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禁区

长安京城最为著名的酒楼便是花满楼。

花满楼当年初建，便依着楼主的意思，将所有赠花尽数栽种在顶楼，细心呵护，生得是极好，那些站在城墙上的士兵，或是天子上朝落座之位，一眼便能看见那满是鲜花的高楼。

今日，花满楼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宫中贵人。

楼中仆人纷纷候在雅间外，丝毫不敢怠慢，而雅间附近的客人都被换到了别处。

时值人流纷涌，一名头顶发髻衣着道服的青年走上楼来。

那些守在门外的仆人根本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但他们都知道此人是谁，唐国钦天监小天师，张又离。

仆人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待张又离走进去后，便又小心将之关上。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便也出了一身大汗，若是哪里做的不好，那可是重罪。

雅间内，一名男子站在窗前，沐浴在旭阳里，张又离对那被镶上光轮的男子稍作行礼，道：

“殿下，让您久等了。”

男子开口，儒雅问道：“小天师，你知不知道昨日我为何让你亲自前去纵云间查凶？”

张又离说道：“明白，殿下暗中招纳纵云七仙门下的九名弟子，如今那九人只寻其三，殿下是想让我亲自去纵云间算出另外六人的下落。”

男子说道：“嗯，结果如何？”

张又离迟疑了片刻，才说道：

“所有的一切都算得出，但自从张衡进入纵云后没多久，自打我所创造的星界破碎开始，一切星象都混乱了，群星皆在战栗，昨天夜里钦天监内所有的星象仪尽数失效，就连老师也不明白，我问了张衡，他称与被请仙术请下凡的解德真人和纵云真凶交了手，而今天，臣弟他已无法再与星辰进行联系，而且身受重伤，老师还在为此事着急。”

男子关上窗，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声音顷刻消失，他问道：“就没有好消息？”

“有，我今日又去纵云看了，发生战斗的地方被人设下了一方巨大的杀阵，纵云有九座山被夷为了平地，这种力量，已大大超出了人类的极限，能有如此威势的，只可能是一座巨杀之阵造成，经过老师和我的推演得知，此阵竟是出自多年前的玉衡大帝之手。”

“据传，当时玉衡大帝闭关数年，只为摹出惊世之阵，而这数百年来对玉衡大帝了解最多的，只有云先生一人，虽然如今云先生已死，但他的徒弟常明仍然在世，而且，纵云凶案发生之前，常明独身前往纵云数月方归，我怀疑大阵便是他所设，但他曾是纵云七仙的弟子，是殿下想招纳的人，所以我将他放了，便是想请殿下定夺。”

男子问道：“你为何不直接将他带来我这里？”

“我知殿下招纳那九位贤才并非是因其身份，而是看重那些人将来的作为，纵云七仙的弟子将来的成就必不能低，然此子当年因资质原因，遭纵云七仙嫌弃，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也才半级蕴灵境，纵云一行，我注意过他，愚愚钝钝，于修行方面的气运微弱到连我都无法观测。”

男子沉吟片刻，转回身来注视着张又离，道：

“话虽如此，但即是那位先生的弟子，我理当亲自去拜访拜访，我托付你的事，年前务必要给我办好。”

张又离很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但他仍能猜得出，太子殿下突然招纳如此贤士，必是为了今年过年将要发生的事。

事情很严重，否则绝不会惊动久居东宫的太子亲自出宫。

男子又问道：“对了，那名真凶如何了？”

张又离说道：“得老师之命，此人被镇在钦天塔下，但却一直不肯开口，或许只有从他身上才能知道，昨夜到底是何人救了唐国。”

男子说道：“一经问出，即刻将此罪人公开处决。”

处决之事，一来震慑暗中势力，二来又能稳固唐国在各国百姓心中的地位，算是给天下一个交代。

张又离走出花满楼后径直离开朱雀大街，直奔钦天塔。

钦天塔建在皇宫以东，由钦天监亲自使用星术以星辰雾掩盖塔身。

在长安城内，但凡朝这个方向观望，也只能看见一片诡秘的雾气，时有雷电闪烁，但那都是假象，并非真正雷电，而是星力幻象。

钦天塔前由重兵看守，就连朝中大臣没有令牌或是诏书也不可擅入。

对于钦天监，唐国的人是极其信奉的，钦天监对唐国带来了不知多少和平以及富饶。

起初钦天监只是唐国用于观测星象预示未来之务，只可天子一人御使，然，这一代天子以民修政，开放了钦天监的为民权力。

一个时辰后，张又离来到钦天塔，但却没能找到钦天师。

从一名学生口中得知，钦天师一早便被召入宫去了。

无奈，他只得顺着路回到朱雀大街，径直入了宮。

在太安司外，张又离迎面碰到了钦天监的钦天师，张启。

道路两旁，老柳摇枝。

“老师，皇上找你所为何事？”

钦天师上了年纪，满头花白，腰杆也不太能打直，他咳嗽了两声，气色不太好，说道：

“昨夜那般紧要关头，钦天监星象仪突然失灵，偌大皇庭，对城外之事一概不知，如成聋盲，陛下传召老身领罪罢了。”

“何罪？”

张又离不太理解，在唐国虽是天子为大，但实际上钦天监的重要性远甚天子。

曾于隐帝在位时期，唐国便将钦天监设为监管天子行为的部门，后数代天子虽然将‘为民’二字设为钦天监的主事，这对外的确是好事，但对内，只要过去几代，钦天监一方的势力便会逐渐没落，天子独大。

钦天监内的人怎会看不出这一点。

但就现目前来看，至少，钦天师和天子在朝廷之上应是势均才对，然而此番天子不顾此些，竟当场开罪。

“陛下念及老身年事已高，继任钦天师一职到今年年底，年前将诸般事宜交付下一任天师，然后老身便可退休。”张启轻描淡写地说道。

只不过张又离怎能听不出，他这老师话语里的不甘，说是退休，实则就是强制卸任。

天子之言，便是唐国最有效的命令，无人敢违抗。

张又离有意想去理论，但若是一旦做出了这种举动，只会殃及钦天监。

而且作为下一任天师，若是皇上改了主意换作他人担任，只会是最糟糕的结果。

“我知你不服，可事实的确如此，若不是在昨夜发生星象混乱时，宁王的数十万军队也缘于纵云间内那股恐怖气息而撤离了虚空阵，唐国的处境可就岌岌可危了。”

张启抚了抚长须，看着前路左右的老柳，碧水池里起了涟漪，他说道：

“又离，昨夜你不在长安，你不知道，当时的星象何等之糟糕，无数颗灾星逼近天权，七星之阵濒临失衡！宁王国界那边发起的进攻只是其一，灾星所预示之物还有许多，比宁王国更危险的星象，不少……但全都被那一击冲散，不可思议，老夫真想弄明白那是何人所为。”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启虽已年迈，但仍双眸迸**芒。

对他而言，一辈子都不曾遇上过那种离奇之事，而昨夜遇到了，且还是逆改了天下命数之大势。

张又离站在原地，当时他身处事中，无法观测更多的事物，如今听得自己的老师一句句说来，一时间觉得心惊肉颤，脊梁生寒，大风一吹，后背凉到骨子里。

一股由极南方向吹来的风，吹进了长安城的皇宫中。

树叶簌簌轻响，落下几片黄叶，碧水池内的紫竹发出吱呀之声，太安司外此刻看不见任何一名太监或是宫女。

“纵云间百万凶案，不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唐国的计划，也可能还不止。”

张启继续说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纵云七仙不过尔尔，真正能对唐国有危害的人，就如同此时的太安司一般，沉默的让人害怕，云先生前些年刚突破六级修士，虽发生了那样的事，但他必不可能受害于纵云七仙……”

张又离看见张启脸色发白，额上冒出豆粒大小的冷汗。

他咽了咽唾沫，他伴随张启如此多年，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师这么害怕。

“又离。”

“学生在。”

“我有一种预感，我也许活不过今年了，什么时候若是我死了，你便来这太安司碧水池底，我留了一样东西给你，对你担任钦天师有很大帮助，还有，云先生死后我都没讨闲去见那孩子，小时候你们三人关系好，我多亏欠于他，这些年来始终耿耿于怀，你抽空多带张衡去看看他。”

张又离回想起那些年在临山居内看见的种竹执剑少年，而后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散掉。

他看了一眼碧水池，然后扶着张启，道：

“老师，我扶你回去歇息，你肯定是累了，断然不会有事的。”

没过多久，张又离独自一人来到太安司，他吩咐守在这里的太监宫女退下，而后挽起裤脚下了池。

在池中摸了没一会儿，便摸到一块质感奇怪的淤泥，他将之拿起，稍作清洗后发现是一个木盒子。

他回到岸上，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后，轻轻将盒子开启，里面只放了一张发黄的纸条，再无它物。

纸条上有一些字，是张启写的，墨迹不一，并非是同一时间写下，也并非是专门写给谁的。

张又离读完之后意识才从某种沉浸中恢复过来。

九月中旬虽不至于太冷，但他却觉得凉飕飕的，尤其是正值烈日当空，他出了一身大汗。

有风一吹过，他感觉就像是卧于万年冰窟中，冻得他牙床直颤，寒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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