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回望

晚上的路有些昏暗，却抵不过路边小吃摊香味缥缈。邢晓囝走在路边，看着旁边放学而准备回家的小情侣，心里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鄙夷。

路灯下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久久望着这边，手里拿着的烧麦还在冒着热气。

望着女孩迈出校门的身影不由得站直了身体，原本便较清瘦的身形站直后显得更加削瘦，但他看向女孩的目光依旧火热。

“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看着自己等待的女孩过来后，用手安抚似的来回轻抚她的脸颊。

“没事，就是……感觉有些没来由的烦躁。”

“要不要多陪你一会儿?”

“不用。”

“怕回去太晚被伯父伯母担心吗？”

“……能不能……换个话题?”

很明显邢晓囝的眼睛有些微弱的湿润了。

“好，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陪我慢慢走完这条路。”

“好。”

男孩将手插入她的发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以示安慰和鼓励。

两人就这样手牵手慢慢走入逐渐越来越黑暗的道路中。

邢晓囝家楼下的路灯年岁有些久，不定时的闪动着古铜色的光芒。

“上去吧，等你回到房间我再回去，我会一直在楼下等你开窗。”

“这周六晚上……咱们……酒店见。”

“什么？”

“好不好？我想要真正和你在一起。等我毕业了，咱们就领证结婚，然后我就去找你。”

男生轻轻叹了口气，吻住她的脸颊，将她拥入怀里。手掌在她背上来回抚摸，让她情绪舒服一些。

“先回去好好休息好不好？”

“嗯。”

或许也只有在他面前邢晓囝才能露出最柔弱的一面。

在薛雨春她们面前，自己是个没心没肺心直口快的直女，每次遇到自己感觉舒服的女生便会去“诱惑”别人，永远给人一种潇洒不羁，风流女汉子形象。

但在韩伊桦眼里，她却是一个完完全全不同于其他人对她的见解。她是一个具有自己心计，做事既能顾全大局又能明哲保身，将自己成功推出漩涡的风口浪尖之外。

但现实的她究竟是怎样的，恐怕也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

待回到家门口，邢晓囝拿出存放在口袋中的钥匙，轻轻打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父母已经不在客厅。

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轻轻推开窗户，看向楼下那盏路灯的方向，和男友挥了挥手，看着男友离开后轻轻关上了窗。

从头到尾都是轻轻的。唯恐戳破自己不敢面对的那道坎。

“囝囝，回来了？”

“!”

“怎么了？”

“没事。”

说完便迅速转身去开门。在指尖触碰到门把前母亲已经直接打开了房门。

“我给你提前准备了一点饭菜，尝尝吧。”

“我……不是很饿。”

“五点多吃的晚饭怎么可能不饿?多吃点，把精神养好啊。”

“养好了去相亲?”

母亲拿着餐食的手微顿了一下，强颜欢笑道:“你先别说喜欢喜欢合不合适，先看看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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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也不迟是不是?”

“我弟呢？”

“你弟不是在学校读书吗？”

“他什么时候也相亲去?”

邢母眼神有些凌厉了些，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比较平稳些。

“你弟还小。”

“就比我小一岁，年岁也快到了。”

“……”

邢母将餐食放到桌上，目光之中无不冷厉。

“囝囝，怎么对你妈说话呢？”

“老邢你咋起来了？”

“我再不起来你们俩岂不是要把房子掀了？”

说完便直接坐到了沙发上，从桌上拿起一支烟点燃开始抽起来。

“这个男生不错，虽不能和大富大贵的比，家里也是挺有钱，你姨夫那边的亲戚，比你大四岁，差不了太多。早就提前打听好了，亏不了你，况且两家早就定好了你不去你让我和你妈，你姨夫的面子往哪搁?”

说完将抽了将近一半的烟捻断，直接拿筷子在盘子里随便夹了几块西红柿夹给邢晓囝，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鸡蛋塞入口中慢慢咀嚼。

“咱家又不是做生意的，又不会破产。你们现在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不就是为了用彩礼钱给你儿子娶媳妇吗？”

“砰!”

桌上的食物全被邢爸掀翻，椭圆形的盘子也都随即砸碎在地面上。

邢爸:“你他娘的不想去也得去，不想嫁也得嫁!”

邢母:“哎呀，囝囝你咋跟你爸说话呢？”

说完便去轻抚邢爸的后背给他顺气。

邢爸紧闭着眼睛，粗重的呼吸着，随手将邢妈推到了一旁。重重坐回沙发上，将脸深深埋入掌心之中。粗重的喘息声无不让邢晓囝有着窒息感。

“所以啊，我从小到大都是被你们掌控着，不是吗？我想要得到一个东西你们都会有各种为我好的理由让我放手。每当我感到开心想与你们分享时，你们都会爱答不理的回应着。每次我有一件新东西时，你们必须要给弟弟。从小到大我有的弟弟一定有，他有的我就不会有。我喜欢的他也要抢，又一天天告诉我什么是孔融让梨，让我学习他。呵呵呵呵呵……”

邢晓囝越说越有些恍惚着。

“我这个囝字，不就是告诉我你们喜欢男孩吗？我妈还未生我就已经起好了儿子的名字，没把我生成男孩就直接要了一个弟弟……在你们心里，儿子永远比女儿重要!女儿就是赔钱货!就是命贱是不是!为什么我想要什么都不给我，我的未来你们也要规划？甚至我连一位喜欢的朋友都是去用自己最恶心的方式换来的!为什么……”

“啪!”

邢母给了她一个耳光，但她的眼神中有着伤心、有着后悔、有着愤怒、有着埋怨，却唯独没有心疼。

邢晓囝:“呵呵呵呵呵呵呵……”

邢爸、邢母:“……”

邢晓囝:“被我说中了?”

颤抖着左手抚上自己被打红的脸颊，就在刚刚不久，这个地方还被男朋友轻轻抚摸过、亲吻过。

“你这个……不孝女!我们把你养这么大就为了让你天天鬼混?你若成绩好未来也有个希望，你看看你成绩是个什么样子?你这样以后靠得了谁?等我和你妈以后死了，你连吃饭都是个问题!还不自觉!我们这是为了你这个白眼狼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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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晓囝没有再继续听他们解释，现在头脑里都是乱嗡嗡的响。

好乱!

飞奔夺门而出，直奔外面的街路。

邢爸:“晓囝!给我滚回来!”

人本就是这样，越是情急，越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言辞。总是觉得自己是对人最好的，但其实也在用对人好的名义而对别人成了一种禁锢。

往往在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时，已是无法回头。

晚上的风很凉，很冷。路上的小吃摊已收摊回了自己的家。门禁时间已经到了，这个时间回学校也是进不去校门的。

邢晓囝虽然家距离学校并不远，但在宿舍楼里也是有着自己的床位，提前和班主任商量好签下字条，每周三晚上都会回家。主要还是为了看自己的男友。在封校期间难免会有些想念，主要还是自己不敢。对方已经开始了工作，自己若向住宿生一样两周见一面，她自己不敢保证，这段持续两年的恋情会不会因长久的相距而疏淡。

但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去哪里呢？

这条街前方是一间许久没人住的老房子，砖墙摇摇欲坠，四壁透风。相对于在外面受冷风欺残，在这里是再好不过的。

邢晓囝坐到土地上，旁边不远是一个垃圾桶，腐皮果肉都混乱扔在里面，味道并不好闻。

将自己紧紧蜷缩起来，用力抱紧自己，或许这样会让自己更暖和一点。自己人脉虽广，但又如何？没有手机，唯一有的只是自己两条腿。甚至连他们现在在那里都不敢保证。

囝囝囝……

果然……他们并没有下楼来找自己，或许他们也在笃信他们以往的那种观念，认为自己一定会和以前一样回去。但回去又如何呢？继续挨骂?还是和以往一样冷战?

这不是邢晓囝第一次跑出门，但是以往都是自己走投无路回到了家。第一次是被父亲强行拖了回去，接连两三次后自己走投无路回了家门，父母便继续“教育”。想必这一次倘若回去也是一样的吧。

这一晚邢晓囝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绝望，寒冷的风不断侵蚀着她，腐败的酸臭味也抑制着她睡下去的坚定。

第二日邢晓囝比往日其他同学都早早的来到了学校。走进教室随手拿出薛雨春梳刘海的小梳子。首先要做的就是去厕所好好洗了把脸，在镜子前给自己认认真真梳了梳头发。

学校规定，女生发型不能过肩，男生头发不过眉。

待一切梳妆好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呆呆的冲着黑板发着呆。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这个是她选择的最“犄角旮旯”的位置，也是最方便玩手机撩汉的位置。

而旁边的同桌就是自己软磨硬泡很久才过来的薛雨春。

果不其然，薛雨春还是卡时进了教室，开始了早读。

没有人注意到邢晓囝的变化，也不会有人刻意去注意一位风流成性，放肆潇洒不羁的女生。毕竟她平日里就这样惯了。

但是邢晓囝在此期间一直注意着宿舍的方向。来来往往了许多同学，认识的、不认识的，独独没有见到韩伊桦的身影。

其实韩伊桦和她舍友早就已经在教室里开始了自己的学习计划。

她们若任务量特别大，每晚不过凌晨一点，平日最晚十二点前必休息。早晨坚决杜绝懒觉，四点十五的闹钟，四点三十准备出发去教室。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高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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