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观察日记

叮！

三枚硬币被抛上天空，然后被王斌生稳稳地抓在了手中。

要一次性抓住三枚硬币并不简单，但王斌生早在前几日表演中展示过这样不明所以的技术。

他摊开手心一看，三枚硬币都是同一面朝上，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大玩家”，很明显这是他最近在街机厅“出勤”后剩下的。

“嗯……地天泰，九三。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

“哦，这个我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老老实实过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是这意思吧？”

抢答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神色木然，也没有在意眼前这小伙子拿游戏币给他算卦，就当是百无聊赖中的消遣罢了。

虽然算有歧义，但您这理解也太离谱了。

王斌生暗暗地吐槽。

这里是后江大学的食堂门口，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昏黄的路灯下站着，吸引了不少路过学生的目光。

年轻的男生不断地抛着硬币，而略显苍老的中年人则立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中年男子身着白领衬衣和西装长裤，像个刚结束工作的朴实白领，却似乎完全不畏这后江市独有的寒冷九月。

他等胸前挂着一幅彩色的青年学生画像，画上之人虽算不上有多帅气，但胜在面容干净，笑颜如光。

男子背后拉着一张长约两米的横幅，上面写着“后江大学还我儿子！”几个大字。

“小兄弟，你说能算出一个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真这么厉害啊？”

男子好奇道。

王斌生笑笑：“别急，大哥，玄着呢。”

说完，他打量了一下男子胸前画像上的青年。

“大哥，你儿子多大啦？考研了吗？”

“考啦，留的本校。哎，当初还挺惊险的，他大四的导师和另外一个同系的导师关系不好，那个导师就非得给他毕业论文打个零分，害得我儿子差点延毕半年，研究生都险些黄了。”

“哇，这么严重？”

“是啊”

男子叹了口气。

“小兄弟你是大一新生吧，什么系的？”

“哦，人文学院法学系的。”

“学法？学法你来后大干嘛？”

“哈哈，有些孽缘。”

王斌生讪讪道。

哦？

男子露出一个八卦的表情，但没保持多久。

他接着唠道：

“总之，大哥我叮嘱你一句，到大三大四，导师一定要选好。你看我家孩子，寒暑假全被导师占用了不说，学校发的补助奖学金，却给导师没收了。项目任务又重，还一点报酬没有，这不是比咱们这些打工人还不如吗？”

“那确实……”

王斌生点点头。

他其实也就随便聊聊，没想到能得知这么多大学的黑料。

“不说这些了。”

男子转变了话题。

如今，男子显得很健谈，把东北人一唠唠一天的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吧。你这一看就不是咱们东北人儿。”

“我渝山市来的。”

“哦”

男子了然。

“川州人是吧。”

“不是……”

王斌生显得有些无语，这才来北方没一个月，他已经被问到过无数次了。

“大哥……渝山市不是川州的，渝山是直辖市。”

是吗？

和不少人一样，男子表示怀疑，但他也没深究。

“总之，有兴趣你可以过去咱们后江市的中央街看看，特别是晚上。”

男子漏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他的目光中流出一丝猥琐。

“最近，好像北极‘永夜之地’的范围有些扩大了，不少露国人都往着咱们华国跑。那中央街，啧啧，一到晚上全是露国的妹子。”

嗯？

你说这个我就不困了。

“愿闻其……”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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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一半，王斌生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一皱眉，低头拿出手机。

刚刚是被了，消息来自一个挂在置顶的三人聊天组：

阿辛：晚上8点，来东配楼203，别迟到啊！二斌小卷

小卷：ok

……

现在是晚上7点半，王斌生走出食堂后就一直在这儿站着。

他看着聊天组里的消息，微微皱眉。

“怎么，被女朋友抓到了？”

中年人打趣道。

“不是，孽缘罢了。”

王斌生嘿嘿笑道。

“那大哥，我有点事，先去忙了。”

“哎？那我的卦呢？”

“哦，你在这儿等我，我待会儿回来帮你解。”

行吧。

男子无奈点点头。

但好在缘已牵致，联系也已经建立，王斌生也不怕找不到他。

说完，他收起手机和硬币，匆匆离开。

时值九月的第三周，后江大学刚刚结束了新生军训。

作为一个老牌的军工学校，这所在华国正着数一只手以内就能数到的实力名牌大学有的是军事化的纪律和手段给这些刚踏入大学生活的雏鸟们一个下马威。

因此，在熬过了两周的地狱训练后，王斌生所在的人文学院法学系急需一场强而有力的狂欢party来巩固一下战斗友谊。

几个小时前，来邀请他的是刚出任班长的毕盛，这个有些微胖的江南小伙子虽然自称是个“资深死宅”却一点不内向。

王斌生想起他之前被教官点到名字，竟然毫不怯场，反而昂首挺胸地走上操场演讲台，高歌一曲《数码宝贝》主题曲《butter-fly》的样子，便已经将他鉴定为纯纯的社交恐怖分子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才艺，又或许系里的大伙儿也和教官们一样对“毕盛”这个“必胜”的名字情有独钟。

总之，当这位被钦定为班长的毕盛同学来邀请他时，王斌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他自来熟的勾肩搭背，以及各种毫无自觉的毛手毛脚。

“好不容易翘掉的班级聚会，结果估计还得忙一个晚上……”

王斌生一边走着，一边唉声叹气。

还未到秋分，华国北方的后江市却快要跌下零度，刚过七点半，天色却早就暗了下来，街上已经有南方来的新生穿上了羽绒服。

好在大家都是早有准备，毕竟两星期前来报道的时候，办手续的学长身上的军大衣真的很让人印象深刻。

王斌生快步赶回了宿舍。

一路上他憋着嘴，和中年男子的闲聊并没有散去他嘴里的姜蒜味，他需要回去拿漱口水好好涮涮。

后大食堂总喜欢用姜蒜和淀粉勾芡把每个菜品都做成一糊，这让生长于渝山市的娃儿很不适应，一想到往后几年都得以这些吃食为伴，他就心有戚戚然。

十一号宿舍楼，308室。

打开宿舍房间的灯，同寝的苏涛还和班里的其他成员在外面胡吃海喝。

后大是工科院校，到处都是和尚班，但他们人文学院和隔壁的建筑学院却恰恰相反，三十人的班里男生也就六个，属于是稀有资源了，少一个都让班里的女生惋惜不已，特别还是王斌生这种长相不赖的。

但王斌生不管这些，他在自己的行李中翻找着纸笔，找了半天没找着，干脆翻出同寝苏涛的笔记本撕了一页。

苏涛是个讲究人，就连笔记本也买得逼格十足。

两人寝有两人寝的好处，但在这种偷占室友便宜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王斌生想起自己高一四人寝的时候，那时正要讨论排做寝室清洁的事情。

当时，还记得王斌生振臂一呼，语重心长道：

“我觉得寝室卫生是咱们共同的事情，不用分得这么明确，有谁看到地上脏了就拖一拖，看到垃圾满了就倒一倒，寝室自然就干净了。”

“大家都是自觉的人，这次我就先开个头吧。今天是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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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卫生我就去做了。”

只记得当初那一番话后，寝室另外三人都深以为然，三年后，却发现那似乎是王斌生做的唯一一次清洁。

想着高中时的美好，王斌生独自一人趴在桌上，开始写写画画。

他写得不快，却极为流畅，笔走龙蛇，硬是用签字笔写出了毛笔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页b4的笔记本纸上，正反两面都逐渐被墨迹填满。

半个时辰之后，大功告成。

王斌生轻轻呼出口气，将写完的纸张折好装好，却不再在宿舍过多逗留，关灯锁门，走出宿舍楼，穿过回来时的道路，重新回到了食堂门口。

幸好，他的目标还在。

“哟，小兄弟，这么快就回来啦？”

中年男子一手捧着相框，朝他挥手。

王斌生点点头，笑着靠近过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早就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了，大学本就是放飞自我的地方，比起每天早上穿着水手服坐在学校主楼大厅晨读的学长，还有喜欢晚上在宿舍楼下放b级片露天电影的学姐，他也不算什么。

“大哥，等着我呢。”

“那是，你算个卦搞得挺像那么回事的，结果算到一半跑了，整得我心里痒痒。快瞅瞅，我有啥秘密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呵呵，你别急。”

王斌生故作神秘道。

“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可千万别害怕。”

一些路过学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回过头去。

王斌生指了指男子身后的横幅，又指了指中年男子胸前的画像。

他的手指点在了相框的玻璃上，却没有触碰，直直地穿了过去。

中年男子眼神有了些异样。

王斌生不以为然，他接着指了指他们的脚下。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路灯照耀下一片暖色中只有王斌生一人的身影。

“大哥，清醒点，死的是你，不是你儿子。”

那是一个孤魂，有点执念，有点意识，仅此而已。

但这并不能构成王斌生可以将他放着不管的理由。

失去实体的存在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自然无法引发任何物理现象。

王斌生今天来吃晚饭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他，只是碍于手上没有合适的道具。

不顾中年男子的沉默，他自顾自地在身上摸索着。

“喏，这个给你挂上，该超生的早点超生吧。”

他拿出一个手工制的护身符，上面还绣着“交通平安”四个清秀的大字，这是他开学之际搭乘飞机来这北方后江市时收到的，反正也没什么用了。

护符里装着一张刚写好的字符，他匆匆回宿舍，花了半个小时以云篆加以数术优化，把整篇《灭罪真经》容于一张纸上就是为此。

其实不用专门包装的，符咒的运作基本都是基于偶像崇拜的原则，只要形式符合条件并被世界认可，长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装起来也不过是形式主义罢了，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拒绝这“交通平安”上留下的好意。

“小兄弟，我……”

王斌生挂好护符，也没看那男子的反应便低下头离开了，大梵隐语本身就有如此特性，无需念诵，自然而然信息会以多种形式逸散开来，然后产生效果。

他不想看，只是对那男子的遭遇毫不关心。

他是谁？又为何身死而不自知？他的儿子又是谁？现如今又活在何处？

因果是个很奇特的概念，但很少有人知道它往往与“好奇心”还有“胡思乱想”紧密相连。

不过，王斌生今晚还有另一段因果需要应付，他摸出手机，从刚刚开始手机就震动个不停。

阿辛：二斌人呢？

阿辛：小卷都到来。

小卷：毕竟咱们一起来的。

阿辛：二斌

阿辛：！

阿辛：！！

而且他可能已经迟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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