记记笔记。事关孩子的高考,半点都马虎不得。对女儿的优秀,刘真深感欣慰。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从来不会表露出半点骄傲。她对女儿严格中有欣赏,放手中有呵护。她们是母女,也是朋友。她知道,因为父亲的缺失,女儿内心是有遗憾,有渴望的,虽然女儿懂事,从来不说。

刘真也从来不说。以她的工作强度,她没有时间说。以她的资历和身份,也没人敢问。总之,刘真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多年,她很优秀,女儿也很优秀。

家长会结束后,刘真本想跟石老师聊聊女儿的情况,见有四五个家长围着石老师,老师无暇他顾,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便从包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大盒金嗓子放到讲台上,向老师笑着示意一下,然后挥手告别,带着刘葶离开教室。

一出教室,漂亮女儿就拉住母亲的胳膊,用跟母亲一样的爽利口吻问道:

妈妈,去吃什么?打个牙祭去!

母亲拉拉女儿头顶的麻花辫,笑道:好,你说了算!

(三)夜幕下的家暴

业务精良与看人精准是两码事。

刘葶的班主任老师石丹来自湘西。十二年前大学毕业,正逢滨海市教育局派人到学校招聘优秀应届毕业生。石丹与其他三位同学一起来到滨海。这四人是两男两女,一同从长沙坐当时的绿壳慢车来到滨海。虽说被分配在市区不同的中学里,所学专业也各不相同,但因为同样背井离乡,又是同学兼老乡,几人犹如兄弟姐妹一般。这里面长相俏丽的章君子早就有了未婚夫,而矮矮墩墩的窦先似乎很有自知之明。他有意无意地撮合石丹和学中文的程里。程里也时不时地从市十中跑到石丹所在的市三中,用各种方式献殷勤。偏偏石丹发誓不找同行,所以最终不了了之。

石丹结婚已经九年,女儿娇娇也已八岁。丈夫陈辉是滨海本地人,大专毕业后曾经在城建局干过一段,后来辞职经商做工程,给自己打工。人长的高挑俊朗,文质彬彬。当初石丹对他一见钟情,死心塌地。两人简简单单地结了婚,婚后倒也恩恩爱爱。婚后不到一年,陈辉一次晚上驾车,突遇一妇女横穿马路,来不及刹车,把人撞死,赔了二三十万,从此二人债台高筑。不久石丹就生下女儿娇娇,更是雪上加霜。好在两个人工作都很勤勉,陈辉家里也帮衬一点,没几年就还清了债务。

生活条件渐渐好转,可是夫妻感情却渐渐变了味儿。

陈家在滨海本地是个大家族,陈辉兄弟姐妹就有五个。滨海这个地方特别讲究生男孩儿,只要生了男孩儿,即使家徒四壁,在人前也可以挺直腰杆儿,因为有人传宗接代,族谱可以堂堂正正地延续下去。如果生了女孩儿,整个家庭都会抬不起头,家里长辈会命令你一直生一直生,直到生出男孩儿为止。可是石丹是个湘妹子,泼性子,加上前几年计划生育抓得严,如果超生是要丢饭碗的。近两年计划生育政策放开,允许生二胎了,可是石丹却总也怀不上,两人在一起的机会少得可怜。陈辉本来受过高等教育,按说不至于有这种想法。可是架不住父母天天念叨,而石丹又对陈家父母的态度嗤之以鼻,两人的矛盾日渐加深,早已不限于柴米油盐上的纠葛。陈辉开始借口工作忙,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回家时也只是拿点必需品,顺便看看女儿,与石丹过着事实上的分居生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两年里,陈辉无数次要求离婚,石丹无数次拒绝离婚。

这个星期六的晚上,陈辉回到了学校里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家。四十出头,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陈辉随便穿件圆领衫,还是一样英气逼人,年轻倜傥。而石丹却终年穿着质地低劣款式过时的衣裳,一件超过二百元的裙子对她而言就是奢侈品,她是被结婚之初的那场变故吓怕了,养成了格外节俭的习惯。就这样,两人沿着不同的人生方向越走越远。

此刻,他扭开门锁,屋子里静悄悄的。客厅依然如印象当中一样杂乱无章,沙发上随意扔着女儿的书包文具衣服,茶几上书本水杯和几个不锈钢的盘子混在一起,茶几面上布满油垢。

陈辉厌恶地锁紧了眉头。他冲里屋叫道:“娇娇!娇娇!”

女儿娇娇迅速从里屋冲出来,扑到陈辉身上,欢喜地叫道:“爸爸爸爸,你回来啦!”

陈辉对女儿露出笑脸,柔声说:“娇娇在干什么呢?”

“爸爸,我在写作业!”

“娇娇晚上吃什么好吃的呀?”

“牛肉和鸡翅!还有呢,爸爸你吃了没有,我带你去厨房吃!”

娇娇不由分说拉着陈辉进了厨房。厨房里一样杂乱,垃圾桶边上的油渍黑乎乎的,甚至洗菜盆里都是脏兮兮的,这让讲究整洁的陈辉更添厌恶,也似乎提醒他此行的目的。

“妈妈呢?”

石丹刚刚送走最后一个家长,此刻恰好进门,看到丈夫,吃了一惊。她勉强笑了一下,说声:“回来啦。”心里很是忐忑,不知丈夫这次回来又会发生什么。

陈辉却没有应答,沉声对女儿说:

“娇娇,爸爸吃过了。你回房间写作业,我跟妈妈有事商量,快去。”陈辉一严肃起来,娇娇就不敢撒娇了,乖乖地回到房间。

“石老师,这个婚非离不可,你不要心存幻想了。”娇娇刚进房间,陈辉就开腔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妻子不再称呼名字,更别说昵称了,变成了冷漠客气的“石老师”。

石丹一颗心迅速沉到谷底。眼前这个男人早已没有恋爱时的那种殷勤温存,这两年每次催逼离婚时的凶暴冷酷令人心悸。而今天更是直入主题,看来是风刀霜剑严相逼呀!难道离婚不可避免?离婚了娇娇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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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石丹沉声道:

“好啊,跟着你过了那么多苦日子,现在你有钱了是不是,就为了要生儿子就连亲生女儿也不要了,娇娇是不是你的女儿,你是愚昧呢还是没了良心呢?!”说着说着开始呜咽,眼角一股泪水就不争气地流下来。

男人若存怜爱之心,女人的泪水会变成琼浆,让男人饮而醉之;男人若存了厌恶之心,女人的眼泪只会变成毒药,让男人弃之弥远。

“不要说了!说来说去都是这些废话!跟你说清楚,这次非离不可!”陈辉的声音冷冰冰硬邦邦。

“你这么久不回家,不尽做父亲的责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离婚!”石丹的心肠一硬,语调也高了起来。

“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陈辉针锋相对,目光透着深深寒意。

“我怎么没有资格?!我没有资格你就更没有资格!女儿你管了多少?这个家你付出过多少?想要儿子就抛弃女儿,你上大学有什么用?受高等教育有什么用?!”石丹痛彻心扉,说这番话就有些声嘶力竭。想想过去这些年,石丹实在委屈。

“你好歹是个老师,不要撒泼打滚,”陈辉也提高了声音,大声吼道:“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配和我在一起吗?你拿得出手吗?!”

女人节俭的优点反被当成别人不齿的缺点,可能是最大的委屈和耻辱吧。石丹看到丈夫那张凶悍暴怒得有点扭曲的脸,绝望到极点。她不管不顾地吼道:“陈辉,你不要欺人太甚!不要忘了你做生意的启动资金怎么来的!把我逼急了我就去举报你,看你是要前程还是要儿子!”

“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刷在石丹脸上,陈辉气急败坏,双手抓住妻子的头发就往墙上撞,石丹惊慌失措,痛苦又绝望。她披头散发,大声喊道:“娇娇!娇娇!”

长得像一根细豆芽似的娇娇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睁着惊慌的眼睛看着爸爸妈妈的争吵。看到眼前一幕,小人儿惨叫一声冲到爸爸妈妈中间,逼得陈辉放开了揪着石丹头发的手。石丹趁这个机会,打开房门,一边冲了出去一边大喊救命。以她的经验,如果继续呆在屋里,陈辉一定会继续殴打。如果在屋外,多少能获得一些庇护。

石丹顺着楼梯往下跑。没想到陈辉好像打红了眼,也跟着冲了出来。石丹恐惧极了,一边飞跑,一边大喊救命!救命!因恐惧乏力双腿发软,路上又黑,在楼下没跑多远就被陈辉追上,陈辉一把抓住她的后衣襟,一脚把她踹在地上,然后不分上下密集地痛殴。偏偏石丹又是辣妹子性格,被殴打得如此惨烈,口里却是不服软,惨叫之中还是在不停地痛骂“畜生”、“畜生”,结果换来更加暴烈的拳脚。

一些邻居闻声赶来,纷纷指责陈辉的暴力行径,好歹阻止了这场骇人听闻的家庭惨剧。昏黄的路灯下,在婆娑的树影中,众人围着石丹劝慰着。石丹放声大哭,羞愤,屈辱,痛苦,让她无地自容。她浑身青紫,一条腿痛的难以迈步。女儿娇娇也在嚎啕大哭,她小小的心灵实在难以接受晚上这惊恐一幕。在母女俩悲切的嚎哭声中,胜利者陈辉阴着脸一声不吭地离开学校。

事实上,石丹知道的是夫妻确已缘尽,丈夫陈辉已经无所顾忌,离婚的事不可逆转;自己不仅只能接受这一结果,身心受创,还落得在同事面前颜面尽失的结果,这个周末不知会有多少人以此作为新的谈资。而她不知道的是,丈夫痛下杀手的真正原因是,近两年丈夫工作真的忙,而且忙出了成果:另有女人怀了他的孩子,而且经检验,确定是男孩儿,不久即将分娩。

(四)邻里互助

良好的关系需要真心和智慧经营。

石老师经历家庭风暴的时候,刘真母女正带着愉快的心情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她专心开车,听女儿在副驾驶上叽叽喳喳谈东论西。女儿一周只有一天放假,好不容易回家,跟妈妈有说不完的话。毕业班的孩子学业负担重,心理压力大,每一分钟都恨不得掰成两份来用。刘真暗中关注着女儿的情绪,一路都在听女儿聊各种琐事趣事。

距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刘真知道这是非常关键的时候。把握得好可以让孩子再创新高出奇迹,把握得不好也有可能丧失优势发挥失常。自己当年就是一枚学霸,备考阶段的一些感触还历历在目,正好可以借鉴给女儿,让女儿扬长避短。女儿开朗阳光,成绩优异,但是没有真正经历过成绩低谷,要是在接下来的几次仿真考试中有个风吹草动,她会不会产生心理波动呢。刘真想要稍稍提醒一下。于是对女儿说:宝贝,祝贺你呀,成绩很漂亮!

刘葶回答:谢谢妈妈!要是数学最后那道大题计算不出错就好了!我就可以排年级第一!我的计算总是不够强,求快就出错,求准呢速度又上不去。怎么办妈妈?

刘真鼓励道:你认真就好,相信你能处理好。再说,妈妈的数学可不太好,是不是妈妈的数学基因遗传给你了?

刘葶笑嘻嘻地说:就是就是!你的数学得过四十八分,我比你还强一点儿,不说四十八,八十四分都没拿过,至少要考一百分吧!

刘真不止一次给女儿讲过自己上学时一次马失前蹄的过往,可四十八分又怎样,后来不是再也没有过这种黑历史,不也顺顺利利考进了一流学校,到如今成了专业领域的杠把子?她笑盈盈地说:

你看,考过四十八分也不妨碍妈妈成为好医生,所以就算哪一次跌了跟头也没有什么,爬起来就是。

刘葶冰雪聪明,立刻领悟到妈妈的意思,侧脸冲着妈妈做个鬼脸,说道:遵命!母上大人!我知道啦,胜不骄败不馁嘛!妈妈你放心,我一定要考进北大!

母女二人回到家中,洗漱,打扫,看书,休息。

星期天早晨,刘真照常起得早,她轻手轻脚地做着家务,怕惊扰了女儿。一个星期里,孩子难得有一次不需早起,让她补补觉吧。自己今天还算轻松,等会儿去市场买点好吃的,慰劳慰劳女儿。自己太忙了,平时没办法像别的家长一样今天炖点汤明天烧点菜送到学校,周末总归要多陪陪孩子,当好后勤部长。她晾好衣服正要出门,就听到有人轻轻敲门。打开一看,是陶芳。陶芳自己的门敞开着,一身休闲装扮。见了刘真就轻轻地问:刘葶还没起来吧?

刘真:没呢。让她睡到自然醒。

陶芳:对对!睡到自然醒最好,高考是一场硬仗,一定要有好的身体做保证。你们今天不出门吧?

刘真:不出门,刘葶快高考了,难得休息,必须陪陪她。对了,这么早,有什么事?

陶芳:我昨天搞到几只走地鸡,真正的农家鸡。老李把它杀好弄干净放在冰箱里。今天刘葶在家,你们正好炖了吃。你等着啊。

说罢转身回屋,迅速从冰箱冷冻室里取出两只鸡来。鸡用保鲜袋装着,呼呼地冒着冷气。她又麻利地从冷藏室里拿了几个胡萝卜外加一颗包菜,就这么两手不空地来到门口,不由分说塞给刘真:你也辛苦,免得往菜市场跑,就在家伺候你家闺女吧哈哈!不用谢不用谢!

说罢退回家准备关门。

刘真抱着满怀的凉嗖嗖的食材哭笑不得,急忙叫住陶芳:陶芳等等!

陶芳从门后探出半个身体:哎,怎么啦?

刘真:你们今天有安排吗?要不别做饭了,我们一起?

陶芳:谢谢刘主任!我们准备出去玩。听说了吗,郊区的万亩花海开业了,我们去打个卡。你们能去吗?

刘真:我们今天就不去了,考完再说。

陶芳:我想也是,所以没有约你。等我回来再跟你汇报哈。

与陶芳成为对门的几年里,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好的食材呀,好的药物呀,互相推荐,互相分享,有时候是雪中送炭,有时候是锦上添花。陶芳的热情真诚,刘真的爽利干练,她们彼此都很珍惜。更主要的是,她们之间没有利益交换,这份友谊很纯净。

刘真关上家门,来到厨房,把一只鸡放进冰箱,一只放到洗菜盆里解冻。不用跑菜市场了,还真是可以腾出时间来干点儿活。她简单吃了点东西,趁着女儿没醒,做饭还早,于是打开电脑,开始准备下周要用的讲座课件。

家长的言传身教是儿女最好的示范。刘真在为人上的侠义坦荡,在学术上的严谨求实,都给了刘葶深厚的影响。因此,即便从几岁起,刘葶就与妈妈两个人生活,家里没有爸爸的影子,但是丝毫不影响刘葶在阳光下端端正正地成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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