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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生命开始,倒数计时

第102章 互换

飞天骷髅完全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一股脑儿撞了上去。

只见其全身瞬间被火龙所吞噬,在血雨中腾腾灼烧起来。

水与火,在这方世界中,错立开,仿若平行存在。

“这是...”

雨水逐渐小了去,细细点点,稀稀疏疏。

路灯交替闪烁着,一帧一帧,似是才能接收到频道,努力恢复着正常。

就连古板的机器都如此努力,况且是人呢!

“结束了?”

“应该是的。”

王海波变得谨慎起来,不知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

直到雨消失了,也不见得他有所松懈。

寿材店里,似乎恢复了平静,灯光温柔,人影细动。

哇哇...

是王彤宝的声音。

看来他还活着。

想必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直到现在才哭了出来。

路灯始终闪烁着,完全不理会人心头的祈盼。

听到寿材店内的响动,三人往后挪了挪。

王海波四下张望着,望不见半点端倪,心头总有种不安,高悬着,似乎就在暗处,等待着松懈之时。

轰隆...

劈咔!

天空中闪过一道游龙,较寻常的细腰闪电不知健壮多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像是腌菜缸里的烂卤水,呛得人反胃。

好在一股穿堂风,划过,带来一股清新。

“风?不对!阿强,妖魅,还没死!”

王海波想起当初的所学。

所谓的雨,无非是水汽在高空遇冷凝成雨滴,雨滴汇聚成云,在风的作用下四处飘散。

当雨滴凝聚成一定饱和程度时,再遇冷,便会降雨。

而风,亦是如此,受冷热气流的影响。

若雨小去了,则风也会变小,不可能像现在这般,雨停了,风却更犀利!

“没,没死?”

林子强望着眼前,半猫着腰的王海波,看着小心翼翼的他,看着截然不同的他。

“不,他绝对不是王海波!”

直觉告诉林子强,此时绝不简单。

或许那些小细节就已经提示了一切。

要知道,王海波,纵使是把妖魅说死了,也绝不可能辱了王海波大师的威名。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要能树立王海波大师的威名,哪怕此刻飞天骷髅再次出现,也会说,这是另一个妖魅。

而现在,王海波居然会说妖魅没死,显然有悖于常理。

林子强突然想起,门上的门神,被毁得彻底。

只结交半天的女朋友,就把整个信仰与玄学收敛成这般,绝不可能!

或许,这一切全是陷阱,早在进门之前,王海波就已经遭遇不测...

“可妖魅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想让人松懈,毕竟猝不及防的一击才最有效...”

有所防备的恐怖,终究是差强人意,唯有毫无防备的恫吓,才能让人感到绝望。

人总喜欢在十万火急之时,运转大脑,尽可能探索一切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试图作出永不后悔的决定。

事实上,没有人能在万急之下,做对逻辑选择题。

当面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时,最应该做的就是把它,交给命运。

林子强提防着王海波,就如同此刻的王海波,警戒着四周一样。

他似乎能看到,在隐隐的微光下,王海波眼睛翻白,完全没有生机。

试问,被妖魅附身的人,除了拉人陪葬,还能剩下什么呢?

“海波,天门诛杀阵怎么样?”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情况紧急,它的气场,很大...”

“你,是谁...”

“什,什么?...”

轰隆...

咔,咔...

就在此时!

原本闪烁的路灯,停下了闪动,发着泛黄的光泽,照亮一方角落,显得周围更黯淡了些。

呜呜呜...

风吹过,将王彤宝的哭声覆盖,很显然,这不是寻常的一场风。

淡黄色的灯光,缓缓变蓝,变沉,变灰...

果然,妖魅还在!

寿材店里的灯光依旧淡黄,与街上格格不入。

那是希望的光线,是庇护的温暖。

“不好,它一定正在赶来!”

王海波胸口,闪动着发卡的轴轴声,极其剧烈。

他拿了出来。

是罗盘。

上方的指针在疯狂旋转着,暗示着妖魅就在四周,而且戾气很重。

“寿材店是生门,走!”

王海波大喊一声,便竭力向着寿材店中跑去。

他能感觉到,此刻的妖魅,比第一波要更猛烈,更暴戾。

纵使是面对红衣女妖,也没有如此不安。

这种不安,来源于对未来的恐惧,似乎将有极其惨烈的事情发生。

而这事情,绝非常人所能接受。

“往寿材店跑...难道,那里才是陷阱?”

林子强站在街上,四方空洞,除了身后的隐隐不安,似乎都有回旋的空间。

此时的寿材店,怎么看都像一个陷阱,一个三面牢壁,只待人进去就将活路堵死的陷阱。

就像地震,都前往空旷的地方,从没听说过要回到危房里去的。

况且,此刻有张敬礼在,两人多少有些陪衬,好上很多。

“强强,你这朋友,该不会是演相声的吧...”

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妖魅一事,张敬礼很是淡定,张巴着嘴,露出个囧样来。

“敬礼,要不,我们还是站外面站站吧?你看,雨也停了。”

林子强看着张敬礼,就如此刻的张敬礼凝望着他。

他能看到,在张敬礼身后,一切无恙,就如自己在张敬礼眼中一样,想必身后亦没有妖魅。

这是一种来自挚友的信任,来自内心的底气,来自直觉的坚毅。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任凭彼岸花开得如何灿烂,也折损不了记忆的帧墨。

“雨停了,不,不能停...”

“不能停?”

林子强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难不成又是妖魅!”

人之于恐惧,唯有情可破之。

“阿强,快进来...”

王海波在寿材店的灯光下,冲着林子强喊了喊。

偏偏在林子强的角度听来,声音很轻,轻成了最低分贝。

“不对!妖魅看样子是招惹上我了!”

气温骤降,似乎要将人身上最后一丝温暖都给剥夺。

如同被扔进了千年冰窖中,一层层尸体的霉气怎么也散不掉。

轰隆...

就连天空中的雷声也打不破此刻的禁锢。

像是被锁在了异世界之中,一个修罗场里。

“强强,还记得我们一起看星星的时候吗?”

“看星星的时候?”

“对呀,你看,今晚的星空可真美,星光璀璨,就连大地都披上了银光。”

“不是刚雨停,乌云密布?敬礼,你可别吓我!”

林子强可看不到漫天的星光,况且,此刻绝对不可能有这些!

张敬礼的反常吓得他不知所措。

“你说人死后,是上天还是会入地?”

“敬礼,别想这么多,还是人间好。”

“是啊,人间好,可我再也回不来了。”

张敬礼话语间充满凄怨,声音逐渐沙哑,变异着。

从他身后,缓缓腾起一阵青烟来,雾气沉沉。

“强强,你愿意陪我去那里,对吧?”

又是陪他去!

林子强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问题。

毫无疑问,只要回答愿意,指不定灵魂给抽乱。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可眼前的是昔日挚友,又怎么会害自己?

他想不明白,很想告诉张敬礼会陪他,至少也会一直将他当朋友。

但现实中,林子强使劲摇头,生怕张敬礼错会了意思。

“原来,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浩浩,或许也会拒绝吧,他这个周六就结婚了...”

肉眼可见,张敬礼的身体里似有万千蛆虫在蠕动,拨弄得身体臃肿不堪。

周围的气雾逐渐融入他身体之中。

是怨灵!

林子强看得见,是妖魅与张敬礼正在融合。

虽然是第一次看见所谓怨灵的融合,但毫无疑问,此刻正是这种情形。

张敬礼脸上的肉逐渐消瘦,干瘪出一个骷髅模样来。

手脚逐渐干瘦,嘴巴张得老大,一副被火烧的迹象。

“阿强,快跑!”

是王海波的声音,很明显,密闭空间的寂静被打破了。

林子强感觉到身体上的束缚解了开,雨,彻底停了。

就如同与张敬礼的永别。

谁也料不到意外究竟会何时来到。

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明天,更可能就是下一秒。

“疼,好疼...”

怨灵产生的过程,看得出来张敬礼分外疼痛,双手插入心脏,像钉死吸血鬼的木锥。

极度扭曲的表情,诉说着他死前的痛苦,哀怨的狰狞,祷告着不甘。

接受死亡的那一刻,魂魄选择低头,无关人生路。

是风,是雨,是冰凉,是苦怨。

莹莹之光,跟当初猫妖幻化成气雾,钻入林子强身体中如出一撤。

“原来这就是怨灵!”

林子强看到似曾相识的景象,想起当初的千钧一发。

多幸运,当时能摆脱了化成怨灵的可悲之剧。

多无奈,昔日挚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接受他死亡的消息...

生离死别,林子强还从没怎么经历过,特别是同龄人的远去。

然而,谁不会死亡?

差不多生的人,却难以差不多死,生命总归有长有短。

不知该说最先离去的人应是欢喜还是悲伤,走在最后的人,总是无奈。

“天雷咒!”

王海波自然不愿再看到朝圣殿的惨状,手捏五行,气贯桃剑,一个飞跃,向着张敬礼便祭出两枚铜钱。

铜钱打落在张敬礼身上,融入气雾中,完全不见有效果。

“果然是怨灵,奶奶个腿!”

情况危急,气得王海波跳脚,许是想到朝圣殿黄平根的惨死,怎么也正视不了怨灵。

“毁灭,毁...”

显然,张敬礼的意识正在迅速消失。

林子强听得出来,是他的声音在缓慢远去,逐渐变得沙哑,低沉,绝望与冷血。

“海波,阿强,快进来!”

是王福祥。

面对怨灵,谁也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避之不见。

他正拉弄着卷帘门,招呼林子强与王海波进里面相避。

“是妖魅!”

就在此时,林子强看见,正在寿材店里,那一众妖魅,直挺挺站在王福祥身后。

它们根本就没有消失!

就像是隐形在空气中,直至怨灵融合这场大戏结束,才现出身来,将众人赶到一起,处以极刑。

“果然,竟敢在此放肆!看我王海波大师的厉害,请天神!”

王海波顺着林子强的声音,往四周望了望。

从没见过这种场景,数十上百的妖魅,竟能攒成一圈,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显然,眼前的这个怨灵正是它们的杰作,而它们所想要的,就是屠戮。

“要是死在这里,只怕万劫不复...”

比起红衣女妖来,眼前的场景更让人绝望,王海波恨不得毛筠淑能出现在眼前,至少还能问问有没有奇谋妙计。

“这不是你能解决的,海波,快回来!回到生门里来!”

王福祥似乎早就发现了身后的妖魅,一个劲招呼林子强与王海波进卷帘门里。

相对于怨灵,自然是妖魅好对付得多,只要将卷帘门给关上...

“敬礼...不,真希望这不是真的...”

林子强望着周围的困境,恨不得在怨灵身上找到半点张敬礼的影子。

然而,它越看越像飞天骷髅,就像这群妖魅的头头,带着它们烧杀抢掠,哪还有半点张敬礼的影子。

“林子强,你要冷静,冷静...现在不得不接受这现实了。”

“真是可恶,要是有道术就好了!为什么只能做一个懦夫,躲在别人的身后,连朋友的死都只能选择接受?”

“不不不,你忘了,黄平根,还有其他学道术的人,哪个有好下场...”

“可,难道忘记邪灵的事情?林子强,迈出勇敢的一步,斩灭这些东西吧!”

畏惧与勇敢,始终会在人身体内反复斗争,把灵魂搅成一团浆糊。

人之于改变,往往是受到重大的刺激。

此刻的林子强,彻底对玄学有了新印象,他恨自己的无能。

就像一个七彩的世界里,偏偏长成了个瞎子,连追求真相的资格都被掠夺。

“生门,看来只能去寿材店里了!”

其实,在林子强心里,还有另一种想法,单纯想拉一个垫背的想法。

与其一个人在外边担惊受怕,还不如跟王福祥站在一起,兴许还能分散些危险。

他往寿材店里冲去,有王海波在身旁坐阵,勉强安全很多。

“海波,快进来,来不及了!”

王福祥始终不管身后的妖魅,招呼着王海波进去。

然而,王海波始终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定了身,入了魔。

“我,绝不允许再有人死了!”

看样子,他思考了很多事情,成为一个孤勇者,选择独自面对怨灵。

“疯了!别犯浑!”

王福祥研究了多年玄学,自然是知道接下来意味着什么。

他可不想眼睁睁看着唯一的侄子命丧黄泉。

怨灵,可从来没有人能在与它的对抗里存活下来,哪怕道行再高。

此刻,一旁的林子强在他生命里,就像一团空气,王福祥心里只有王海波的安危,这个愚笨侄子的安危。

他松开卷帘门,也不顾危险,冲在最前面,向着怨灵而去。

人世间有三大悲哀。

一者,生而平庸,王福祥想起自己的一辈子,有所追求,有所意气,却始终挣扎在痛苦的边缘,在绝望的深渊里等待救赎。

谁愿意一辈子平庸?然而,想做些成绩出来,又谈何容易?或许也只有王彤宝,至少算得上他生命里的一道光,温暖进心灵的裂缝里。

二者,死而无用。

很多生命,还没绽放便凋零了,如同生下来的毫无征兆,死亦毫无征兆。

谁不想在死的时候,好好道个别,跟所有认识的,关心的,挂念的人。

然而,死亡就是一瞬间的突然,它不会提前预警。

匆匆忙忙上了路,连最后的庄严都难以瑕顾,更何况是所谓的体面?

三者,徒添业障。

后事之事,谁来料理?且不问包袱轻重,更欲语命道坎坦。

想想别人家身为父母的,都为子女开山铺路,而他,很难为王彤宝做到些什么事情,哪怕是最后的父爱。

人之于世界,总有牵挂。

它是折磨人的枷锁,亦是给人温暖的柔床,飘忽游离,令人生喜苦痛。

“呵!”

“大伯!”

就在王海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重重扯下,往地上瘫坐。

瘦削的身影,是王福祥。

正朝着怨灵而去。

“海波,记住,永远别再碰玄学,做个平常人。”

面对着怨灵,毫无疑问,王福祥选择了放弃抵抗。

整个人往怨灵身上钻。

紫色淡幽幽的气雾将半个人遮住,慢慢吞噬着整个身体。

周围的妖魅像是受到了咒语的禁锢,往后退了好几步。

“祥哥...”

林子强有些庆幸,也有些琢磨不透。

“为什么选择放弃抵抗?明明是有机会的,哪怕是万分之一...”

“敬礼,我的朋友,难道真的,永别了?不,这不是真的...”

“倒是做点什么啊,林子强...”

痛苦与遗憾,卷得整个人发麻,撑不到明天的太阳。

怨灵伴随着吞噬王福祥,而逐渐消失。

周围气息变得暖热,不是秋老虎的倒回一枪,而是王福祥的体温。

“结束了...”

“没有,周围的妖魅!”

“亡灵祭魂,归去处...”

王海波像是得了失心疯,将口袋中的黄符掏出来个彻底,往周围撒去。

众多妖魅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整个身体扭曲,塌陷向下,似要被压成肉饼,半分作弄不开。

“这是真的吗...”

林子强看着王海波的背影,如同隐世之高人,随手淡淡描弄一下便是一个世纪,悉数尽灭场上妖魅,简直比七层高塔的道法祖师还神。

怨灵的离去,带走了王福祥,消失在夜雨之中。

待气雾散尽,林子强看见,王福祥一动不动,躺在泥泞的地上,面容惨白。

他似乎能看到王福祥昨日脸上的笑容。

“阿强,我们这里,就要拆迁了,小宝读书也有着落了...”

说不出眼前人是渺小还是伟大。

王福祥的离去,就像是砍在林子强心头的一把刀。

想必当日黄平根,也是这样死的。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滴嘟滴嘟...”

林子强打电话给张敬礼,却发现手机停机,他又转而打给陈铭浩。

“喂,子强。”

“浩浩,敬礼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他,算了,这是意外。”

“难道真的,已经,走了?”

“嗯,张叔叔跟阿姨今天去云溪山脚接他回来了,就,很意外...”

陈铭浩提不起跟林子强说话的欲望。

每个人倾诉情感的方式不同,对应的表达也不同。

林子强能听得出陈铭浩心中的苦闷,偏偏是这周六结婚,遇到张敬礼意外死亡的事情,一喜一丧,让婚礼也淡了很多色彩。

“要不,我跟强强给你去当伴郎?...”

石桥上三人的闲谈,昨日夜下,似乎从没改变过。

人总是忙于奔波,而将人生转折过弄。

在一次次的分别,一次次的重聚之间,每个人的命运都在交叉错过,不以意志为转移。

要是张敬礼没有去山下,没有坐上这辆公交车,也不会出这种意外。

“张叔叔跟阿姨,很心痛,说,说他们就不应该逼他去工作...”

“我想他会快乐的,在那边,至少没有工作的烦恼。”

林子强听得出来,陈铭浩心头没落,半魂无主。

他勉强安慰着陈铭浩,就跟安慰自己一样。

“一,二,三,四...”

时间倒数计时,身边的人却一个个离奇死亡,连张敬礼也不例外。

况且,自从邪灵缠身之后,每一天都能看到死人。

事不过三,林子强越想越觉得蹊跷。

“海波,是不是邪灵缠身,意味着每天都会死人?”

“人哪有不死的,阿强,别想太多。”

似乎被林子强的这句话触动了,一直杵着不动的王海波勉强迈开步子,往前挪了挪。

他轻轻扶起躺在泥泞里的尸体。

人死不能复生,活人终究要继续前行。

此刻,他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

不单单是成家立业的担子,更多的是担起家族的责任,担起一个男人必须得有的担当。

从下午的恋爱欢喜到今晚的生离死别,人间天堂与地狱,被时间错隔开,每一次的摆弄都折磨得心头荡漾,人似非人。

成长,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玄学,在王海波世界,彻底黯淡着光。

他无比自责,不知道曾经造了多少孽。

“当初,要是不去接触玄学,该有多好也不至于...”

世上万千,唯有后悔药买不到,纵使悔断肠子也难以诉明心中恼苦。

从一个男孩,长成男人,人应该学会接受,学会忏悔,学会赎罪。

他紧紧闭着双眼,从没有像此刻这么累,这么麻木。

当天塌下来的时候,不会有人哭泣,因为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它们确实存在!”

每天都遇见死亡,它们在触探着林子强最后的心理防线。

很显然,它们成功了,让这个本只想龟缩在短暂安全的人选择直面恐惧,夺恨迷离。

“阿强,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

“去帮我叫一下二伯来。”

“这个点...”

“就当欠你个人情。”

王海波声音低沉,似乎不愿意挪动半步。

人之于亲人别离,莫过于如此,当现实将人打击成晾衣架的时候,半步的挪动都会让人迷了路。

林子强隐约能感觉到王海波的痛楚,望了望四周,没有了张敬礼的痕迹。

对于他而言,亦是如此,心难平,意忧忧,不觉忘履路难行,却问还乡无故人。

叫了王福瑞来寿材店之后,他便匆匆上了楼。

相对于王海波的伤痛,他心头的痛又怎会轻上半分?

拿起手机来,至于林子强为什么拿起手机,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

大概是在迷茫中,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吧。

人在落寞之时,最需要陪伴,最好是一个浅浅的拥抱,将世界暖进去。

“林子强,靠近我,只会不幸,我们,就当朋友吧。”

是毛筠淑发来的消息。

看时间,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林子强试图去感受,倘若没经历今晚的光怪陆离会是什么心情。

想必是跳将起来,恨不得直接打电话给她。

或者是去丰竹苑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现在,他完全没有心思。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张敬礼的行李,就像他从没来过一样。

多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哪怕是骗骗人也行。

“呼,生活嘛,也就这样。”

他接受了此刻的失败,接受着拒绝,接受着落寞,接受一切惩罚,可就是接受不了张敬礼的死亡。

死于悲哀之中,生于绝望之时。

一个人格死去,往往会重生出另一个人格。

他想过自己的不幸,想过现在的处境,想过片隅的庆幸...

可惜房间里没有酒,否则定当来个醉生梦死。

“一个悲哀的幕后记者,想什么星辰大海,想什么佳人柔月?...”

当梦想照进现实的时候,才会知道现实有多无力与悲凉。

“也挺好,最后五天...”

林子强寻求着安慰,而唯一能让他得到安慰的也只有还能活五天的“喜讯”,准确说是四天多一夜。

生活可真够嘲讽人的。

万籁寂静之中,能隐约听到楼下寿材店里的忙碌。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他坐在墙角落里,也只有这里,才能感受到寒冷,感受到死亡的冰凉。

角落凄凄,有邪灵蹿动,窸窸窣窣,嘲笑着失魂人。

提不起半点精神,望着眼前的床旧,明明叠成了块,心中却缭乱。

“林子强,林子强...”

似乎能听到窗外索命魂的声音,正在往房间里探张,试图找到林子强的踪迹。

“真是可恶,为什么我就没有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足以消灭妖魅,要是有力量就好了...”

林子强着实有些羡慕王海波,羡慕所谓的玄学之力。

他在心中临摹,揣弄着这段时间所学的见解。

“黄符,咒语,鸡血,佛泥...”

看上去也不难,当初的道家祖师不也是摸索出来的?

身为一个正常人,为何不能去探索?

似乎有一道光,洒在他的生命里,指引他接下来的行程。

“七层高塔,一切祸源全在那里!”

林子强暗自下了决心,不论如何,明天也要再探一次七层高塔,将里面的妖魅斩草除根。

叮铃...

“喂。”

“苏主管,明天我想请假。”

“小苏,卫生间的沐浴露没了。”

“林子强啊,今天下午开始,有新人暂代了我的职位,之后一切全都去请示她吧。”

电话那头,听得出来男欢女爱。

才见第一天就已经是你侬我侬,感情的升温可真是迅速。

林子强听得出来所谓的请示,无非是将所有责任推个一干二净,好享受两人的独处时光。

要是请假,得先去办公室等陆枫霞来,岂不是又要折腾?

他是拉不下脸面来请假的,甚至连现在的工作都觉得羞耻。

关于陆枫霞,林子强是毫无脸面去面对的。

豪车,帅哥,铁饭碗,无一不刺痛着他的内心,把天地都遮得昏暗。

此刻,人生似乎只有质变才可能出现转机,然而平庸的人生又哪里来的质变呢?

第二天清晨,荣宁小区昨晚的惨状似乎被格外注意。

警戒线拉满了各个出口,人群三五一堆,就连寿材店也不安宁,来了无数个陌生的身影。

林子强绕过这些人,往方山走去。

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破天荒翘班。

一步,两步,渐渐往山上走,路边的景色却与昨日依旧,像是昨晚邪事仅仅发生在荣宁小区。

离奇的是,今早醒来,竟没有倒计时的声响,按时间来推算,也应该是倒计时四天了。

他想不明白邪灵究竟在卖着什么药。

亦或者说,或许是学玄学的心意改变让倒计时都变成了默念。

突然,从山上下来个身影,模样矮小,绕过个道来,穿着白色衬衣。

是张鸣峰!

小家伙起这么早就上山,准有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林子强在他手里看见几朵向日葵花。

张鸣峰看见林子强之时,双眼对望,有分怯意,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手。

偏偏是缩手之际,让林子强看见了个端倪。

是牌位!

是七层高塔里的牌位,被张鸣峰藏在向日葵花之中,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采花贼,原来其中另藏玄机。

林子强想起这牌位乃是用来分隔楼上妖魅与楼下冤魂的分界岭。

“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就是几朵花呗。”

张鸣峰飘忽了一下眼神,试图隐瞒着什么。

在林子强看来,谎言是多么地拙劣,浅显到连半个字都信不了。

“拿出来。”

“没什么好拿的,送给你,大哥哥。”

张鸣峰可不像一般的小孩,胆子大,居然还学会了贿赂。

四下无人,可不见得会被一个小孩欺负。

林子强一把夺过张鸣峰手中的牌位,细细看了看。

果然是七层高塔的神位牌,这让他更确信昨晚一事定与张鸣峰有关!

“还给我,你不应该卷进来的!”

“卷进来,这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是姐姐给我的。”

“又瞎说,小孩子居然谎话连篇!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人?”

林子强想起昨晚的妖魅一事,怒火中烧,要是神位牌没被移动,也不会出现这档子事。

等等,时间对不上!

冷静下来,他发现了端倪,昨晚可是见过张鸣峰的。

当时他手上可没有这些,况且一个小孩哪会拿着这些走来走去。

看来他的话有一部分还是可信的。

“不是我的错...”

“那个姐姐是谁?”

“姐姐,就是之前跟你一起的姐姐...”

毛筠淑?

林子强恍然间,便想起是毛筠淑来。

除了她也没有其它人。

只是她又跟七层高塔会有什么关系?

当时,她可是完全没进去的...

“骷髅,与飞天骷髅...难道,真的有联系?”

还有昨晚的那条短信,一半天使一半恶魔,她究竟在迷茫些什么...

所有的事情将矛头全都指向毛筠淑。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林子强的咽喉,让他喘不上一口气来。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半跪在地上,连呼吸都开始推搡。

“她,为什么给你这些?又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昨晚,说是能保佑我。”

果然,昨晚的邪雨,跟毛筠淑脱不了干系。

“但它说要回到它应该在的地方,我找不到。”

张鸣峰指了指牌位,虔诚地说道。

看样子,他上山是为了寻到神牌的归属。

“回到它应该在的地方...”

林子强不自觉看了看神牌,在棕榈漆间,隐隐闪着微亮的光。

神牌很重,重得完全不像木制。

是黄金!

满满一大块,竟然是黄金。

用棕榈漆在表面刷了个光,乍一看,还真像烂木头。

“乖乖,这么大一块黄金,少说也值几十万吧!”

几十万,那可是自己工作近十五年才能赚到的。

而且父母很需要这笔钱,至于自己,这辈子可能只剩最后几天了...

现实往往比邪灵妖魅更恐怖,林子强可不相信自己还能撞到比这更好的运气。

说不心动,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子强试着将神位牌攥在手里,很紧很紧...

最终,还是心中的光战胜了贪念,他决定将神位牌放回原位,至少这样,能让荣宁小区没有灾祸。

“我给它放回去,快回家吧。”

他示意张鸣峰离开,便向着山顶走去。

没有了神位牌的七层高塔,显得更荒凉,戾气层层覆于表外,将茅草丛都染了黑。

明明是放晴的天空,却透露不出一丝的温暖。

好在手中神位牌在,邪物本能地躲避着林子强,退出一条路来。

只是黄金雕刻了几个字,却能让邪物退避三舍,难道这就是钱的力量?

就跟天门诛杀阵一样,一定要用到这么多的钱币。

“呵呵,这世界真是搞笑!”

林子强心中有着别样的辛酸,苦笑着,把不甘埋在深海里。

一步步往塔内走去。

“阿强!”

是王海波,可真是凑巧。

果然,也是昨晚的不幸,让王海波也犯了疑惑,这才赶到方山顶来。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所有的戏剧交融在了一起。

林子强从王海波眼神中,能读出惊愕与难以置信。

如同王海波从林子强眼中,读出的无望与痛苦。

“海波,你说的天门诛杀阵,真的有这么强吗?”

他不是不愿意试一试所谓的天门诛杀阵,特别是在张敬礼死后,恨不得将天底下的妖魅全数尽灭。

现在,神位牌在手,价值几十万的黄金,哪怕便宜处理了,也足够摆阵的开支。

将神位牌放回原地,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但是能摆天门诛杀阵,诛杀一切的话...

林子强从没像此刻一样期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哪怕是做坏人,只要能将所有的妖魅解决,只要能报仇...

“应该不行吧。”

“原先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哪怕是邪灵都有可能诛杀!”

“对不起,以前是吹牛的...”

“我不信,一定是你在隐瞒什么。”

“对不起,阿强,玄学没你想的那么厉害,也没有我想的那样,能改变命运...”

“枯黄纸书在,你确实有解决过妖魅,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承认!”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假的,假的...”

王海波黯然失色,双手在身边掏弄些什么,终于在左手边的兜里掏出枯黄纸书来。

当着林子强的面,缓缓将书撕成碎片。

一下,对半,复一下...

直到撕成几百片,再也难以复合。

随手一扬,山顶的风顷刻间就把枯黄纸书的碎片吹散,洋洒在田间,石缝,泉水之间。

就如同王海波曾经的人生,林子强此刻的希冀,被风扬上九层高空,随后落在无人相识的地方。

当初不信任王海波的时候,王海波天天玄学挂在嘴边;现在希望得到救赎时,却被他告知一切都是假的。

生活,可真是好笑。

林子强可不会因为王海波的行为,放弃所谓的仇恨。

只要有一丝希望,就断然不会放弃。

手中的神位牌,不正是希望?

“海波,不是说没有枯黄纸书,就意味着一切结束了,恰恰相反,一切才刚开始,我想你会帮我的。”

“阿强,忘记玄学吧,它远比毒药更可怕。”

“难道我不去招惹它们,邪灵就会放过我?”

“邪灵...”

王海波细细看着林子强,在林子强身后,竟隐隐冒着黑光,是邪灵踪迹无疑。

惊愕,错乱,与不解。

他已经看不到林子强身上的邪灵,最多只能看到疯狂。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的。”

林子强啐了一口气,终于将心里话吐出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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