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别离

须臾，见堂外始终未曾来人，仅有数道人影匆匆而过。

石胜虎心里揣摩了片刻，终是道出了自出发时便有的疑问：“世子，今日咱们来这个地方，到底是做什么？”

“找我师傅！”屈离不动声色地扣紧了手中茶杯，特意压低了声调。

“李师傅？他怎么可能在这儿？”

“说来太复杂了！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对了，待会儿我谈事儿的时候，石大哥你能否回避一下？”见石胜虎有些愣神，屈离连忙摆了摆手，补充道：“别误会啊！只是有些事儿暂时还不方便......”

如同以往在重明军中，对主帅之令无有不遵一般，石胜虎当即拱了拱手，憨笑道：“没事！世子客气啥？您说啥老石就做啥！分内之事！待会我在门外等着就是！”

“也行！对不住了啊！”

“世子，您要是再跟我客气！老石可就难做人了啊！”

此时一串急匆匆的脚步传来，屈离二人当即警觉地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只见赵国公府的管家贾六，领着一位书生打扮的瘦弱青年，脚踩碎步而来。

“两位贵客！我家公子到了！”

贾六倒仍是那副谄笑的模样，而身后那位瘦弱青年却满脸紧张，走到屈离跟前亦是保持着低头的姿态。

本以为来人会是赵俨的屈离，顿时有些疑惑：“贾管家，这位是？”

这名瘦弱青年听见屈离发话，顿时脸上现了光彩，认认真真地拱手说道：“在下是赵国公之子，赵?！”

“赵?？”

“正是在下！方才听管家说，有贵客要找我父亲和二弟，但是他们都有公事不在府里！我便自作主张代替他们前来，招待二位！等他们回府之后，我定会向他们转达您的意思！”

屈离这才恍然大悟，接着眼神却止不住地在赵?这副极为孱弱的身板上打量着：“哦！原来你就是赵俨的哥哥！你俩长得，也太不一样了！”

“咳咳！您见笑了！我弟弟天生魁梧了些，父亲说他是块习武从军的好料子！”赵?现出了有些难为情的神色，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埋头说道：“不像我，手无缚鸡之力，又体弱多病，只能在府里帮手做些文书工作，实在是惭愧！”

“诶！有什么惭愧的！人各有志！文书工作，做好了也是一种本事啊！”

屈离一言，赵?如获至宝一般，露出了喜色：“在下不敢当！多谢您的谬赞！”

随即，悄声屏退了候立在一旁的贾六，又慌里慌张地张望了几许，赵?突然双腿扑通一声，竟是跪地拜倒：“赵?叩见王爷！”

无事岂能受人跪拜，哪里消受得起？不仅石胜虎，屈离也连忙站起身来，失色道：“王爷？你你你，”

“王爷，管家跟我说，您今日出行不想声张，在下立即便领悟了！您身份贵重，我只得屏退了下人，才敢向您叩首执礼！还望王爷恕在下刚刚怠慢之罪！”

“你不是认错了吧！我还不是......”

赵?正在老老实实地叩首，见状抬起头来，随即露出了神秘兮兮的笑容：“诶！王爷，此言差矣！您迟早是啊！”

屈离此时极为不解，忽而想到自己作为端王府世子之名，出使燕国，难道这位素未谋面的赵家长子听岔了？误以为自己就是端王？旋即又想到赵?从进屋起便是那副战战兢兢的姿态，屈离心里渐渐有了分寸，但只是平静地捂了捂嘴：“咳咳......”

“世子，这人怎么咋咋呼呼的？他咋知道咱们是王府里头出来的？”石胜虎正嘟囔着嘴，似乎有些不满，他在意的是赵?方才的那句“迟早是”，这可是大不敬啊......

发觉身旁这莽汉脸色些许愠怒，屈离悄声解释道：“他肯定不知道！你别忘了我们是东平人，赵国公府的长子，可是燕国贵胄，怎么会对我们行如此大礼？一定是他认错了，看我们有黑玉令，把我们认成燕国的皇族了！”

空气中静默了片刻，赵?仍沉浸在御前召见的幻想里头，见屈离不做声，而身后那名将军似乎神色不太好，他连忙又低垂着头颅，恭声道：“王爷，在下刚才是不是有些失言了？”

“这话从何说起？！”

“在下粗略读过一些书，那就献丑了！王爷，您如今可是深受陛下器重！前程光明！贵不可言！”赵?正在摇头晃脑地想着一些阿臾之言，忽而又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接着佯作惊恐地发声道：“啊！在下差点给忘了？斗胆问您一句，您是睿王殿下还是宁王殿下？”

屈离此时心中已经全然明白，这小子是把我当燕国未来的太子爷了啊！这就有意思了......接着朝石胜虎眨了眨眼，又面容平静地发出稳重的声调：“我是哪位有何区别吗？”

“在外头，自然是有！但今日您只要进了我赵国公府的大门，就没有区别了！”闻听屈离的发问，赵?自以为是一番试探，只见他成竹在胸，露出了十分自信的神色，沾沾自喜道：“不管您是哪位王爷，如果能得到我赵家的支持，将来东宫之位必定无忧啊！”

话音刚落，屈离佯装大怒，重重地拍了拍身旁那盏琉璃灯台，吼道：“你好大的胆子！”

瞬间赵?如同蔫了的皮球一般，萎缩在地，接着浑身打颤地重新叩首，断断续续地只是喊着：“王爷......”

“你赵家不过是天子朝臣，竟敢插手妄议皇储大事？”

此间气氛十分焦灼，本来难得父亲与二弟不在府上，自小便不被父亲喜爱的赵?，听闻管家贾六来报，正是意气风发地想借此时机，巴结巴结燕国皇室，而方才心中的幻想已顿时被屈离击破，此时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只见他深呼出一口浊气，接着心中忖定，装作一脸慨然道：“不不不！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是在下失言了！在下自己掌嘴！”

闹剧到此也算告一段落，屈离并无意继续，便顺着台阶而下，一脸淡漠地摆手道：“算了！以后记着，别在外人面前胡乱开口了！”

“在下谨记！不过您怎么会是外人呢？”

正想起身离去，闻听此言，屈离又重现了愠怒的神色：“怎么，难道你当我是你的家人？”

“不敢不敢，在下继续掌嘴！”

“你那么喜欢掌嘴，等会儿自己回房慢慢扇吧！我可没兴趣看！”屈离并未再搭理狼狈不已的赵?，只是背着双手自顾地往堂外走去，一边冷冷地开口道：“今日，既然你父亲和弟弟都不在，那我们就不多待了！赵公子，等他们回府之后，替我转达一下，就说我今日来过，改日再登门拜访！”

赵?如释重负地回答道：“在下记住了！您放心吧！”

接着低下头不敢再回顾屈离二人离去的身影，脸上现出了极为纠结的表情，似是在犹豫什么。终究起身追了过去，强颜欢笑地又问道：“对了，王爷......”

“怎么，还有事吗？”

“没，没有，您真的，真的不便告知身份吗？在下好向父亲和二弟传达啊！”

“这倒也是！”瞧见赵?一副惊惧万分又急不可耐的样子十分滑稽，屈离眼珠子提溜一转，接着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容：“你就告诉他们，我是，端王！”

“端，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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