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觉悟

哒，哒，哒......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甬道里回响，声音越来越清晰，说明来者距离侏儒老人也愈发近了。

终究是躲不过啊。姜伯手里捧着碗，在心底叹了口气，就不能让他把饭吃完了再上路吗。

昏黄的油灯倔强地拓展着光芒，来人的身影也渐渐被映出轮廓，就像是周身聚拢着一层黑雾般模糊不清。

老人眼里的淡然随着来人的靠近逐渐被惊讶和不解取代。

哪怕身影再模糊，他也很快就认出了来者是何人——因为这可是他照顾了十几年的孩子啊！

姜伯的双手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直到骨瘦如柴的手已经拖不住碗和筷子，碗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应声而碎。所剩不多的米粒和刚夹起的萝卜片四散在地，沾染上灰尘。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呀！”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担忧，不见责怪，“外面的世界那么好，天那么蓝，空气那么清新，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

老人的声音从激动的大声逐渐变得细若蚊蚋。

来人的步伐变得更加沉稳有力，他走到老人面前站定，油灯将他的全身都映得发黄：“因为你还在这。”

少年的声音有些微的沙哑，但吐字清晰。

“我要陪着你。”

老人听闻此言，脸上并没有展露出感动的表情，反而是有勃然大怒的征兆。他霍然站起，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说话：“我都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你陪我干什么呀，陪着我一起死在这没有自由的世界里吗！”

炸毛揉了揉自己浓密的头发，低垂着头沉默不言，像是一个乖乖听父母训话的孩子。但他的眼里满是倔强。

老人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无法劝对方离开，猛然以自己从来没有过的速度从地上捡起一个碗的碎片，放在脖子旁边。

“你知道接下来的角斗有多危险吗，如果你上场的话一定会死的！既然你不愿意离开，那我就逼你离开。”言尽，他作势就要把那锋利的碗碎片靠近自己的脖子。

“我说过我会陪你的，哪怕到了黄泉之下，我也陪你。”少年坚定地开口道。

“你......”姜伯沮丧地扔掉手里的碎片，把自己也当成了那个碗一屁股摔在地上。

这孩子这么倔到底是随了谁啊。

“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我还要给你过百岁寿辰。”炸毛手掌一翻，一个烧饼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上。

虽然在异空间里，时间的流速会变慢，所有的物体一旦进入就会保持自己原来的状态恒定，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定格。

他平时只专注于攻击术式的练习，对于空间术等基本术是很生疏的，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烧饼放入异空间。

烧饼在被递给老人之后还残留着余温，香气依旧。

姜伯什么也没说，一只手拿着烧饼，另一只手抬起遮在了脸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除非实在忍不住。

他现在满脑子就只有“此生足矣”这四个字。

......

恢弘的露天角斗场内，观众席的座位呈圆环状层叠往上，虽然离开场还有不少时间，但已经有不少人坐在了观众席上，而且还有更多的人在陆陆续续地进场。

宽阔的大门守着两名戴着纯色彩面具的人，一个黑色，一个彩色。

如果入场的人有邀请函需交给“彩色面具”辨别真伪，方可进入。而另一个“黑色面具”则负责收取没有邀请函的人入场费。

人群有序地排队行进着，其中不乏穿金戴银的富人和实力强劲的修行者，但都收敛起平时跋扈的模样，不敢造次。他们听说此次会场老板罗歧会亲临现场，都心知肚明要是惹上那个人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一个眼眸浓黑的女孩也规矩地插在队伍当中，一身白色麻衣并不起眼。她看着恢弘得有些炫目的建筑出神，周身不自觉地萦绕着一种吟游诗人的忧愁气质。

她身后是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而少年的身后......

“为什么这个队伍这么慢，罗歧那家伙不知道多设置几个门吗？得亏我是个人不是朵花，不然早就谢了！......”

六两听着后面的声音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他都要怀疑温吞是不是被夺舍了，这语速一点也不像他。但既然萨图都没说什么，那说不定只是更年期提前了。

萨图和小烟没来，萨图说是要修行，让温吞陪着自己和阿悲来。而小烟则是负责任地要在温吞不在的时候打理好伎伶楼。

队伍很快就轮到了阿悲。

“黑色面具”向她伸出右手，这是让她交入场费的意思。阿悲也知道，但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用黑洞洞的眸子盯着对方看。

邀请函不在她手里，而她也没有钱。

“黑色面具”感觉被盯得有些发毛，心想这姑娘莫不是精神有些问题。他正要进行驱赶，一个高大的人影就出现在了另一个守卫的面前。

温仪双指夹了张黑色邀请函递给“彩色面具”，说道：“我们是一起的。”

她指了指边上的少男少女。

对方接过面具，显得有些呆愣。他竟然开始连男女都分不清了，面前这个人长得好漂亮......不对，快醒醒！他是个男的。而且有邀请函的人身份都不简单，甚至有可能是其他四位老板之一。

“彩色面具”恭敬地递回邀请函，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行三人就这么进了角斗场。

最先抢占眼帘的是一个大水池，位于巨大圆形场地的中心位置。中央水池表面平静，不起波纹，却没来由地给人一种很深的感觉。

三人选了最低一排的座位坐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观众席上的人越来越多。

从入场之后，阿悲的眼神就一直四处追寻，像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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