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号

费思明小跑着回到了起初的地方，把刘抗和段壮壮并排放着。

这里的温度虽然很低，但段壮壮此刻体温却比正常体温要高些。

段壮壮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复，尽管还没有恢复意识，却看起来已经度过了危险。

费思明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又让露露检查了一番段壮壮。

“思明主人，段壮壮主人的伤口已经在修复了，关键是，他的体内有种熟悉的能量，在保护最后一线生命，他的体温有四十二摄氏度，正常人在这种体温下，早就把脑子烧坏了，可这种能量却又保护了他的大脑。”

费思明对这种医疗知识一窍不通，一直依照露露的指示做事。

好在段壮壮的高度体温，恰好温暖了一旁的刘抗，就算两人躺着的地板温度还是很低，但刘抗身上的潮红还是褪去了，脸色也好多了。

为了确保万一，费思明还是让露露又检查了一下。

“思明主人，刘抗的体温已经在缓慢回复，已经脱离了危险，不会因为失温导致死亡。”

费思明长长出了一口气，能救回来就好，尽管现在多一个人，可能就要多承担一个人的食物。

可现在大家都已经填饱了肚子，短时间不会因为物质产生冲突，多一个人，就可以在这空洞冷寂的环境中多一些生机，多一点希望。

“但是，思明主人，刘抗已经活不过今天了。”

露露的话像一道晴天霹雳，让费思明不由张开了嘴巴。

“露露，你说的今天是……”

“大概还有一到三个小时，因为刘抗已经中毒了，毒素充满了他的骨髓，已经开始影响他的大脑。”

这时，躺着的刘抗发出一声呻吟，幽幽醒转，入目的就是那抹蓝光。

发光戒指还戴在刘抗手指上，他用光亮扫了一会周边，揉搓了一番自己的胳膊，坐起来身子。

“我怎么到这里，我记得我之前还在，那些婴儿……”刘抗似乎终于想起来昏迷之前的事情，再次陷入了沉默。

费思明没有回答刘抗，只是把目光放在了刘抗的头上。

此前他就发现刘抗在站立的时候总在打摆子，地下如此寒冷，费思明就算肚子里有个发热体，可因为他还赤裸着上身，所以也会在觉得冷时跳动两下。

因此费思明之前都认为刘抗是因为冷，所以在发抖，可现在他终于发现了不对。

刘抗的颤抖与保持体温没有一点关系，就算他把注意力放在一个物体上，他也在眼球保持静止的情况下，头部左右摇摆。

就像在此刻陷入沉思的刘抗，他的四肢都在抖动着，就像下一秒就要再次瘫软在地上。

“刘抗，你跟我说，你最近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费思明的问题，成功转移了刘抗的注意力。

刘抗的眼神恢复了一丝神采，视线在费思明脸上那枚义眼上停留了片刻。

“我一直和你们一样，喝的流体食物，除了今晚吃了一小口奇怪的东西，那是段壮壮强制我吃的，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味道还不错，我到现在还觉得胃里面暖烘烘的。”

“之前呢？你有没有在垃圾场吃什么东西？”

“你在说笑么？我又不是第一次去垃圾场，我怎么会不知道……”

突然，刘抗的话语卡在了喉咙口，他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就算手臂在抬举中收缩了肌肉，但双手还是以腕骨为轴，缓缓左右摇摆着。

等到双手定格在刘抗面前，抖动瞬间失去了限制，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与此同时，刘抗的双眼始终和双手保持一个节奏左右移动，而他的头部却向着相反的方向，保持同一个节奏，摇晃着。

刘抗再一次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这是这个夜晚第N次了。

如此看来，并不仅仅是刘抗意志更差，还有他运动神经中毒，对肢体控制力变弱的原因。

他在地上试图用双手支撑自己，试图重新爬起来，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当意志崩溃之时，他尝试控制自己躯体的行为显得那般弱小，

最终，刘抗选择了放弃，瘫软着坐在地上，只有躯干还靠着脊柱保持直立。

“呵呵，我想起来了，在垃圾崩的那天，我一个人留在了营地，那天我守了一夜，太困了，垃圾崩砸开了营地大门，一些垃圾砸破了我的脑门。

如果不是段壮壮冒着生命危险去营地救我，我可能在夜里就被四处飞散的垃圾砸死了。

他顶着一面金属板，挡在门口，阻止了后续的所有垃圾崩，那时候我觉得，我刘抗这条命就交给段壮壮了，以后他让我向东，我就向东。

就在那时候，我头上的血流入了嘴里，我也没有意识到。

呵呵，我这条命可真贱啊，父母不要就算了，现在就想给段壮壮卖命，却因为没有多长时间可卖了。”

“那天第二层的垃圾刚送下来，那些垃圾浸泡过化学试剂不久，所以……”费思明不会安慰人，只是在叙说一件事实，可到了最后，也意识到了不对，话题戛然而止。

“这我也想到了，这种化学试剂，对血液影响不大，但是一旦进入口中，才是它最毒的地方，你说为什么第二层要在垃圾上喷洒这种毒药呢？”

费思明低下了头，这问题他也不知道，但这让他进一步加深了对第二层的恶感。

“呵呵，我清楚，第二层就怕我们在垃圾中找到吃的，填饱了肚子，他们的流体食物就卖不出去了。

你没有在垃圾场里待过，里面有肉，有内脏，有很多我们看不懂，但从外表看上去就能吃的东西。

这些可食用垃圾堆放在最后，埋在了垃圾山底下，被蟑螂食用，最后发生反应，变成了引发垃圾崩的气体。”刘抗虽然无法站起身子，但他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顺畅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费思明第一次审视身前这位看起来很窝囊的管理员，刘抗为了掩盖内心的脆弱，用了更多的精力在细心上，他能发现一些义眼也发现不了的细节，最后串联起这些细节，这就是组织能力。

但很可惜，这个有着闪光点的管理员，已经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至死他也没有意识到，第三层不需要这种能力，需要的只是埋头苦干罢了。

你有组织能力也没用，你没有走上组织岗位的命。

而这种命运，在他们被冷冻放入蜂巢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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