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
事实证明，巴别塔的技术还是过关的。
恢复语言能力后，没多久，晏天便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运动能力，行动自如的反复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现在，他和洛克尔，爱丽丝三人一起，坐在马车外，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罐头。
晏天一边咀嚼着饱含养分的食物，一边观察着奥特朗死地的环境。
此刻，马车已然深入废能环境，虽然说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放眼望去，周围的一切也有如沉溺于一片幽深的帷幕。
刺骨的寒冷空气带给皮肤的触觉也分外古怪，明明马车正在运动，却没有风吹拂的感触，而浓厚的阻力，让人觉得就仿佛在粘稠的液体中运行。
晏天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充斥在整个环境中的废能，扭转了周围的物理规律，无论是光能，热能，还是动能。一切能量都在滑落向废能的深渊。
正当晏天陷入沉思，从洛克尔的方向，传来微弱的警告声。
“在废能环境下，保持大量进食是很重要的。即使身体暂时没有发出饥饿信号，但是以现在我们高强度的消耗，真的等到感觉到饥饿，往往意味着为时已晚。”
晏天偏过头，看着洛克尔，两人之间尚不足三步之远，然而声音却像是从十几米外传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洛克尔刻意压低了声响，他甚至还双手环成扩音器的模样，努力的像是要喊出来。
在废能环境下，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此刻的奥特朗死地正在被“治愈”，那当初的废能环境，又是多么的可怕。
晏天注视着早在半路便已失去绿色的大地，以及偶尔从黑暗中探出一角的高大建筑。后者在被废能抑制物理和化学破坏后，还可以保存相当长的时间。
光，越来越少，晏天眼睁睁的看着漆黑的帷幕盖过马车，盖过洛克尔和爱丽丝，最后盖过自己。
“快要到了。”洛克尔的声音已然微不可闻。
这甚至微弱到，让晏天怀疑这只不过是自己在极度黑暗与寂静之中生出的幻想。
下一刻，光洒满天际。
仿佛从水中探头，一种畅快的解放感充斥晏天的身心。
洛克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呼，好险啊，谁说的废能量减少了，这最高废能密度不还是轻轻松松超过定额了吗！”
而爱丽丝则是干脆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抱着双膝，不停的颤抖着。
晏天将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而后才有余裕去好奇周围的奇妙场景。
并不算很明亮的光芒从天际垂下，恰恰能让接受了改造的晏天一行人勉强视物。而身后，依然笼罩在一片模糊的黑色中。
偶尔一束光芒散射向外，却照不散那片幽邃——光，是会被轻易转化为废能的。
而向前，是一个城市，城中的建筑有些与黑暗中时隐时现的那些相差无几，高大而宏伟，充斥着巨构的美感。另一些，则是土石堆筑的矮小平房，甚至能轻易从其中见到手工的痕迹。
先进与落后的产物交错布置，使晏天心中的凄凉感触更甚于直视那些单纯的废墟。
在晏天的观望中，那些房屋内，一道道身影匆匆闪过。
而不一会，其中的一个身形便从城内走出，迎向晏天他们。
这身影显得有几分老迈，然而破旧的衣衫下隐隐显露的精壮四肢却彰显出老当益壮的风姿。
他的脸上布着的沧桑与风霜塑造的皱纹，五官在坚毅的国字型脸孔上呈奇怪的畸形分布着，但这怪异的面容却既不丑陋也算不上魅力充分，只是有几分独特的气质。
老者走近晏天一行，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马车上的印记，笑着说：“啊，这是巴别塔的朋友们吧！欢迎来到奥特朗死地，我是庇护所的记录员，赫斯托?戴艾特，你们可以直接叫我赫斯托。”
洛克尔凑向晏天，低声提醒了一句：“记录员就是奥特朗的领导人。”
然后，他伸出手和赫斯托握了一下，礼貌性的回应：“您好，我是巴别塔学者，洛克尔，这边是我的女儿爱丽丝，还有我家的……学徒晏天。”
洛克尔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停顿，很显然，他一时间也想不到该如何介绍晏天，但赫斯托并未在意，他非常兴奋的回握了一下洛克尔。
“我听说过你，新晋的幻术系天才，我听说你已经逐渐开始深入大魔导师的领域了。”
洛克尔有些无奈的提醒道：“现在已经没有幻术系了，我们重新整理了以前的魔法，将幻术系重新拆分和组合成了神经魔导学和光影魔导学等学科。”
赫斯托笑眯眯的回答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奥特朗也没有那么封闭，只不过我们的习惯就是喜欢用以前的词语，这一点就麻烦你们入乡随俗了。”
洛克尔苦笑了一声：“好吧，毕竟你们的理念是历史，我们一向尊重其他团体的理念。”
赫斯托脸色未变，反复打量了一下晏天一行：“说起来，我还真没想到巴别塔会派出你来，一直不都是由韩师来充当信使的职务吗？”
洛克尔坏笑着，突然把一直看着戏的晏天推到面前：“准确来说，这次的信使是这位晏天小兄弟，我就是个辅助的护卫罢了。”
“你，您好。”晏天被吓了一跳，多少有些拘束的打了一声招呼。
“别怕，这里又没有什么吃人的恶鬼，它们的生命结构在奥特朗死地活不下来。”赫斯托一边笑眯眯的开着玩笑，一边用好奇的目光审视着晏天。
但未等赫斯托看出什么，洛克尔又有意无意的叉开话题：“至于韩师，他的研究最近有了突破，一时半会怕是走不开了。”
赫斯托也被洛克尔的话题勾起了兴致：“咦？我记得韩师的研究方向应该是细胞内的能量循环吧，我记得之前他来都是带着实验设备的。”
洛克尔点点头：“是啊，最近他的实验推翻了自己的理论，证实了魔素环境的细胞中，由魔能提供的额外能量，并未如他原先所预想的那样推动生成过量ATP，而是在质子泵的跨膜运输中提供出力，产生额外的电位差。具体模型是……”
“先祖保佑，但愿他不要因此失控。”赫斯托感慨一句，接着又带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和洛克尔讨论了起来：“哎，我早就提醒过他，虽然废能环境下，受抑制更多的是三羧酸循环，但是简单的类比反推是不可取的。”
晏天津津有味的听着二人讨论研究的内容，正如赫斯托自己所说，虽然在部分用词上显得古老，但是他依旧有了解巴别塔研究最前沿的景色。
所有人都很满意，除了已经昏昏欲睡的爱丽丝。
直到爱丽丝开始站着打呼，洛克尔才尴尬的想起自己一行人的目的。“啊，我们好像聊的有点远，连正事都给忘了。”
“不，这是很有益的交流。”赫斯托面不改色心不跳，显然，一把年纪的他早就练就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功夫。
晏天也有些悻悻的，从胸口的口袋掏出一封信件交给赫斯托：“一共十辆马车的食物，以及大批量生活必需品，还有巴别塔官方托付的信件，请查收一下，谢谢。”
赫斯托点点头，把信揣进衣兜：“没问题，我都收下了，请替我感谢巴别塔一直以来提供的交易。”
停顿片刻，赫斯托转头向洛克尔发问：“一直以来的实验用装置，应该是在你手上吧。”
实验装置，晏天知道那是什么。
在出发时，洛克尔就提过关于在奥特朗死地种地的可能性，但是与动物不同，植物细胞并不适应剧烈的生化反应，即使强行提高反应速率，也会因此降低能量的转化率，使得结果还不如直接从外界运送粮食。
而所谓的实验，就是携带一定量的种子，研究能否使它们在自然条件下穿过废能区。
洛克尔叹息着：“别说了，你们边界上的废能浓度还是超过了界限不知道多少，魔导器和种子全灭了。”
赫斯托也显得相当无奈，对晏天一行解释道：“近期庇护所内魔素的浓度有些上涨，边界的废能含量也已经降到初始的四分之一，我还以为差不多可以开始种植了。”
晏天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并没有掌握相关的知识。
正当晏天想要回头看看有无遗漏，洛克尔却突然插话道：“这次我们来，按规矩要停留十天进行考察，请问还有客房吗？”
晏天和爱丽丝都惊讶的看向他，这一路上，洛克尔从未提起停留奥特朗死地的事。
此刻，也仅是因为对他的信任，两人才忍住了质疑的话语。
“当然有，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落脚的地方。”赫斯托一点也不意外，满口答应洛克尔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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