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几何

第41章

我是来道歉的！

太阳又照常升起，生活继续进行，房产中介公司会议室里，正在进行的晨会中宣布，为加强锻炼大家独当一面的能力，将不再以小组为单位开展工作，全部拆散为单独一个人单独出去。

每个人领取资料后就各自出发，如果是原来，要林小中一个人单独出去“扫楼扫街”，他一定会觉得心中胆怯，但经过勇敢自我突破后，那恐惧感已减轻不少，他极需要证明自己，并且是需要短时间内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样才能在这里继续生存下去，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再次走在热闹街头，无心欣赏这世间繁华，一心只想如何生存下去。

沿着临街的铺面一间间“拜访”过去，每一次，都是满怀希望进去，每一次，都是怀揣失落而出，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任何具体的进展，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进门”这个最基础的入门级的技能，林小中自信地评价自己已完全熟练掌握。

没有放弃，继续去到下一间，抬头看招牌，原来是一家私人订制高档西服的商店，透过明亮的橱窗玻璃，模特身上的西服裁剪得体，布料考究，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一身廉价的西服，差距真的不是一点半点，平时隐藏在心底那股自卑感，此刻油然而起，这种感觉让林小中本能地不想进去，想要放弃这里，再到其它地方试试，不过他刚转身就硬生生停了下来，他还是强迫自己没有选择逃离，而是选择推门走了进去。

随着门的推动，门上铜制铃铛就响了起来，铃铛传来一阵悦耳的铃铛声，林小中快速打量着商店环境，里面可谓富丽堂皇、装修奢华，不同款式的精致西服被细心挂在衣柜中，房间正中位置有两个人，一人裁缝模样，应该是这家店铺的店主，此刻他正一边与另一人笑谈着，一边用软尺比照着对方身体的尺寸。

里面二人也听见那悦耳铜铃声，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大门方向，西服店店主看见林小中，就不免眉头一皱，自己专业做西服三十年，积累的手艺在行业里也是有口皆碑，不管什么样西服，只需看一眼，它的质地、做工、技艺都能说个明白，从而也能大概看出西服主人的经济实力和格调品味。

长期以来养成的职业病，让店主首先就是打量起来人身上那套“西服”，只看了一眼便再提不起任何一丝兴趣，那套西服，穿在那人身上完全不合体不说，另外材质、做工均是粗制滥造。

如果还能把它称之为西服的话，绝对是上不了台面的地摊货，这种的西服现在竟然出现在自己店里，简直就是对自己的极大侮辱。

林小中只来得及开口一句你好，那西服店店主就微笑对客人低声稍等，然后快步来到林小中面前，力道不小地就推着他朝门外走去，声音压得很低说道:“出去说。”

到了门外，西服店店主笑容消失，并斜眼看了看他手里的传单，不耐烦的问道:“搞推销的？”

林小中脸上堆满笑意:“是的，我……”

西服店店主已粗暴地打断呵斥道:“滚出去，这里推销与狗不得入内。”说罢转身就走，连多说一句都欠奉。

林小中瞬间满脸通红，头部如同被重锤猛击，意识一片空白，他没有能想到，那样的侮辱来得这样如此直接和猛烈。

刚刚升起来的激情和勇气小火苗，犹如被一盆刺骨冰水从头到脚淋下。

这一天过得是转瞬即逝、浑浑噩噩。

陈小欢白班下班回到出租房，在楼梯口就看见房屋大门大大敞着，难道家里进贼了？现在还会不会正在里面？这个想法让她紧张起来，想了想还是蹑手蹑脚决定过去看看。

透过未关的房门，隐隐看见里面情况，林小中呈大字型躺倒在自己房间床上，不会是遇害了吧？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让陈小欢恐惧得汗毛直立，转身就想跑，可转念之间想到，不能就这样不管林小中。

石火电光之间已容不得考虑太多，咬咬牙，陈小欢大喊着挥舞路上买的蔬菜疯了一般冲了进去。

这个响动太大，终于把心神恍惚的林小中给惊醒了。

陈小欢已经跑到房间门口，陡然间看见已经遇害的林小中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吓得陈小欢差点双腿瘫软在地，一边转身又往回跑，一边尖叫到“诈尸了，诈尸了。”

两人坐在客厅，陈小欢今天吓得脸都绿了，看到林小中那副霜打的茄子模样，联想到自己平日工作中也会遇见刁难的客户，就不忍再去责怪他，反而鼓励他要振作起来。

最后两人还打起精神，一起动手做饭，饭后，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下来。

林小中回到自己房间，觉得自己这样的消沉状态，绝不是处理事情的办法，回想今天的场景，为什么那个西服店店主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只是简单的推销应该不会这样才对，那是什么地方是自己遗漏了？

会是什么原因呢？绞尽脑汁后，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难道会是这样的？

第二天一大早，林小中就出现在那家西服店门口，店门还没有打开营业，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

没有太久，昨天那个西服店店主就来开门，准备开始经营新的一天生意，现在生意难做，同业之间的竞争压力非常大，希望今天也会有像昨天那位客人一样，阔卓地一次就订了好几套西服。

远远看见自己店外站着一人，难道老天真的听见了自己的祈祷，还没开门就有生意上门来了？

终于走到门口，定睛一看，却发现情况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眼前这人不是昨天那个搞推销被自己轰走那人吗？

因为就算不记得他人，也必然记得他身上那套“西服”，如果还能称之为西服的话，自己这么多年，经手的西服少说有上万套，从没有见过品质那么差的，只能说，比纸糊的稍强上一些，所以造成印象是极为深刻。

难道是今天过来报复来了？大清早的，真的很讨厌这些到处乱窜的推销人员，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想着想着，气就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再度把对方轰走，对方却先开口说话了。

目光诚挚，林小中诚恳地说道:“老板，我今天专程过来是给你道歉的。”

一句话就把正发飙的西服店店主噎住，已经提在嗓子口的话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西服店老板惊诧莫名，昨天是自己叫骂这人滚出去，今天这人就来给自己道歉？到底是谁叫谁滚啊？

第一次正眼看他，仔细观察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人，虽然身上穿着低廉朴素，却异常干净整洁，外表看不出任何出众之处，但眼神却格外有神，更重要的是他给自己带来的意外感。

“进来说吧。”西服店老板的态度与昨天发生了明显变化，林小中心中越发肯定今天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

两人进去后，林小中再次诚恳对西服店老板说道:“昨天我冒昧进来，打扰到你和你的客人，可能会给你的客人带来不快，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生意，更有可能会给你带来损失，这是很忌讳的，我后来才发现我的行为非常不妥，所以今天一大早就专程过来给你道歉，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西服店老板听了这话，顿觉惭愧不已，也客气起来:“昨天我恶语相加，希望小伙子别往心里去，说起来惭愧，该道歉的人是我。”

简单而又真诚的交流后，林小中适时提出自己是在做房产中介推销，询问对方是否有这方面的需求，如果有需要，自己可以提供服务。

对方表示暂时都没有这方面的需要，这让林小中稍稍感到有些失望，但此刻西服店老板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虽然我不需要，但是刚好我知道有个同行唐师傅，他因为生意好，前两天还说要换一间面积更大的商铺，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林小中满心欢喜，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给他介绍业务，激动回应:“非常感谢，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可以联系到他，我想去试试看。”

西服店老板很乐意在自己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下，又能顺便帮帮眼前这个显得有点特别的年轻人，所以爽快拿出一张纸，写上一个电话号码说道:“这是他的电话，你还可以告诉他，是肖记西服的肖师傅介绍过去的，我和他是好朋友，相信他会接待你的。”

林小中知道事不宜迟的道理，这个宝贵的信息如果再晚就可能会失去应有的意义，所以刚一走出西服店，他就在门口与唐师傅联系起来，别人一听是肖师傅介绍的，显得很是客气，请林小中立即过去详细面谈。

房产公司掌握着很多房产资源，不怕找不到合适的资源，就怕有些潜在客户根本就不理睬你，所以只要别人愿意信任你，就会新一步信任你提供的服务。

两天后，林小中的第一单终于签字落地，唐师傅对于他介绍的商铺各方面都非常满意，表示以后如果朋友需要也会联系他。

这小小的第一单对林小中来说绝对意义重大，不单单是成功签单，而是第一次品尝到了成功的滋味，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成功，却证明自己也是可以成功，也有自身的价值，对于自信心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晨会结束，胖子就一脸兴奋拉着林小中:“行啊，小中，才几天时间就开单了，我还和他们打赌来着，说你能不能挺过实习期，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当然是买你能挺过了。”

不远处雅韵听见胖子的话，突然觉得胖子的唠唠叨叨也不是那么烦人，嘴角不由自主上扬起来，甚至于比自己开单都要开心，今天的阳光也显得特别明媚。

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态，她给自己的解释为，只是替同事开单而感到高兴。

后来林小中抽空又去了肖师傅的西服店，当面致谢，肖师傅看见他又专程来给自己说明情况，感受到了对方对于自己的尊重，同时也为自己帮助到了他，心里由衷替他高兴，这种关系完全无关于利益，无关于金钱。

肖师傅笑着说道:“小中，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忘年交，我有一个提议，你千万别多心，听我把话说完，你的身材虽然有点单薄，但总体匀称，天生就是西服衣架子，合体的西服穿在身上才能体现出你的优势，你就在我这里做套西服吧，算是给我打打活广告。”

林小中面露难色，脸也微微红了起来，自己现在身上这套西服穿着在外面跑业务，确实很难让别人看得上眼，但也不得不坦率地如实告知:“肖老板，你做的西服手艺没得说，我非常喜欢，但价格太高了，以我现在的经济情况，暂时一套也做不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

肖老板爽朗笑笑，打断林小中的话:“别叫肖老板了，显得生分，不介意的话你就叫声肖叔吧，我这儿有块还算不错的布料，是其它客人没有用完剩下的，如果你不介意，我打算给你做一套，至于你说的费用问题嘛，就你穿在身上给我打广告的广告费，我们是两项相抵，互不拖欠。”

听到这里，林小中哪里还听不出来，这是肖老板是准备送一套西服给他，只是委婉推说用广告费相抵，只是这家西服店一直生意都很好，有着自己的在外名气，哪里用得着他来打广告。

想想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并不算友好的态度，到现在愿意赠送自己西服，态度真是天差地别，这一切，都是好在自己没有轻易放弃，能够鼓起勇气再次登门尝试，并能用自己诚意打动对方。

林小中虽然目前经济情况并不太好，但也明白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可以说有着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倔强。

面对肖老板的善意，他下意识就要选择委婉拒绝，可是，最有利的选择是接受，一套能拿出手的西服，对他现在的工作绝对有帮助，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现代社会汇中有很多人看待别人，首先并不是看这个人的品德高低，而是看穿在身上服饰的价格高低。

确实是很讽刺，但现实情况就是这样。

“肖叔，谢谢你，如果以后有可能，我会加倍偿还的。”

林小中自身有了自己都能感到的明显变化，做出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接受选项。

肖老板凝视着他，缓缓点点头:“好，好，好，你真的是接二连三让我感到意外，本以为你肯定会像女人家扭捏推辞一番，但你没有，大丈夫就是要能屈能伸，肖叔说句话小中你别介意，现在可没有人会在乎你的什么脸面，能适应环境，做出有利于继续活下去的决定，你能够明白这个道理，比我与你同样年龄时强得太多，我也不要你什么偿还，你能欣然接受我很高兴，古有宝剑配英雄，今有西服赠小友，就当是朋友情谊之间的馈赠吧。”

肖老板伸出右手，林小中楞了一下后，随即明白过来，也伸出右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此刻林小中感受到了对方的尊重，这种尊重是两个人平等的基础上产生。

似乎早已被幸运之神遗忘的林小中，似乎终于第一次得到了她的眷顾，实习期结束前，又短时间内接连成功两单，这样就已经有了继续在房产中介公司留下去的资格，更进一步说，有了继续生存下去的资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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